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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自然更看不懂。不过他瓮着嗓子问了一句:“姐你为什么跟国外联系?”周宛笑着答:“大学同学给我寄的信啊。”心里暗自恼怒,平时呆头呆脑,这种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
果然周嘉跟家里说了情况,父亲打了个电话过来就是一通臭骂:“好好的找到工作了又想折腾什么妖蛾子?你不把弟弟妹妹给我看好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周宛一回去,周嘉正躺在她床上看漫画,见到她就问:“姐,给我十块钱。”
“你要干嘛?”先前的厌恶又抛到脑后,因为新一轮的烦恼又来了。
“租书看。”他还老老实实地回答。
周宛想冷笑,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又不想为了十块钱让他没脸,所以还是掏给他。罗珍珍立刻就说:“姐,我想买双鞋,这双太硌脚了,疼。”
果然上赶着就来了。周宛深恨周嘉蠢,不懂避开罗珍珍要钱。
“明天我陪你去买。”她只能说。
打那以后,她再没敢让人把信寄到家里,私下里也教训了周嘉一次,让他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要钱。哪知这倒成了周嘉有恃无恐的理由,数目要得越来越大。
周宛问他:“你整天看这些漫画干嘛?有时间多看看中学课本。”
周嘉梗着脖子跟她犟:“我看不懂。爹让我进城又不是来看课本的。”
她怒极,狠狠地戳他脑门:“那就是让你来看漫画的?”
“我在家无聊嘛。”
“小婵怎么就不觉得无聊?”
“切,那个木榆脑袋。”
周宛被惊得笑出声,周嘉的脸立刻就沉下来,一整天都在家里砸锅砸盆,骂骂咧咧的。直到周宛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周嘉,你再给我嘴里不干不净的试试。”
周嘉不吭声了,周宛也没得寸进尺。她怕他翻了脸一摔门跑出去闯祸。身强力壮,头脑简单,冲动鲁莽,放出去就是社会危害。
想到这些,周宛的太阳穴疼得不行。同学看她脸色不好,就问:“进来躺会,喝点热水?”周宛不想当着她的面拆信,所以道谢以后就走了。
已经接近三月份,她还没有听到任何好消息。上BBS上看帖子,好多人都已经拿到offer了,就更加着急。因为经济原因,她只申请了五所学校,别人都是二十所以上的广撒网,她想想都觉得自己危险,可是又没有办法。
她好像在一个山洞的窄处被夹住了,前后都进退不得,眼前又一片漆黑,只能苟延残喘,等待一线天光。等待的过程如此漫长,如此折磨人,意志被缓慢地凌迟着,她想要尖叫,又无处可尖叫,还得整天强颜欢笑。
她取了信出来,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拆开。还不是录取通知书,要么是通知她材料已经收到了,要么是学校简介。她重重地叹口气,又去学校外面找个网吧上网。没有收到任何电子邮件。
还要这样心神不宁多久?还要做多久的噩梦才不会晚上做梦见收到据信一辈子就在那间小公寓里白了头发?
她咬着牙走出来,周蝉从家里给她电话:“姐姐,晚上吃什么?家里没菜了,我没钱。”她冷冷地说:“去管周嘉要,不给就告诉他没饭吃。他准有。你们自己买菜做饭,我不回来了。”
早应该把家里电话也掐掉省钱,可是又怕那几个惹了祸找不到她。她恶狠狠地想,这么瞻前顾后的,哪里还像周宛啊。
前面有人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目光和她一碰,彼此都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周宛才想起来,这家网吧后面就是丛恕他们租的房子,难怪会看见陆桥。
她本来只想打个招呼就走,可是看见他衣襟上全是血,脸色又难看得吓人,就走不了了。
周宛上前问:“你干嘛去了?快上楼去歇着。”
陆桥任她拉着他上去开了门把他推到沙发上坐着,面无表情,好像一个人偶。她在另一边坐下,想劝他两句,又没词。她知道他难受,她知道在黑暗里撞得头破血流是什么滋味。
她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递给陆桥一罐。
冰凉的酒精刺激在嘴巴里,她仰头靠在那里,喃喃道:“陆桥,我说啊,别老跟自己较劲了。理想是什么?白扯!”
她的声音里带着太多感伤绝望,陆桥终于动容。暮色清冷,屋子里光线朦胧。他清楚地看见她眼睛里有泪光一闪而过。
“周宛。”他嘶哑着嗓音,手摸索过去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她居然没有挣脱,又喝了一大口酒。
他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庞:“你怎么了?你也不开心吗?”语气像个孩子一样充满不确定。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才知道,我刚进大学的前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是啊,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认识没多久,整天泡在一起搞剧社,无忧无虑,情愫懵懂。
那个时候他们怎会料到今天的渐行渐远。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以为未来的路四通八达,还以为只要敢想就能做到。
他沉痛地把额头靠在她的上面,然后用双手紧紧地搂住她。
也不知道是谁主动,唇舌就自然地纠缠在一起。越来越浓的黑暗里,他们听见彼此的喘息如森林里蠢蠢欲动的野兽。
他拉着她踉跄进入卧室,砰地把门带上。然后死死地把她抵在角落,一边吻着,一边用力撕扯她的衣服。她觉得疼,可又觉得过瘾,也就依葫芦画瓢用力去扯他的。她指甲尖,在他血肉饱满的健壮身体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他却浑然不觉,猛地推进,两个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不知道是因为满足还是因为疼痛。
远处路灯惨淡地照进一片似有似无的光影。她睁开眼,看到他面容微微扭曲,突然想起一个人,立刻就要挣脱。他哪容她在这个时候撤退?一把按住,攻城掠地,肆虐无忌。
外面隐约传来声音,好像是丛恕回来了。两个人都全身一僵,他低头凝视她,把左掌堵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叫出声,更激烈地动作起来。因为紧张,反而格外刺激,如同火舌舔着,冰水淋着,巅峰立着,深渊坠落着。
终于,他脱力一般倒下,却还没有忘记从身后抱住她,胸膛贴住她的背,手臂把她环绕,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周宛从柔软渐渐变僵硬,然后推开他,拉起被子在黑暗里坐了一会,起身穿衣服。
陆桥没问她去哪里,静静地看着她推开门走出去。
丛恕回来匆匆收拾了东西又跑了出去,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家里有一个客人。周宛拿了自己的包离开。下到楼下,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买紧急避孕药。
她又绕到网吧查电子邮件。这一次,她心情平静了很多。
信箱里有一封未阅读的新信,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仅代表××大学××系,向您表示由衷的祝贺。”
她终于有机会做个忘恩负义的人了。
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只是想到黑暗里坐着目送她离开的大男孩,她突然觉得难以呼吸。
(四十四)
周宛再不肯见陆桥,给她打电话也不回。陆桥自然非常难受,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程澄的心意,只能咬着牙开始早出晚归地上自习。他没有养成学习的习惯,就不断地喝咖啡,抽烟,刺激着自己,也麻痹着自己。目标越明确,心里反而越空越烦躁。
有时晚上疲倦不堪地回家,看见丛恕活蹦乱跳地在那里打游戏,他突然迷惑地想,人的命运居然会有这么大差别。出身决定论某种程度上可真没错儿。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在渐渐疏远丛恕,
当然陆桥也会抓紧剧团排练。沙鸥现在可比当年红火多了。陆桥想着要找个人把剧团接手,顺便多让新人锻炼。丛恕和辛唯也就不再是男一女一的角色,两个人都有了很多自己的时间。
丛恕在家猫着写毕业论文,正写到酣处为自己聪明绝顶而洋洋自得,丛家声给他打了个电话:“回来一趟,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大伯。”
丛恕忙穿戴整齐了跑回去,丛家声和唐笑然在商量带的礼物够不够。
“大伯怎么啦?”其实丛恕对这个大伯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就知道他儿子自己堂哥是个搞销售的,见过寥寥数面。
丛家声回答:“他生病进了医院。”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肝癌。”
丛恕打了个哆嗦。
丛家兴的病已经进入肝癌晚期,并且已经骨转移至胸椎。丛恕和从容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疼痛,黄疸和腹水折磨着。丛容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向丛恕靠拢,丛恕搂着她的肩,看着这个长相熟悉的陌生人,心中恻然。
病房里人不少。起先丛恕还以为是大伯的同事朋友,后来才知道,原来除了婶婶家以外,还有大伯的情人一家,居然都在抢着伺候他,搞得病房里气氛十分诡异。
“两个女人一直吵吵吵,争风吃醋,都没发现他身体不舒服。后来还是儿子觉得不对,带他去医院一看,得,晚期了。后悔都来不及。”从容的父亲丛家振私底下告诉丛家声。
丛家声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问:“那现在他们还闹什么?”
“那边也生了个儿子,自然要是钱。大哥遗嘱还没立呢。”
丛恕和从容偷听到内幕,面面相觑,好半天说不出话。
丛家声说:“我们也只能尽心了。疏远那么多年,你我更不好插手他的家事。大哥这个人哪,唉,做事糊涂!”
他招手叫两个小辈过来:“有时间多来看看大伯,一有什么不对就马上通知大人,知道吗?”
丛家声丛家振自认为对丛家兴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可是在丛家兴眼里也不见得感激,如果自己两个女人图的是名分,是钱财,那么自己两兄弟图的就是面子。知识分子道貌岸然,在他临终前居高临下地来关怀几次,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弄点华而不实的补品,总少了几分普通人的温情。他早就下了断言,这两个弟弟伪善到家,真是一点没错。
所以他一直脾气极坏,骂身边的每一个人,骂医生,骂护士。丛家声丛家振嘴上不说,心里想的都是,到底是个白眼狼。当年为着从家的家产兄弟反目,两个弟弟就对哥哥有了这个评语,如今看来都得到了映证。丛家声只说他做事糊涂,不过是口上积德罢了。
这些恩怨曲折丛容都是不知道的。丛恕约略有些印象。那年丛家兴从他家一甩门离去,在楼道里留下振聋发聩的一句话,让丛恕至今都耿耿于怀。
丛家兴说的是:“所谓教授,就是禽兽!”
可是如今见到丛家兴丛恕又觉得异常同情,这个人一辈子赚了不少钱,却没留下什么。他明显对绝大部分人心存恨意,面对死亡都无法消退怨气。但是又没有办法,病情到了这一步,折磨得太厉害,再高大的男人也只能任人摆布。
他对之夏形容说:“大伯就默不作声地躺在那儿,疼的时候哀嚎,不疼的时候死死地盯着每个人看,看得人心里发毛。”
之夏也打了个冷战。
“我真的很想帮帮他,又不知道怎么帮。”丛恕颓然道。
之夏拍拍他的胳膊表示安慰。这种事情,总是容易让人觉得有心无力。
丛恕一个人跑去看大伯,不敢带丛容,是怕她看了难受。他听说大伯是搞房地产的,就带些财经新闻什么的去念给大伯听。丛家兴倒也不阻止,能耐心听他念。
丛恕念着念着,觉得对方一双浑浊的眼瞪着自己,到底有些不舒服,放下杂志看着他:“大伯,怎么啦?要不要我叫护士?”丛家兴摇摇头,眼神里有一点悲哀和无奈。丛恕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双垂死的人的眼睛,也许,丛家兴看到的,是普通人所不能见,是命运,抑或是死神?
外面传来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丛家兴慢慢地转过眼,丛恕也跟着转头,只见大伯的情人抱着一个不过两三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进来。丛恕立刻明白,这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堂弟。
他忍不住起身去看,小男孩乌豆一样的眼转个不停,格格地笑着,天真可爱得不得了。他又去看丛家兴,丛家兴却一点要看儿子的意思也没有,反而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带他来医院干什么?还不赶快送回去!”女子委屈地说:“还不是想让你看看儿子嘛。见见他你心情好,也有利于治疗。”
“他儿子天天在这里守着他,他哪里心情不好了 ?”门口有人冷笑着接口。却是丛家兴的原配,身后是丛恕的大堂哥丛忍。丛忍是个很安静的人,都说搞销售的长袖善舞,他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总是忙前忙后,帮父亲排泄,擦身,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但是即使是这样,丛家兴也不太喜欢他,似乎总嫌他性格磨叽。
“哎哟,这几年家兴天天都陪着小乐,宠得跟什么似的,见到就笑成一朵花儿。这两天小乐没来,没看家兴脸色都差了吗?”
“是,是,叫你儿子给他老子擦身去。去啊。”
一个反唇相讥,一个寸步不让。
丛忍想劝母亲,拉了拉她的衣袖:“算了,妈,别说了。”
他哪里劝得住,病房瞬间就成了战场。丛家兴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脸色灰败,充耳不闻。
丛恕悄悄退了出去,想叫护士去管管。却听见那些小护士在那里发牢骚:“每次都要吵,真没公德心,隔壁病房的都被烦死了。”
“两个老婆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