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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夏先天条件不足,后天通过婚姻关系统统补上。
办公室里几个女人干完了手边的工作开始聊天。那个姓张的大姐嗓门儿特别大:“她亏啊,要是生个孩子这婚就离不了。我跟你说,有孩子和没孩子,差别可大了去了。”新婚的小吴笑着说:“我妈他们也这么说,不过我老是觉得没准备好似的。”旁边又有人说:“早点生没错儿,将来恢复得也快。你家小孙那么帅,你也放心啊?”
之夏旁听着,微微一笑。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用害怕听到这个话题。
陈之夏毕生的愿望,就是过大家都过的生活。比如到年纪结婚,到年纪买房买车,到年纪生孩子。
下班的时候简行一亲自来接她,之夏自然是高兴的。这样大阵仗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过了。要么他忙,要么她想提前溜号回家,要么彼此都觉得没所谓。之夏的性格里还残留着当年的干脆利索,对这种黏糊也不是很起劲。但是偶尔为之,也算是生活的调料,何况今日两人都如释重负。
夫妻俩在外面吃了顿牛排,回家又难得的从门口就开始温存。不过他总是有所顾忌,既然难以尽兴,进了客厅后她催促他:“去洗澡。”他就没有继续吻下去,笑着松开手。之夏看着他的背影,本来想提议帮他解决一把,想了想还是觉得累,随即作罢。
简行一从浴室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身体一边往床边走去。妻子并没有在床上,而是在卧室里精心隔出的一个单独小间里坐着,他能看见她的上半身,正蹙着眉专注地前倾着身体注视着什么,一手正拔开软管毛笔的管套。
他早已习以为常。把被子一掀钻进去,把自己床头的台灯拧灭,叮嘱道:“快点写完就休息,别累着了。”
“嗯。”她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低头翻开日记的另一页空白。
打那以后,之夏就很少出门,每天都是两点一线,从家到办公室。她原本不是这么谨慎的人,可是简行一一再坚持,也就随他。公公婆婆也极为关心,婆婆郑娴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要他们俩过了三个月才许对别人说怀孕的事情。之夏和简行一都觉得好笑,简言和郑娴开通明理,没想到却比别人都迷信。
过了两天陈卓打电话过来,说是已经到了本市出差,要请侄女和侄女婿吃饭。之夏自然答允。当年结婚之夏和简行一结婚的时候,陈卓作为她娘家人代替父亲出席,再后来陈卓自己再婚,娶的太太跟之夏差不多年纪,性格却大不一样,总是一副娇滴滴我见犹怜的样子,陈卓一心扑在事业上,又要抽空哄太太欢心,叔侄俩见面的次数就少了。算一算,竟然有快两年没见面了。
之夏和简行一先到餐厅。这里环境幽雅,装潢特别,因为大,还特意做了小桥流水的景致,一条人工小溪蜿蜒流过餐厅。他们订的位子正在溪边,溪畔还种了大蓬的花,清香扑鼻。之夏低头去看,又叫简行一看溪水里的游鱼。
最近两年简行一忙得很,就算之夏再下功夫钻研食谱,他不太常回家吃饭。今天这样的机会,又有情调,又有心情,着实难得。夫妻俩正说着话, 一个中年男子笑着走过来。
陈卓样子没有多大变化,头顶那片浓密的发却明显得稀疏了,精神也没有电话里听起来那么足,可见年岁不饶人,多赶了些路体力就不济。之夏忙站起来:“小叔。”心里自然很高兴,琢磨着要不要破例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他。没想到他特别健谈,一坐下就跟简行一聊开了。两个男人都在商场上混,话题自然很多,之夏倒插不上嘴,只好在一边笑盈盈地听着。
说了半天陈卓话题一转,笑道:“我今儿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小婶婶怀孕了。”
之夏一愣,立刻举起装了饮料的酒杯:“恭喜小叔啊。”陈卓大笑,连着喝了好几杯,喝得满脸油光,颊上也红了,说话眉飞色舞,哪里有平日温文持重的样子?可见是高兴坏了。
之夏也替他松口气。方严严当年固执地打掉孩子以后,陈卓消沉了很久,陈家二老也一直很着急。后来陈卓再婚,还在新婚的时候陈守中苏阑就催过生孩子的事情,哪知陈卓的太太年纪还轻,肯嫁给陈卓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压根没想过要这么快生孩子,就给陈家二老脸色看。二老本来兴冲冲地去跟儿子住,一怒之下又回了老家。陈卓夹在当中左右为难,一个家鸡飞狗跳了很久。
他嘴上不说,之夏却是知道的,他的确想要个孩子,当年没有做成父亲,总是恨恨。却也不敢多跟老婆提,如此忍耐了许久,终于心想事成,如何能不激动万分?不过之夏又有些担忧。这个新的陈太太自己性格就像小孩儿,将来生个小孩儿,要同时照顾两个小孩儿,也不知陈卓是否能应付。
离开学校后陈之夏性格变了许多,可是多虑爱疑猜的这个部分倒是一点没变。她想到这里,自己就觉得好笑,无端端的就开始杞人忧天了。
简行一递给她一个眼色,她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然后简行一就起身去卫生间。简行一酒力一般,如何耐得住陈卓对着他猛灌,出去透透气打两个电话缓一缓,是夫妻俩的默契。
眼见着简行一走了,陈卓也放松了,长叹一声,对侄女推心置腹。之夏含笑看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心里又酸又软。陈卓这一生性子总是太随和,他遇到的女人又总是倔强,所以吃了苦头。眼见着奔四十而去,老婆却一点不体谅不肯生孩子,他也没辙。
这些年见过的人事多了,之夏方才晓得陈卓远不是当年她心里想的那样完美。其实陈卓本来就是一个心思过于细腻,又爱闷在肚子里的人。当年沟通不善,造成他和方严严婚姻破裂,而如今问题还是一样,他却没能耐再折腾了。而当一个人年纪渐长,话题愈见琐碎,能耐心倾听的,只有真正关心他的人了。
这一辈子,眼看着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从前再不甘心,再不认命,最后也不过是酒后絮絮的牢骚而已。
“之夏啊,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卓大了舌头感叹,之夏只是点头,又说,“我叫他们上壶茶好不好?”陈卓只是摆手:“今儿高兴。”
之夏也不再坚持,横竖喝醉了有简行一送他回去。若回到他自己的家,怕是没什么机会这样嚣张。
“你都,都已经结婚好几年了吧?”
“六年了。”之夏温言答道。
“唉,眼看着小得愿也要结婚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之夏抬头看着他不说话,他意识到什么,歉意地笑笑:“我本来想一开始就告诉你的,结果忘了。你爸妈前两天管我要你的地址,说是要给你寄请柬。我说之夏,要不趁着这机会,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之夏笑了,人一得意就忘形,连陈卓这样的都不能免俗。她和父母之间的恩怨,哪是旁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解开的。陈卓此时此刻找这样一个机会做和事佬,未免有欠慎重。
“是吗,他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对象?”她微笑着又给陈卓夹了一筷子菜。
“一个商场售货员。我见过,小姑娘挺眉清目秀的,人特别乖。”
空气中暗香浮动。之夏没来由想起许久以前,黄昏后,热闹拥挤的街市里一个水蜜桃一般的女孩。也不知她最后去了哪里。当年约定,本是陈得愿毕业后两人结婚的。世间之人事变迁,莫过于此。
那夜陈卓果然喝醉了。简行一和之夏送他回去,回来的路上简行一说:“我们也给孩子想想名字吧。小叔刚才说,他们取名字取得头疼,好听不说,还要给人去查运。”见之夏久不回答,他侧头看她。昏黄灯光下,她神情若有所思,轮廓朦胧,依稀有几分旧日的影子。
他心里一动,喊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叫简行一重复了一次刚才说的话,然后笑道:“这可难办了。我回去买几本书先回来翻着,什么诗经啊楚辞啊,没准儿就来了 灵感。”简行一本来就是标准的理科生,而之夏脱离剧团以后也不再对文学艺术有任何的兴趣,说到要起名字,两人都是一阵头痛。
回到家之夏先去洗澡,然后日记也不写了,坐在电脑面前网上买书。简行一凑过去一瞧,见她果然买了诗经论语古文观止等等,忍不住笑了:“你看得完吗?”又见她的单子里还有套鲁迅全集,更觉得有趣:“怎么想起看这个?”之夏只是笑:“我喜欢肃杀的文风。”说着关上电脑拉着他的手走到床边。
吃饭的时候之夏没看手机,到这会才有时间检查,一看错过了好多消息,就坐在那里一一回复,一面对简行一说:“小孙他们问我五一长假出不出去,这次我得推脱了。”简行一嗯了一声钻到被子里:“哪里也不许去,在家里好好呆着。”
原来之夏这几年一直跟朋友一起搞支教,每逢长假要么下去走访学生要么帮忙筹划修建小学,有时周末都去,休年假也一律用来做这些事情。虽然她从来不陪简行一过假期,他倒也没抱怨。之夏了解他,但凡道理上站得住的事儿,就算情理上有些不接受,他也会自我约束绝不多说。
如今也好,她有更多时间陪陪他。
事情想得多了,晚上就睡得不够踏实。之夏隐约记得看了一眼闹钟,差不多是两点半还醒着。第二天去上班,单位的人都说她脸色不好。她也不敢喝咖啡,就倒了一杯热水泡了奶粉慢慢啜饮。简行一打电话过来:“我今晚顺路过来接你?”“那敢情好。你到楼下给我电话。”
这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天气有些热,之夏不知怎的出汗比别人多,开了会空调,又觉得风吹着不舒服。
正坐立不安时,办公室里又开始聊天。大家关注的是本市一件重大新闻,本地最大的电视台一个当红女主持人居然杀人未遂。
张大姐抖着报纸:“这女人就是想不开,自己大把前程都毁了。”
小吴新婚,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忿忿不平地说:“要怪都怪这个第三者。凭啥她就能跟别人老公双宿双飞,快快活活的,一点儿惩罚都不受?程炎就是倒霉。你说这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张大姐有心病,她跟她丈夫好上的时候那男人还只是跟老婆分居,没离婚。这么多年背后指指点点也不少,所以沉下脸:“那是她自己没本事看好老公,杀那个女人干嘛?”
旁边苏芳芳还没结婚,也跟小吴同仇敌忾:“大姐,话不是这么说的。人是有责任感的。我交男朋友的一个原则就是,别人的男人坚决不碰。”
这真是一出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类似的话题层出不穷。之夏拿过报纸,注视着上面的照片,那女子漂亮是当然的,一双眼睛再不如电视上明眸善睐,显得相当的平静苍凉。之夏细读新闻,报纸上详细写了她的生平。
原来她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连娘家都没有。因为红了也没交到几个朋友。
这是一个孤独到绝望的女人。之夏打了个冷战。
办公桌上电话响了,小吴一把抓起来:“哦,你等等。陈姐,找你的。”
之夏接过一听,却是个小女孩的声音,说着一口普通话,口音却很重:“陈阿姨,是我啊,我是大妞妞。”
之夏笑了:“大妞到了?”
女孩清脆活泼地回答:“到了。我爸爸他们也到了。陈阿姨,我们过来看你好不好?我爸他们给你带了果子,可好吃了。”
这个女孩是之夏他们下乡走访时认识的谭大妞,家庭条件极为贫困,更糟的是,小女孩三岁的时候因为一次事故失去了左腿,连农活都没法干。谭家本来有三个孩子,都很可爱,但是就这个大妞跟之夏最投缘。小姑娘成绩好,是班里前三名。她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是想上大学的,只是家里哪里供得起她?可是不上学她这样的条件又在哪里找工作?一家人都发愁。
之夏下定决心捐助她,先让她去乡里念高中,然后考大学。却无意中知道本市一家企业有计划做慈善事业,对象正是家庭贫困的残疾孩子。之夏多方奔走,为谭大妞联系到一笔基金,不但可以让她来城里念书,给她生活费,安排住宿,还帮她配义肢。这次来就是去医院做检查的。
谭家很少进城,城里车多,交通复杂,又带着个腿脚不便的大妞。所以在大妞提出要来看之夏后,之夏立刻道:“你们在哪个招待所?我过来看你们吧。”
她跟领导说了声要提前回家,就拎着包出门。她先到商场里买了点礼物,搭上计程车的时候才想起要给简行一打电话。
简行一在那边很是诧异:“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别乱跑。”
“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会照顾自己。”之夏笑着宽慰他,“我进出都坐出租车呢,还不是跟坐你的车一样?”她心里的确起过念头要叫简行一一起吃饭,可是大妞认生害羞,他在场恐怕就没法好好多问孩子情况,所以最后之夏也没叫他过去。
出租车送她到目的地,谭家三口早就在楼下等了。之夏远远看见大妞拄着拐杖奋力迎过来,心里一阵感动,忙快步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