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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已经背过了。”蓝染拉开把椅子坐下,噼里啪啦把各种机关方位倒豆子一样说了个一清二楚,听得费老一愣一愣的。
费老几年前就把白山石窟里所有密道的位置和其中的机关都画了图纸交给蓝染,吩咐她必须要都记住,说什么王圆箓门下徒子徒孙一脉单传,以后石窟就是蓝染负责了,要是再有宵小之辈闯进去要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布啦布啦布啦……
当时蓝染就淡定地打断他:“师父,石室入口已经被埋得死死的,就算能进去那些宝贝也是一离开石室就会灰飞烟灭,不用担心。”
费老立马瞪眼道:“那外面六层石窟里也尽是珍宝,有人去研究学习也就罢了,要是又有人动了歪主意,还是要大刀阔斧地赶走的。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一介小老百姓有什么能耐看得住师门那么大片传承,还是要靠头脑哇头脑!”
于是蓝染这几年就只好把费老的图纸背得牢牢的,每次来费老都一定要检查,然而蓝染已经滚瓜烂熟于心,到了可以张口就来的吓人境界。
费老在她滔滔不绝的背诵中摆了摆手,认输道:“好好好,乖徒儿,算你厉害,为师这就放心啦!”
蓝染托着腮,慢吞吞地吃着葡萄问:“穆希昊怎么样?”
“还那样,封在镜子里扔在石室中,凭他天大的能耐也出不来。”费老也坐下喝茶,“我去打扫石窟的时候能在石室外面听到他的说话声。”
“已经能听到了?”蓝染吃惊。
“嗯,”费老点头,“菩萨封印他的时候就说了,什么时候他能悔改能向善,封印也许就会自己解除了。现在看来他进步不少,起码声音已经能传出来了。”
蓝染沉默了一会儿:“他罪不至死,只是自私贪心罢了。”
费老也跟着安静了一下,五年前石室中的那段回忆谁也不愿轻易回想。
“不过,”费老左右打量打量她,看了看她帽子墨镜的伪装和身后的行李箱,“徒弟,你这是要去哪?”
蓝染笑看着他不说话,乌亮的眸子眨啊眨:“师父,我出道四年第一次的休假开始了,我要出国旅行。”
“出国——旅行?”费老努力在胖脸上瞪大眼睛,“去哪里?”
“法国。”
为什么要去法国呢,在那些事过去那么久以后?
也许只是为了内心深处那个小小的心愿——去亲眼看看现实中的、真正的梵高的咖啡馆。
巴士在普罗旺斯的乡间穿行,沿路是成片成片的金黄色向日葵田。巨大的花盘层层叠叠,金色的叶子在阳光下招展着艳丽动人的色彩,颀长的花梗矗立着。
梵高在这里画下他们,这些如同自己一生一样浓烈的花朵。他出生于荷兰,在法国的这个小镇达到艺术巅峰,穷困潦倒地死去,却在死后声名鹊起,被列入最伟大地画家大师的行列,像一出黑色荒诞剧。
蓝染打开手中的旅行手册,写到梵高创作《咖啡馆》时曾描述说:“……我试图表现出夜间咖啡馆是一个令人发疯、犯罪的场所;我通过柔和的粉红色、血红色、深红的酒色和一种甜蜜的绿色、委罗奈斯绿相对照来达到这一目的。这一切表现出一种火热的地狱气氛、惨白的苦痛、黑暗,压制着昏昏欲睡的人们……”
蓝染出神,法国南部下午的阳光暖暖铺在她身侧,像穿越时间的手,恍惚引领着她触摸记忆深处的景象。
巴士在小镇阿尔勒停下,蓝染下了车,带上耳机。
梵高1888年来到这里,曾经想在这里建一个画家村却未果,他在这里画自画像,跟高更吵架,画向日葵、星空、麦田,这些日后令他名垂艺术史的画没有给他带来精神的救赎,他在这里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孤独潦倒地开枪自杀。
小镇有很多古罗马的遗迹,恢弘的斗兽场、高大的建筑,都被风霜磨砺得坚硬沉默。而这里最大的吸引力是处处有梵高的痕迹,到处出售着他的明信片和纪念品,他画过的自己的黄房子、住过的医院、散步过的公园,人人都能在这里找到他故事里的原形。
蓝染很容易就问到了那家咖啡馆,那是小镇最有名的咖啡馆,因为梵高的那两幅名画而每天都有游客慕名而去。咖啡馆外的街道已不是画里斑驳的石子路,换成了现代的柏油路,红色的门窗黄色的墙,像画里一样的遮阳棚还在,靠外墙面朝马路设了露天的桌椅,向日葵色的棚布和墙上写着法文“梵高的咖啡馆”。
蓝染只是站在对街,无法再迈动一步,从她的角度看去,一切都如同与那幅再熟悉不过的画重合,时光像被打碎了重新黏贴,她像是站在微波荡漾的水面,水纹缭乱碎金动荡,呼吸都无法平静。
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仿佛会像那许多个夜晚一样,穿过眼前的景物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而那里有一个人在等她……
“对不起!”一个有些匆忙的金发女孩撞到了她,用英文道了声抱歉向露天的咖啡座跑去,蓝染回过神来,自嘲地一笑,也走过去捡了个座位坐下。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真的坐在这个咖啡馆外。
刚才撞到她的金发女孩正好坐在她背后,正跟女伴兴奋地说着什么。
“哦,上帝,我看到他了,那个英俊的侍应生!他是我喜欢的类型。”
“对吧!所以你知道我经常来这的原因喽?”
“他看起来很正常,真的是忘记自己是谁,被咖啡馆老板捡到的吗?”
“没错,而且是某天早上老板一开门就看到他坐在吧台里,简直像科幻电影一样!”
“难以置信!但他真的很nice……”
蓝染摘下耳机,将帽子放进包里,决定去要一杯咖啡。不知道这咖啡馆的内部是不是也像她的画里一样,充满红和绿的色调,当中摆着一张棺材似的桌球台呢?
她推门而入,风铃在耳边作响。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侍应生正拿着托盘转过身来,恰巧与她打了个照面。
蓝染在那一瞬间愣住了。
高挑挺拔的身材,黑色的头发和皎白的脸色,两道舒展的长眉下那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像收了天光一样璀璨,他透明清亮的瞳仁里倒映着蓝染小小的影子,洁白的衬衫衬得他气质如雪山峰顶的阳光。
蓝染颤颤地张开嘴,整个人都呆了,她傻傻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那张异常熟悉的脸,脑海中闪过一阵又一阵的光,打得她眼睛发花。
对面的人也许看到她的亚洲面孔,于是笑着用中文柔声说:“嗨,欢迎来到梵高的咖啡馆。”
蓝染手里的包“啪”地掉在地上——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恍如隔世。
“海城……”她轻轻叫道,每一声颤栗不已。
她定定地仰头望着他,前尘往事电光石火间,思维寸寸燃烧了起来。
对面的人被她反常的表情震住,于是凝视她,眉心逐渐轩起,眼露迷惘和震动。
“你……”他细细望着她,双眸渐渐绽出光来,不确定又似乎震撼地问,“小……染?”
——完——
第64章 番外 一
夜幕降临,法国南部乡间的花香在浓郁的月色里浮泛。月光如水,洒在古雅美丽的房子上,小镇上的居民和游客都睡去,路灯柔黄地照在路面,热闹了一天的咖啡馆里,灯一盏一盏关掉,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外面关上了店门,仔细地锁好,回身推起单车,走到路灯下。
窄窄的街道对面,一个女孩从长椅上站起,眼望着他的方向。
又见到这个短发女孩了,这几天她每天都会来,一直等到他下班。
他微一迟疑,还是站住了,路灯的光融了月光洒下来,给他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琉璃般淡色的瞳仁显得深邃而悠远,挺直的鼻梁使他看起来俊美明朗。
“海城……”蓝染穿过马路走过去,轻轻叫他。
他舒展的眉宇微微拢起,嘴角弯起一个笑容:“蓝小姐。”
三天前这个女孩出现在梵高的咖啡馆,他见到她的第一眼竟然脱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她异常的激动,从此天天到咖啡馆等他。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事实上过去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他已经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了两年,这里没有人认识以前的他,他仿佛是从天而降来到这里。
蓝染清澈的眼眸里仿佛落入了星光,她的目光无法从他脸上挪开须臾,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走走吗?”
他看到她皎白的脸颊上淡淡的绯红,两片薄薄樱唇抿住,神情带着期盼,只是看着她。
他蓦地心中一动,点头:“好。”
又是这种奇异的悸动,仿佛电流瞬间爬过心脏,那天在咖啡馆里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是这样心神震动中灵光闪现地想起她的名字,虽然后来他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是心中那奇异的感觉令他非常震惊。
自从两年前在这个小镇醒来,他还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令他有如此感觉的人,她是他两年来最接近过去的线索。
两人并肩走在沉睡的房舍间,洛可可式的装饰风格凝固了时间的优雅,单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偶尔有狗吠声响起。
“我之前讲的,你有想起来点什么吗?”她问,声音糯糯中有清越。
她初见他时惊愕于他的失忆,悲喜交集地泪下,抓住他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做海城,是跟她一样来自中国。三天来她将他的过去完整地讲给了他听,传奇般坎坷的经历和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令他有点无措。
可以入画的梵高的咖啡馆,神秘的古老石窟和双面菩萨,这一切听起来都如此不可思议,他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没有,我对过去还是没有印象。”他说,看到她的侧脸和一双黯然的乌黑眸子,不知怎的竟觉得心里微微一揪。
蓝染忍住失望,强颜笑道:“没关系,我会帮你记起来,跟我回国吧,海城。”
他幽深的眼珠望着她,柔和的唇线泛起一丝苦笑:“对不起,蓝小姐,我对你所说的都记不起来,也无从判断,中国对我来说现在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我本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再回去……”
“叫我小染。”她说,眼中一丝哀伤。
“……”他有点不知所措。
蓝染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生生抓出体外,一针一针地刺着,克制不住的情感一波一波在脑海中汹涌,她却不能冲过去抓住他的手、扑进他的怀抱,诉说自己重逢的喜悦和这些年来煎熬的思念。
面前的他忘却前尘旧事,依然是青松皎月般的容颜气质,还是那个她认识的海城,却已经只能客气地称她“蓝小姐”,婉言回绝她的好意。
蓝染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急,毕竟他还活着这就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了!
“跟我说说这两年你的生活吧。”她说,“你是怎么到法国来的?”
“已经记不清了,像是从一个很长的梦里醒来,那天早上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梵高的咖啡馆的吧台里,老板亨利正好开门准备营业,我懵懂地看着他出现,他把我当成了小偷,”他说着,轻笑起来,下颌有优美的弧度,“我差点被送去警察局,后来他们才搞明白我完全失忆,不是骗子。”
“亨利是个好人,同意我在咖啡馆打工,并且租给我房子住,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友善。”他说,“我也曾想办法打听过自己的来历,可是发现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线索。”
“你的法语呢?”
“这两年学会的,先是日常交际的口语没了问题,后来买书自学的拼写。”他停下,问,“你说,我曾经是个摄影师吗?”
蓝染点头:“还是很成功的摄影师。”
他沉默了一下,仿佛心神一下子被拉去很远,望着溶溶夜色,眸中一点微光分不出是喜是悲。
“不知道为什么……”他慢慢说,“我以前好像,也并不想记起过去……”
蓝染看着他,心跳随着他的话沉浮。
“如果像你说的,我恐怕,真的不是个幸运的人,而现在也已经孑然一身没有任何亲人了。大概,我的潜意识自己选择了沉睡,不想再记起曾经的痛苦吧?”
你还有我!蓝染几乎冲口而出,她死死攥紧拳头,克制着发颤的身体。
他自嘲地一笑:“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平静地在这里生活两年,没有因为迷失而崩溃吗?”
蓝染眼圈红了,心中近乎呜咽。
他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说:“你住的饭店到了,蓝小姐。”
蓝染这才惊觉他已经将她送回了饭店门口,霓虹字体的招牌和旁边二十四小时店的灯箱映亮了他们身周。
“谢谢你陪我讲这些,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母语了。”他微笑,柔和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蓝染轻轻点了点头,他将单车调了个方向,向她挥手告别。
“海城!”她忍不住叫道。
他回过头。
“你……还是请你相信我,”她凝望着他,无数的情绪在瞳仁里无声蒸腾,“你几乎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说完,扭头跑进了饭店大门。
他愣了一刻,慢慢转身骑上车子走了。
月色幽幽,银瓶泄地,微风掠过鬓边漂流远去,一种奇怪的伤感弥漫在他心头,仿佛如同他能感知她的心情。
“海城……”他低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