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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笑顿了一下,开口道:“姓名?”
我弯了弯手指,“王明艺。”
梁笑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学历?”
我:“北京F大本科在读。”
梁笑:“兴趣爱好?”
“……”这个也要问,我下意识地挠了挠头,不知如何作答。
梁笑见我一直没有出声,靠在会议桌边的身子轻轻一怔,他轻轻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然后我听到他用一种久违的北京腔,像是默念某篇文章一样,低低地娓娓道:
“王明艺,女,二十二岁,C市人士,出生在夏天,喜欢的颜色,鹅黄色,纯白色,黑色。喜欢吃鱼,却总是被鱼刺卡住,也喜欢吃酸的东西。喜欢没事的时候抽烟,尤其云烟,谁拦着都不理……高兴的时候疯了似的笑,不痛快的时候要人陪着一起难过,喜欢一下课就冲到一食堂排着长队只为抢一碗糖醋藕……还一直想给校长信箱写信,想让学校食堂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开放……F大门口坐起第二家的陈旧早点铺子,最为喜欢。香皂只买力士蓝盒的,饮料只喝雪碧绿瓶的……又要补充的么?”
他轻轻地叙述着王明艺的种种习性,王明艺低着头心里难过得不行。王明艺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于是梁笑伸出手,像是那年在C市新华书店的第一次见面,他淡淡道:“王明艺,你好。我是梁笑,很高兴见到你。”
……
抱着厚厚的一摞文件,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部门之间,尤小婷泡了一杯咖啡递给我,“什么熟人啊?玩了十几年的感情,接过竟给安排了一个端茶递水的岗位!姐们怎么说也是F大管理系的高材生呢!真没劲儿!”
我嘿嘿两声,拍了拍她的肩,“要不咱一起走人?”
尤小婷看着我:“神经啊你?你忘了咱是签了合同的啊?自己走人是要赔违约金的!”
我点点头:“你记得就好,那就别抱怨了。”
尤小婷挑眉白了我一眼,刚要继续跟我争论点啥,就被远处的梁笑叫了过去。我下意识地身子一紧,还好他只是叫去了尤小婷,没有和我多做交集。
一年多没见,他……我觉得挺有变化的。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他作为我的顶头BOSS,全然没有一年前时那样的学生气,完全一副商业精英的气势。
见惯了他曾经打哈哈没有正行的样子,他这般一严肃一庄严,我确实有些怀疑当初他的那些温柔仗义是否真实存在过。
这才觉得,其实在我一点都没去了解梁笑的时候,他已经来到我的生活,将我小心剖析过。
下班的时候,陈年来接尤小婷,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我摇摇头:“楼上还有文件没搞定,你们先走吧!”
尤小婷冲我挤了挤眼睛,“那成,我们……就先撤了啊!”
我笑起来:“Bye bye!”
转身正要往回走,抬头便看见正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梁笑,他皱眉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落东西在楼上了么?”
我:“没有,还有点事情没做完。”
梁笑点点头,没再说话,抬头径直走了。
前天整理的项目方案被上面退下来之后,我又将整个策划书重新修整了一遍,看着被退下的那叠纸张上,梁笑苍劲有力的字迹,重重地批了两个字:重做!我不禁头疼起来,想不透问题出在哪。
尤小婷说,其实哪都没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梁笑在打击报复我之前的混球表现。
我挺不信的,我说不会吧,他不是那种人。尤小婷cei了我一拳:“你还挺相信他的为人!我告诉你,就你之前对他那德行,我要是他我早就不搭理你!”
我有点不是滋味儿,没再说话。
静下心来又一遍将策划书从头至尾地认真看完后,已经晚上八点多。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窗外是京城的迷人夜景,斑斓的灯火忽明忽暗,坐在安静的写字楼里,一杯凉白开,一盏暗色的日光灯,倒是个有助于开拓思维,整理思绪的上佳氛围。
我理了理思路,一边写一边修改,发现效率反而高了许多。起身接水的时候,突然听见拐角的楼梯处有脚步上来的声音,顿时身体发紧,我有点儿害怕,不知来者是保安还是小偷,连忙拿起一旁闲置的拖把抱在怀里,要是坏人,要是想害我,我要进行正当防卫的啊!
呀!忘记散打协会的老师教的防身术是怎么打的了……
拐角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双手开始有些发凉,握住拖把的手不停颤抖,真要命!想打电话求救,手机还落在办公桌上了!
我的双手紧紧握着拖把,手里的长杆因为手心里迅速冒出的汗水而不断下滑。我躲在茶水室的门后,死死不敢出声,眼看着那个身影就要从拐角出现,我又努力伸手去够前面台子上的玻璃杯攥在手里。
别说我太怕死,这可是我来北京这么久,第一次碰见这架势,我还没亲眼瞧见我爸我妈复婚,还没等到骆恒亲口对我说他其实还是挂念我的,还没等到千代田锦第二次开花……
怀里的玻璃杯和拖把杆因为我的过度紧张而不停地发出碰撞的声音,并且这声音有越来越响的趋势。
然后躲在门后的我,透过门缝看见那个人影,他听见了茶水室里的动静,放慢步伐向这里走来,我的心顿时像是被提到了嗓子眼,在他进门的那一刻,我奋力起身,向那人挥去重重的一杆,幽暗中那个人的身手却好得出奇,轻轻一个闪躲,我扑了个空,他却一个反手轻巧地将我擒住。
我本能地发出鬼叫,却被那人一下捂住嘴巴,“别怕,是我。”
梁笑给我倒了杯热开水,放到我的面前,“压压惊。”
我感激地点点头,有些语无伦次道:“怎么是你……你怎么来的……”
梁笑笑了笑:“我开车来的。”
我立刻纠正自己,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取个文件。”梁笑看了一眼我面前的资料,“你怎么还没走?”
我指了指桌子上的策划书,说:“刚改完这个,正要走。”
梁笑皱起眉,“你们宿舍不是十一点不到就要关门了么?”
我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他还记得这个啊。我告诉他:“没关系,大三的实习生可以晚一点回去。”
梁笑没再说话,从他的办公室里取了文件出来,迟疑了几秒,他说:“这么晚了,需不需要我送你?”
我们是真陌生了,我在心里暗暗想着。在以前他会直接说:“赶紧上车,要不回去晚了,你们楼管大妈又该说你是不正经的姑娘了!”而现在他却只是用一种试探性的问句,问我要不要他送。
我用极短的时间将我们从前和现在的变化在脑海中各自呈现,然后就觉得很难受,我说:“好,谢谢。”
坐在梁笑的一旁,黑色的SUV一路向北,我猛的想起那次坐大巴车的时候看见的SUV,竟和这辆有点相似,我问:“你换车了么?”
梁笑没有说话,专注着前方的道路,轻轻点头,算是回答。
我:“什么时候换的啊?”
梁笑的反应有个几秒的停顿,然后告诉我:“一个礼拜前。”
我低低“哦”了一声,心中的悬念被豁然揭开,没有惊讶,对于他的回答却是意料之中。
梁笑突然转过脸来:“你吃了没?”
我摇摇头:“没吃,不过不饿。”
梁笑的细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两下:“我倒有点饿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三十三章完整,留言九条……大家是不是都不知道我回来了,更新了呢啊?
打滚~不准霸王~~~~~~~~明艺太寂寞,笑笑不开心~
这么早就起来更新~大家还忍心霸王俺么?
34
34、第三十四章 完整 。。。
路边的一家大排档,梁笑问我饿不饿,我低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他笑了起来,点了几样小菜之后又帮我要了一碗热汤。
初秋的北京,凉风徐徐,今天这个时间点儿来吃夜宵的人很少,老板上菜的速度很快,梁笑指了指桌上了一瓶青啤,对老板说道:“我没点这个。”
老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转过头冲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老顾客,送你的。”
梁笑摊摊手:“怎么办?我一人喝不了啊!”
我皱眉笑起来:“瞎谦虚,你的酒量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梁笑不笑了:“就这么敷衍你的老板?”
我想了一会儿:“那陪你弄点儿。”
两杯酒倒进了酒杯,放在两人的面前,迟迟没有被拿起。梁笑举起筷子,吃了几口小菜,示意我趁热喝几口热汤。
梁笑问:“公司里各方面,还习惯么?”
我点点头:“嗯,还好。”
梁笑问:“有人欺负你么?”
我笑了,我说:“有尤小婷这个女金刚在,谁能欺负我?”
梁笑垂下眼,他惆怅地说,“也是,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儿。”
我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抬起头看见了我疑惑的表情,苦涩地笑了一下,然后举起面前的酒杯,“干杯!”
我也举起杯子,正要仰头喝下去,梁笑却轻轻扣住我的手腕,简短地提示了我一下:“祝酒词儿。”
我转溜了半天眼珠,没想出来,“你先说。”
梁笑看着我:“祝你有个美好的明天。”
这么简单啊,我立刻有了灵感,“祝你有个幸福的未来。”
梁笑突然笑起来,一杯下肚后,“土不土?”
我也吃吃地笑起来:“土。”
跟梁笑的这顿夜宵,就快吃结束的时候,梁笑的手机震了起来,电话里是一个女孩的甜美声音,因为坐得不远,所以很是无奈地听完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女孩问梁笑在什么地方,梁笑说在外面。女孩继续问,和谁啊?梁笑看了我一眼:朋友。
我心虚地撇过头去看别处,梁笑简单回答完女孩的问题后,收起了电话。然后看向我,仿佛是在等待我的反应。
没有让他失望,说没有难过是假的,总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很酸。我难过地低下了头,嘴里喃喃道:“要是有什么误会,到时我可以去帮你解释。”
……
“谢了。”良久,梁笑如是说。
After a long long time,我总是愤恨无比地拽着梁笑的胳膊,责怪他说,你当时怎么能那么不上道儿地跟我说谢谢呢!谢你个大头鬼啊!
梁笑不理我,只是看着远方,我猜他心里一定想说,个小没良心的!那你之前是怎么气我的?我就不能反过来,还只是偶尔地气一下你么?
我皱起眉,走到他的前面,弯腰蹲了下来,轻轻将他的嘴角向上做出一个弧度,“你笑一个,我就原谅你。”
梁笑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我看见他笑了。
那一晚的夜宵之后,我就更加小心地把握好我跟他之间的距离。其实也不用把握,本来在公司碰面的机会也不多,实习生和老总这之间的阶层还是很远的。只是偶尔会在电梯里,会议室里的尽头里,写字楼前的停车场里,能见到他的身影,见到也仅仅只是一个点头一个微笑而已。
尤小婷倒是总能跟他说上两句话,他们俩站到一起的时候,一旁的我总觉得有些许的不自然。
“你们俩这又是闹哪出啊?”尤小婷抱着一摞文件,趁着打印的间隙,斜眼问我。
我咬牙哼哼道:“我手里还有一堆活儿呢,别捣乱了成么?”
“回答完我,我就走。”尤小婷继续道。
“没闹哪出,就是好朋友,跟你一样儿一样儿的好朋友。”我忙里偷闲似的抬起头丢给她这句回答。
尤小婷很不满意,一把拉住我,“你该不会还死心眼地惦记那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么问,我突然特别火大,全然忘了这里是公司,一个公共场所,大声道:“没有没有没有!!你要我说多少遍才相信?”
尤小婷愣了,周围的人也愣了,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梁笑也愣了,唯有我一个人,哭了。
……
梁笑的女友,在后来的一次工作聚餐中,我又见过一次。和一年前没什么变化,高挑的个子,齐腰的黑发迎风飘扬,看见我的时候浅浅一笑,俨然一种女主人的气场,口吻却谦和友善:“实习的工作,还适应么?”
我点点头,一年前的那声嫂子却迟迟叫不出口,“还行,谢谢关心啊。”
她冲我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提起拖地的裙角便和身边的人寒暄起来。尤小婷帮我取了两块芝士蛋糕,捏了一小口塞进我的嘴里,我嚼了几口吞下去,摇摇头:“苦的。”
“会么?我刚吃了的啊,挺甜的。”尤小婷纳闷道。
秋衣渐浓,忙碌的日子一天一天地叠加厚度。为期两个月的实习期,终于结束。收拾完自己位子上的东西,去梁笑的办公室取实习报告前,我在心里组织了很多诸如感谢领导感谢组织培养的说辞。
好不容易酝酿好情绪,鼓足了勇气推开办公室的门,却意外地发现办公室里空如一人,走进梁笑的办公桌,那份已经盖好公章的F大实习报告就那样安静地躺在桃木质地的办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