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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来看表演?十块,还有二十分钟呢。”
票贩子是个中年男子,瘦高,光头。子墨皱着眉嫌恶地向后让,那人不屈不挠地凑上来:“我只有一张票了才那么便宜,刚才那个美女买走的还二十块呢。要不是她只要一张,怎么会便宜了你?”
他的脑子里冒出奇怪的念头,愣一愣说:“美女?一个人?”
票贩子显然会错了意,嘿嘿笑说:“是是,你现在进去正好坐她边上。哎呀,特漂亮一小姑娘,长得象萧雅芹。”
这时候来接他的人终于拨开层层路人找到他,忙着把他往里请:“秦总,表演快结束了,您快这边走。”
广场上人声嘈杂,不知道哪里来光怪陆离的灯火,映在天空中幻影般不真实。他想回头问那个票贩子,真的吗?真的长得象?回头票贩子已经转移了目标,正对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女人殷切地问:“美女,看表演?”
他回头自嘲地笑。自己这算什么?倒象快溺死的人忽然抓到一根稻草。
来接他的人是罗政文的经纪人,似乎很不想错过这个公关的机会,一路上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早知道秦总您要来,应该给您安排VIP座位,您看,这三场都座无虚席。可惜现在眼看演唱会要结束了……”
后台的显著位置放着署他大名的巨型花篮,想来是苏谨安排下的。经纪人不过想要明天万盛娱乐首页出现罗政文的名字,这种琐事想必苏谨也应该已安排好了。经纪人却兀自在那里胡乱拉关系:“没想到秦总还是政文的歌迷,亲自来看演出……其实政文和您也算是有些渊源……”
他毫不客气地一眼扫过去,经纪人尴尬地笑:“万盛不是刚买了华悦娱乐的股份?说起来也是自家人。”
罗政文是华悦唱片旗下的艺人。子墨脸色稍霁,淡然问:“说到歌迷,歌迷都在哪儿?”
经纪人指一指窗外:“可不都在那儿。”
从窗口望出去,黯淡的路灯下聚集了三三俩俩的人群,手上都举着自制的小标语,黑暗中看不清写些什么。他在一个个黑影中仔细辨认,有一个长头发的,但举着牌子紧张地小跳;又有一个在温婉的月光下有柔和的侧影,但头靠在男朋友肩上;还有一个瘦瘦的孤独地站在大树的阴影下,但穿紧身的上衣和火辣的热裤。
没有一个相象的影子,哪怕是一点点相象。
身后的经纪人问:“秦总您找人?”
“嗯,”他望着窗外恍惚地答,“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找来?二十几岁,瘦瘦的,长头发,白皮肤,很亮的眼睛,非常非常漂亮。”
经济人在背后嘿嘿地笑:“美女啊?如果见到应该不会忘记吧?偶尔也有粉丝找到后台来,不过最近好象没有。”
这时候前台传来如雷的掌声,楼下的粉丝精神大振起来。演唱会结束了。经纪人一腔热忱地说:“秦总,休息室这边走,政文马上就回来。”
他心底一凛,转头说:“没必要,还是送我出去。”
子墨在昆明一共停留了两个晚上。到第二天的深夜,苏谨打电话来说:“秦总,您要查的那个号码又发了一次短信,这次是在本市。”
今夜星光灿烂
子墨在昆明一共停留了两个晚上。到第二天的深夜,苏谨打电话来说:“秦总,您要查的那个号码又发了一次短信,这次是在本市。”他想叫苏谨把通话记录给他电邮过来,想了想还是不要。那个短信发给谁的,写的什么,他有些不想看到。
第二天他坐头班飞机回H市。飞机才降落在机场,天空下起了大雨。
一场十年一遇的滂沱大雨,下得机场高速上一片汪洋。接他的车在水域泽国中艰难前进,大雨封锁下的玻璃窗隔绝外面的世界。
助理苏谨在边上汇报这两天落下的工作。不过两天而已,事情已经堆积如山,下午有四个会议,晚上是前天推迟下来的饭局。
他不耐地推开电脑:“晚上我没空,饭局叫沈毅成去。”
也不是没空,是没心情,没心情陪那些银行的高管醉生梦死,浪掷人生,也没心情与人虚与委蛇。有时他也会疲惫会厌倦,有时他也会觉得人生漫漫没有目标。
苏谨迟疑了一下问:“那下午的会您还去吗?”
贷款延期的事事关重大,他不能不去。他无奈地揉眉心:“算了,晚上还是我去。”
抬头望向窗外,茫然一片,除了大雨什么也没有。
大雨一直下到深夜。
晚上的饭局冗长而无聊,气氛热烈的时候有人说今天不醉不归,当真要喝醉着实耗费了不少时间和酒精。司机载他回家,他说先去个地方。恍惚中车停下来,他抬头一看,暗笑自己,秦子墨,你的人生也太没悬念了。
他交待司机自己回去,说要坐在车里先醒醒酒。其实酒已经醒了大半,他从来不喝醉,偶尔醉过似乎大脑也是清醒的。
大雨停后,头顶是万籁俱寂的一片星空。子熙的房间亮着半明半暗的灯,这是她回来的第二个晚上。很多个晚上,她的房间亮着灯却住着别人。这一夜的灯光为她而亮,因此看来那么不一样。
回程飞机的那两个半小时里,他曾理智地分析过自己这一趟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毕竟他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来来回回分析了个透,他得出的结论是,一,他必须确定萧子熙还完好无缺地活着,父亲让他照顾她,她是他父亲的遗产继承人。二,他当然不愿意他们父女相认,抖出那些陈年丑事。三,他希望她保持未婚。从遗产的角度出发,他完全有理由希望她未婚。
都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的目标在下一刻得到了部分满足。他看见子熙抱着老虎从楼梯上缓步而下,在阴影里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坐在楼下花园前的石凳上。
她完好无缺地活着,看起来瘦削而憔悴,但披了一身星光,浑身散发柔和的光芒。
那么多天第一次见她完好无缺地出现眼前,坐在他半夜睡不着曾经坐过的地方,低垂着头,长发盖住半边面颊。那么多天究竟是多少天?他记不得,只觉得四周安静得几乎骇人,安静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敢下车,唯一想到能做的是拨通她的号码,手机在黑夜里响得格外刺耳。她低头看跳动的荧光,看了良久,终于按下什么键,他随即听到手机里礼貌的声音说,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老虎朝他的方向警惕地巡视,张牙舞爪地向他伸出双臂,试图挣脱子熙的怀抱。他们之间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有一刻他以为她会回头看见他,但没有。她只是低头重新抱紧老虎,下巴挨着它毛茸茸的头顶,夜空里隐约传来她对老虎说的话:“你这只没良心的猫,连你也不肯陪我吗?”
他再次拨通她的号码,这次她低头沉思了一秒钟,接了。
他说:“子熙……”
她“嗯”了一声,沉默地等他说话。
老虎不断朝着他的方向挣扎,几次要成功,又被她抓回去。他坐在车里,早已忘了他分析来分析去总结出的目标,脑子里茫然无措,只想到老虎看见了他,子熙会不会回过头来。
子熙始终不肯回头。她只低垂着头说:“我都睡觉了,有话快说。”
他茫然说:“那天的事……”
“别……”她果断打断他,“不用提那天的事,我只当被狗咬到,你可以就当没发生过。”
一片晦暗的夜色里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的语气果决而冷静,声音平静得象夏天里的深谷幽潭。大雨刚歇,才不过九月份,天忽然冷了一个季节,空气里凝聚了寒冷的气流。
他在黑暗里紧闭下眼,有一刻失神,但再睁开眼时记起他几乎忘记的目标。
他说:“那好,我只问你三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她迟疑了一秒钟说:“行,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顾不得回答,只问:“你和颂阳是不是在一起了?”
“是。” 她语气平静。
“会一直在一起?” 他冷冷问。
她答:“希望是。”
“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在一起?”
“会。”
事情在这时候失去了控制。他满脑子忽然又升起那些黑暗的念头,他听见自己咬牙切齿地问:“什么时候的事?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说过不会和他在一起,是那之前的事还是那之后的事?……”
她冷冷地打断他:“你说只问三个问题,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他粗暴地回答:“我没说过会答应你的条件。”
她不屈不挠地继续:“请你以后不要……”
他及时挂掉了电话,“砰”的一声把手机扔到后座。什么条件,她竟然跟他讲条件。她的条件无非是叫他不要干涉她的生活,不要为难她在意的人,最好是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还要在心里暗暗祝福她幸福就好。他没时间听她的条件,一个字也不想听。
又一次不欢而散的谈话。他和萧子熙的谈话通常都以不欢而散告终。他讨厌她波澜不惊的声音,也讨厌她不容置疑的语气,那么坚决,好象一切理所当然,一点也不需要迟疑。
很久之后他还记得这个夜晚。他不记得怎么开车回的家,但记得这一夜的星光前所未有地灿烂。
家里子熙的房间朝南,视野又开阔,夏天夜观星相最好。南天的天蝎座最亮,蝎子的大尾巴蛮横地扫过低空,其中心宿二是颗夺目的红色巨星,象蝎子的心脏,在夜空里一明一灭地闪耀。
他头枕着子熙床上的靠垫想到,母亲再婚那日,他送母亲去机场,也是这样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他站在候机大厅的落地窗前,抬头仰望星星眨眼。母亲蹲在他面前垂泪说:“子墨,妈妈也舍不得你。如果想妈妈,就叫老王买机票来看妈妈。记住,妈妈永远爱你。”
老王是父亲的秘书。其实他从小是个独立的小孩,父亲基本只忙自己的事,母亲也离他而去。他没叫老王买过机票,除了逢年过节,母亲也鲜少来看他,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要过,何必拖拖拉拉。
但母亲毕竟是母亲。小孩子的逻辑挺单纯,所谓爱,另一个名字叫忠诚,忠诚的一部份包括仇视那个姓萧的女人,仇视那个女人的一部分包括仇视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女孩子姓萧,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
可是那个小女孩是个奇怪的生物。她经常做些让他不爽的事,在他心里激起些莫名其妙的感情,比如画幼稚的书签,比如在花园里和园丁亲嘴,比如买好了裙子喜滋滋地等着去和帅哥约会,又比如去相亲,和陌生人喝酒。
后来他不再是无知孩童,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那种不爽意味着什么。闭上眼他可以看见她裙裾飘扬的样子,她身上常散发着青草的香味,她笑起来的璀璨目光象清晨第一道阳光。他血液里奔涌着为萧姓女子沉迷的基因,躲也躲不掉。
他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不过没关系,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他还有过其他的女人,很多个,一直有,这不过是一时心动,一时的鬼迷心窍,正常的异性相吸,不影响他在大方向上憎恶她。
好吧,憎恶是夸大其词,至少他可以躲得远些,当她不存在,他又不是非她不可,他绝不是他父亲。
他经历过父母离婚的痛苦过程。他记得奶奶找上门来,用裁纸刀顶着喉咙:“秦仲书,你这个不肖子!”他也记得父亲每次从加拿大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后来父亲去加拿大的次数越来越少,也逐渐在本市有其他的女友,虽然还是会在从加拿大回来之后郁郁不欢,但至少大部分时间是自在惬意的。
至少他以为是这样。
有一次父亲喝得醉醺醺,举着酒杯对他说:“《天龙八部》看过吧?里面的天山童姥有一味生死符,必须定期服解药,要不然生不如死。”他仰天喝干杯中残酒,笑得凄然:“那女人就是一味生死符。”
《天龙八部》他自然看过。被种了生死符的人,什么样的恶心事都做得出来。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时候萧雅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大夫说她有自杀倾向,偏偏这时候她又怀了孕,想跟罗政文结婚。罗政文跑来和父亲做交易,一起演了一场好戏。罗政文回去毅然决然和她分手,过程十分惨烈。她不出所料吞了安眠药,然后父亲赶去英雄救美。
连她藏的安眠药在哪里,有几颗,怎么监视她的动静,安排去哪家医院,怎么不被媒体拍到,两个人都安排好了,本来也不会再有萧子熙。唯独没料到的是她在半夜醒来,听到孩子也许保不住了,第一件事是想纵身跳出医院的窗口。
心理医生说,孩子得留着,这样至少她有个念想,所以最后还是千方百计保住了孩子。只是他那风流倜傥,平时连一句脏话也不会说的敬爱的父亲,堕落到使出这样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可是终其一生,却终究捂不热那一颗心。
所以,爱是个什么东西?任何有理智的人都应该近而远之。他不是他父亲,绝不会对一个女人卑躬屈膝,俯首称臣,更不用说要奋不顾身。他和萧子熙之间隔着那么多不应该,反正她也讨厌他。这样最好,就让他们两人之间半毛钱关系没有。
到后来“当她不存在”越来越成为一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