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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问她:“这样的诉讼请求真的够了么?”不想和叔伯闹的更僵,只想要那套不足四十平米的房子,只要他们母子两个人不用露宿街头就够了。
她叹了口气,眼睛红红的:“周律师,我还年轻,我能挣钱。叔伯他们需要钱就拿去好了,只要我和杉杉有个能住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她转过头来看我,眼睛里有默默的哀求:“周律师,这场官司真的能赢么?”
我心里没底,手心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从刘凯的案子开始我正式独立执业,不过身边总有个杨涛指导,就算是败诉,也同样会让当事人受到更少损失。可这一次,我真的没什么把握,即便是这个案子我准备了很久,可我输得起,杉杉她们母女两个输不起。
看着那样期盼的目光,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坚定的告诉她:“会!我们一定会赢!”
我朝着小杉杉招了招手,看她蹦蹦跳跳的走过来。摸着那张冻得冰冷的小脸蛋,我低声嘱咐她:“杉杉,待会儿别害怕,妈妈很快就会回来。阿姨问你什么也不要乱说,不要哭闹,好不好?”
“好!”
我摸着她的头,忍不住称赞她:“真乖。”
孩童无罪,纯洁无欲的是他们,而不纯洁的是我们。
坐在代理人的席位上,面对着对方自信满满的代理人,我开始察觉自己的懦弱。手心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我多想有个人现在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周未末,别怕,也不要有压力,你会为那个孩子赢回一个家,这是你作为一个成年人,对孩子永远有效的承诺。
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审判员落锤,宣布双方当事人宣读起诉书和答辩状,末了,审判员宣布庭审质证开始。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说:“我方要出示的第一份证据,就是该位于东市区南华路林园小区14号楼A座405号房屋的户口本原件及复印件。这份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常年与被继承人魏宗仁老人在一起生活,并对老人的生活起居起到了主要的扶养义务。”说完,书记员从我的手里将证据拿走,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出了那么多的汗,我的手指,竟然还在抖。
“被告,你对原告的证据可有疑义?”审判员询问对方当事人。
“真实性没有疑义,关联性有异议。”对方律师抬头看我,一字一句说:“原告这份证据只能证明,他们与老人居住在一起的事实,可这不能成为我方当事人需要放弃该房产继承权的理由。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十三条的规定,同一顺序继承人继承遗产的份额一般均等。以及继承法第十一条,被继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继承人死亡的,由被继承人的子女的晚辈直系血亲代位继承。代位继承人一般只能继承他的父亲或母亲有权继承的遗产份额。”
我捏了一把冷汗,继续质证:“第二份证据是本市胸科医院主任医师莫伟的证人证言,证明在被继承人魏宗仁老人意识清醒的时候,口头订立的遗嘱,有意将该位于本市东市区南华路林园小区14号楼A座405号房屋交由我的当事人林旭娜女士及其女魏杉杉继承。证人莫伟现已到庭。”
“法警请传证人莫伟到庭。”
我看到杉杉妈妈的身子在不停地抖,原来最紧张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从她开始宣读起诉书的时候,她就在不停的颤抖。
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必须要赢的意念,我的精神开始集中。这一刻,我忘了谁是周未末,忘了那些烦心事,忘了杉杉的冻红的小脸。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赢!赢!赢!
质证阶段很快过去,庭审辩论,双方针锋相对。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庭审辩论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当法官定锤休庭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庭审辩论,一些问题我大可以不必回答,以质证阶段已经过去,我方无义务回答对方代理人任何问题的理由驳回。
休庭的这几分钟,我和杉杉妈妈同样心中忐忑。对方代理人绝对是个比我经验更加丰富的律师,我害怕自己刚才辩论的时候落入他的陷阱中,害怕输了这场官司。
不一会儿,书记员走进来宣布审判员宣读判决。
原告林旭娜诉被告魏泯、魏兴遗产继承一案,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及继承法相关规定,判处被继承人魏宗仁位于本市东市区南华路林园小区14号楼A座405号房屋继承权由林旭娜及魏杉杉所有,诉讼费用由被告承担。
杉杉妈妈拉着我的手,激动的差点忘了起立听读判决。
我回握着这位母亲的手,可心里明白,这个判决其实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对方有意上诉的话,恐怕这场案子还不能这么快了结。
闭庭之后,听众席上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民一厅,我搀扶着已经虚脱的杉杉妈妈走下来,看她激动的哭了。
“妈妈不哭,杉杉的巧克力给妈妈吃。”小杉杉把巧克力塞到林旭娜嘴里,不知道看见什么了,她转过头跑开,追着那个正要离开的男人身后开心的叫:“小叔!小叔!你吃巧克力吗?杉杉的巧克力给你!”
刚才还在被告席上面目狰狞的男人低头看着杉杉,终于脸上一红,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妈,小叔走了,大伯也走了!”
杉杉妈妈抱着小杉杉,擦了擦眼泪,笑着对杉杉说:“大伯和小叔才不舍得抢你的零食呢,走了,咱们回家吃饭了。”
我看着民一厅的大门,只是在想刚才孩子无意的一句话,能不能让那两个男人让那两个男人明白些什么?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故事的人们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52:48 本章字数:3375
第一百一十六章有故事的人们
“周律师,真的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个饭么?虽然我的手艺比不上外面的餐厅,可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我和彬彬母女俩一起在车站等车,回去就不打车了,节省经费:“不用了,所儿里还有点事儿,你给小杉杉多弄些好吃的吧。”
“周律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林旭娜说着说着,眼圈就又红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从刚开闭庭之后我们母女俩要去哪里。也许没有你的话,我们母女俩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
我好言安慰她:“杉杉妈妈,回去吧,外面冷。如果杉杉的叔叔伯伯不会上诉的话,你们两个好好生活,但不要让自己太辛苦。”
“只要杉杉健健康康的长大,我就什么都无所谓了。”她笑了笑,看向远方的车,“周律师,那我们先走了,我要去跟我妈说一声,让她别担心了。这一段时间来,她和我爸都没能好好的睡一觉。”
“嗯,应该的。”我送她们两个人上车,在车窗旁边朝着小女孩挥挥手:“杉杉再见。”
杉杉扒着窗户,笑眯眯的朝我挥手:“小末姐姐再见!”
我目送她们母女两个人离开,只觉得刚才出的汗,那么冷。
公共汽车到了忠伟路路口,我下了车,可却觉得今天路上的行人格外的多。看了看表,可不就是白领们下班吃午饭的时间么。想了想,到吉野家买了两份牛肉饭,又绕到楼上买了两杯咖啡拎到楼上。
所里面已经人去楼空,兴许大家都已经去吃饭了。
我拎着饭菜和咖啡上楼,正好看杨涛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推门进去,杨涛并没有睡着,看见我进来,他无力的招招手说:“回来的正好,下楼给我买两个三明治,我快饿死了。”
我扑哧一下笑起来,忽然想到前些天看见朋友msn签名上的一句话——超人喝多了也会吐,挨了揍也会疼,这和裤衩穿在哪里没有关系。
杨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问:“笑什么?”
“还用您老人家说,我已经把您老人家和我的午饭买上来了。”把他办公桌上的文件收拾到一旁,从他那沓子看过的经济观察里抽出一张报纸铺在桌子上:“今天的案子我赢了,所以今天我做的东,请你这个老板吃饭。”
“行呀周未末,没我跟着这不也能成事么。”杨涛倒是不客气,掀开星巴克的杯子,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大口。
我在一边默默吃饭,可却觉得说不上的失落。
周未末的喜怒,周未末的荣耀,周未末成功,没有人和我一起分享。连那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他做的一切只能让我觉得讽刺,觉得我深陷在骗局之中,而我却义无反顾无法自拔。
天大的笑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开始下起零星的雪花,我一个人倚在露台的栏杆上,点上一根520放在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舒冬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抽烟,为什么那么多男人都爱上了烟草的味道。带着淡淡薄荷的味道,那股烟呛进了肺里,和着冰雪的寒意,让我不住咳嗽。
转过头,杨涛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天台站在我身边,他穿深V领暗蓝色针织衫,还有白的扎眼的衬衣,怎么看都是小姑娘们倾心的绝佳对象,翩翩公子。
我原本以为杨涛永远不会是那么多事的人,谁知道他今天居然改了性子,凑上前来跟我说话,语气薄凉:“怎么了?今天看你精神很不对。”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笑杨涛,手指冻得有些疼,我又把那根燃了一半的烟凑到唇边。
杨涛拉过我的手,唇贴着我的手心吸了一口520,然后贴着我的唇将那口烟度给我。
烟雾缭绕,那股浓烟被顶到肺里,惹得我咳嗽不止。
杨涛似是教训我,可眼底有笑,他说:“周未末,女人不适合抽烟。”
我仍旧咳嗽,被那口烟呛的流下眼泪。不甘心的瞪着杨涛,心里那种难受像是决堤的水,不断的涌出来。
周未末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被人戏弄?
杨涛看见我哭了,忽然间愣了一下,抬起手,用食指勾掉我脸上的眼泪。
“周未末,别哭。”他凑过来,唇瓣与我的斯磨,那股清甜的薄荷香味迎面扑来,带着一股属于杨涛的气息长驱直入,竟然让我察觉到他不可思议的温柔,还有些许试探和步步紧逼。
我不拒绝,也无力反抗。脑子里只有他的那句话,周未末,别哭。这让我想到了另一个男人,而我对他只有愧疚,或许还有什么来不及捕捉,不愿面对的感情,我分不清楚。
雪花打在脸上融化成零星细小的水珠,和着我的眼泪,已经没人能分得清楚。
我是俗人,凡事逃避,只求一晌贪欢。我要的是什么?温柔?爱情?还是廉价的吻?手里的烟已经燃尽,仍旧灼热的烟蒂烫到了我的手指。
杨涛终于放开我,接过我手里的烟蒂扔到一旁踩熄。
我大口呼吸着被杨涛夺走的空气,不知是羞耻还是享受,我问他:“为什么是我?”
杨涛抿了抿嘴角,眼底含笑:“因为你和我一样,我们是同类人。”
我甩开他,先一步离开了露台。
至于我和杨涛的关系,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唯一确定的是,我们之间没有爱,或许只有两个人的寂寞。
阴霾的天气,还有数不清的工作和因感冒而间歇性休克的大脑。
这一天的下午,很糟糕。
我盯着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象,总觉得今天的人似乎多了很多。
王琳走过来问我:“周儿,看什么呢?”
“今天人真多。”擦了擦鼻子,难受的要死。
“听他们说,今天有场钢琴演奏会,就在金街大剧院。”王琳递给我一杯水,“靠着窗户站那么久,你不冷?”
我嘿嘿一笑,点点头,说:“嗯,冷。”
“这孩子。”王琳摇着头,回自己的隔间办公去了。
下午开始动手整理早上审结的林旭娜与叔伯之间遗产继承纠纷的卷宗,末了又用一大部分时间整理了一下近期万坤集团的资料。
下班的时候杨涛在我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见我不理他,悻然走开。
叹了口气,过了今天,也许明天我就能调整好状态,不要再弄成这幅死样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音乐会已经结束了,陆陆续续的行人,还有说不清什么牌子的车辆从我身边经过。
忽然听到一阵急刹车的声音,我一抬头,看到一辆宝马撞到了一个女人,而女人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孩子。
旁边的年轻女人高声尖叫,疯了一样的冲向那个孩子:“微微,微微!”
我赶忙走过去,看到地上的中年女人爬起来,让自己怀里的小姑娘站起来:“孩子没事。”
年轻女人抱着孩子,朝着她连连道谢。
凑近了一看,这个救人的可不就是董佳欣和董佳文的老师季秋么?
“季老师!”我赶忙把她搀扶起来,“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季老师站起来,看样子撞的不轻。
宝马车的司机摇下车窗,挺不高兴的骂了一句:“长没长眼睛!”
我瞪他一眼,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来塞给这位先生,面带微笑的对他说:“先生你好,我是昊天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现在很有兴趣参与这起交通肇事案件。您是下车给这位女士赔礼道歉,还是到基层人民法院去商量一下赔偿问题?”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那个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知道谁小声在旁边嘀咕:“就这素质,开了宝马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