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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沛一张脸长得很是漂亮,校草这个位置当之无愧。而且,他走到哪里都像是个头顶着光圈的天使,人见人爱。所以姚蜜曾说,聂染青,不是我说你,虽然你长得也不丑,可是跟陆沛比起来,他那一张脸摆在那里,学生会长的气质放在那里,人家都注意他去了,你在旁边,连个陪衬都算不上。你看咱们学校校花,每天看到你就跟见到鬼似的,眼睛瞪得那个大,咱们学校篮球都不比她圆。
聂染青当时正急着下楼去见陆沛,听到这儿又笑又点头,是啊是啊。
高中和大学那几年,聂染青觉得自己总算是扬眉吐气。因为陆沛,她觉得她的生活变得很充实。
那时的陆沛绝对是好男友。聂染青有年冬天着凉发烧,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舍友把电话打过去,陆沛大晚上把她包裹得像粽子一样地去医院,又是挂号又是吊点滴,陆沛一晚上没合眼,早上聂染青从病床上醒来,一眼就看见趴在病床边上累得睡着的陆沛,那一刻她觉得,有个男友真是不错。
等过了几天,聂染青感冒好了后,陆沛笑着包着她的拳头说:“我要让你这个冬天不再发烧。”
聂染青故意杀他风景:“那我要是只感冒怎么办?”
“……”
聂染青故意说:“你看你明明没什么诚意,你……唔……”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被陆沛的吻给封了。
又有一次,两人去爬山。山顶被袅袅香烟缭绕,聂染青被陆沛抱在怀里,冷风刮不到她,她把手伸进他的衣兜,眯着眼看冉冉升起的太阳,喃喃出一句很酸的话,人生真美好。
还有一次,聂染青因为一件小事和陆沛赌气,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陆沛做了一件他平时最不齿的一件事:他买了很多花,在她宿舍楼下摆出一个大大的心形。聂染青看着底下红红的一片,很没用地流了眼泪。
五岁的聂染青说:“陆沛哥哥,我想吃雪糕。”于是陆沛很认命地去买雪糕。
九岁的聂染青说:“陆沛哥哥,我同桌拉我的辫子,他就只拽着我一根头发,疼死我了。”于是陆沛有了生平第一次打架。
十三岁的聂染青说:“陆沛哥哥,我想跟你一起学钢琴。”于是陆沛每天都不得不忍受聒噪的人声与琴声。
十八岁的聂染青说:“陆沛,复习真累,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于是陆沛在高三的情人节翘课带着聂染青去了电影院。
……
之前又总是有人说,日久生情,青梅竹马那是多美好的一件事。聂染青也这么觉得,并且一直认为她和陆沛可以就这么过下去,就像是高中时期广为传颂的那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聂染青过去的二十多年一直平坦,除去她和聂染兮两人的恩怨,其他的平坦到她的路都是别人早就铺好的,路上一个石子都没有,尘土都小心翼翼地被扫光,而她要做的就是踏上去。
不过谁能一直幸福着?为什么要祝人一帆风顺呢?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一帆风顺过,聂染青是人,还是个普通人,当然不能例外。
所以陆沛要和她分手,要娶聂染兮,所以聂染青在别人眼中从最幸福的人瞬间变成了最可怜的人。
姚蜜说得真是对,校草当然需要校花配,所以不管过程多甜蜜,她和陆沛还是要分开。
她既不是公主,也算不上灰姑娘,容貌没有,内涵急缺,所以王子不会眷顾她。她和陆沛之间的那些事,过去了,就只能算是回忆,撑死,大概算是个美好的回忆。
当然,前提是掐掉最后的两个月。
分手的时候,陆沛一个一个把她的手指掰开的那一刻,聂染青觉得自己的天都快黑了。
陆沛说:“聂染青,你任性又不成熟,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我累了。”
他别过脸去,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聂染青听到这儿,觉得心里就像是被海盐浸过一样,生疼而苦涩。
可是她不能理解,明明一个星期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了。那天陆沛的脸如同冰霜,冷得聂染青不可相信。
她还不能理解,既然他要甩掉她,为什么在一个月前,还带着宠溺的笑意说,我就是要你对我死心塌地,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她没跑,他却以决绝的姿态离开。
毫无回旋余地。
回到宿舍,聂染青死抱着姚蜜不肯撒手,她说,蜜子,陆沛就是我的劫,你说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我怎么就心甘情愿地为他做牛做马二十年,并且乐此不疲呢?
姚蜜见证了聂染青追随着陆沛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的那三四五六七八年,也顺便见证了聂染青狼狈不堪和妥协却终究无果的最后那三四五六七八天,姚蜜的毒舌在聂染青抱着她求安慰的时候也没改,她凉凉地对聂染青说,没错,并且你已经从乐此不疲发展到了乐死不疲。
聂染青一边笑一边流泪,乐死了当然就不会疲惫了。
她哭得实在是一塌糊涂,一双眼快被泪水模糊得睁不开,姚蜜叹口气,到底是抱住她的头,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她裹着抱得紧紧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温柔得就像是变了个人,她说,想哭就哭吧,这辈子谁没傻过。
结果聂染青吸吸鼻子,说,你安慰人的本事就跟你身高一样不及格,还傻呢,我最讨厌这个字了。
姚蜜彻底失去话语的能力,指着她想大声嚷嚷,结果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地,一句话也没嚷嚷出来。
聂染青本来以为分手已经够痛苦,结果第三天她又得知陆沛要和聂染兮结婚。聂染青觉得心脏停止跳动了三秒钟,眼泪刷得就流了下来。
心里空空的,就像是没有人住的城堡。原来真是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
那段时间她哭得昏天黑地,泪水充沛到可以去赈灾。按照姚蜜的话来讲,就是波涛汹涌得跟尼罗河泛的水灾一样多。
姚蜜看不过,说,聂染青,再哭你眼睛就成一条缝了,看不见东西了。
聂染青记得自己当时抽抽噎噎地说,看不见东西吃才好呢,瞎子一个,一了百了,陆沛也有理由甩了我。
姚蜜叹气,男人让女人哭就是不应该,你为这个烂渣哭更是不值得。
她越这么说,聂染青哭得就越厉害,到最后趴在姚蜜怀里放开了嗓子的大哭,姚蜜,我咒陆沛这辈子……这辈子……我咒不了,姚蜜,怎么办?我不忍心,我就是狠不下心,怎么办?
聂染青哭得几乎缺氧,大口大口地呼吸,就像是一条快被烤干的鱼。
她到底还是败给了聂染兮。聂染兮比她大度比她温柔比她眼界宽阔,陆沛连跟她并肩走路都比跟她般配得多。
姚蜜进行总结陈词,聂染青,你看,你和聂染兮呢,就像是《红楼梦》里的薛宝钗和林黛玉。聂染兮呢,就是那宝姐姐,隐忍,但是有收获。你呢,就是那林黛玉,花开得不错,就是没结果。
聂染青抽抽鼻子,说,谢谢你啊,想不到陆沛是贾宝玉,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姚蜜望天,不跟失恋的人计较。
聂染青依旧记得,她在结婚那天笑容僵硬的样子。那天所有宾客都在场,包括聂染兮和陆沛。他们坐在第一排,距离她不到三米远。聂染青觉得自己在笑,可是她的眼还是潮乎乎的,她看到习进南漂亮修长的手伸过来,将戒指轻轻套进她的无名指。聂染青照做,然后她低头看着自己洁白的长长展开的婚纱,觉得就像是一场梦。
其实说实话,聂染青觉得自己虽然不是最大的赢家,可是她也没有输得很惨。最倒霉的大概是习进南,他才是最吃亏的人。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在娶她这件事上,他赔了本。他们没有恋爱的基础,聂染青嫁给他一大部分是为了赌气。
聂染青不清楚他为何要娶她,这个问题至今与UFO同属不明事物。尽管习进南说她醉酒的时候曾经哭着喊着说想立刻马上迅速赶快嫁人,但是酒后无对症,他就是睁着眼说瞎话聂染青也不会知晓。所以习进南求婚的时候,聂染青戳着桌子直视他,很认真很负责地提醒他:“你要想清楚,我不够好。”
但是习进南只是平平淡淡一笑,就像是以后无数次微笑一样的那种微笑,依旧托着那枚闪闪发亮的钻戒:“没有关系,够用就好。”
聂染青只是沉默了十秒,就点头答应。
第 九 章
9、
其实聂染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也许她想的是,如果她白白糟蹋了自己,陆沛会不会回来?
这是个分外幼稚的理由,并且完全不负责任,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别人,聂染青现在承认。
可是那时候聂染青不懂,完全不懂。她只知道陆沛莫名其妙就和她分了手,在她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
不过她挑错了人,习进南从哪方面都不能让众人觉得她是白白糟蹋了自己,甚至有人恨她切骨,视她为眼中钉,反而觉得习进南是糟蹋了他自己的婚姻。
最终陆沛没回来,并且聂染青又很奇妙地变成了众人眼中最幸福最好命的那个。
但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聂染青开始学着成熟。后来她终于明白,成熟这种东西,原来装着装着也就像模像样了。
聂染兮和陆沛结婚的时候,聂染青正和习进南在海边度蜜月。那天她正在沙滩上懒洋洋地戴着墨镜晒太阳,她能看到别人,别人却看不到她的眼神。习进南不在旁边,聂染青仰头看热辣的阳光,然后又摇头晃脑看左右方,就怕眼泪会掉下来。可是她还是没止住,眼泪在她脸上汪洋恣肆。聂染青偏头,换上泳镜,一头扎进海里,然后慢慢沉下去,让泪水与海水快速融合。
后来,聂染青面色平静地回来,在机场她无意识地紧紧揪着习进南的袖子,结果被告知聂染兮去了英国深造,而陆沛跟去陪她。
聂染青觉得力气完全被抽空。
陆沛陪着聂染兮,在万米远的英国,新婚伊始,如胶似漆。
聂染青因为这个想法心疼得难受。
接着,在她和习进南结婚一周年纪念日那天,聂染青在心里咬牙切齿赌咒发誓,以后陆沛这个人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就算是他举行葬礼,她都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尽管这个咒很毒,可是聂染青很解恨。
不过,解恨归解恨,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就消散的。
下课后,聂染青拖着姚蜜去了步行街。聂染青路过一家淑女店,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看中了一件上面花朵一团团,色彩很斑斓的裙子,聂染青摸着它的布料问姚蜜:“你觉得这裙子怎么样?”
姚蜜抱着双臂,用很肯定的语气否定她:“你疯了吧,这裙子你再年轻十岁估计还能在家里偷着穿穿,你现在都这么……呃,成熟了,还想老黄瓜刷绿漆?”
聂染青不死心地把裙子在身上比了比,叹口气:“可是我很想挥霍一把。”
姚蜜被她这句豪迈的话震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两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你个妖婆!”
聂染青笑眯眯地回头对导购小姐说:“中号的,包起来。”
姚蜜一双眼睁得更加大,手指收回来,幽幽地叹气:“幸亏你嫁的是习进南,也能禁得起这么败家,真是奢侈!”
“这关习进南什么事啊,我买的又不贵,好歹我刷的也是我自己的卡,我自己还是心疼的好吧。”
回到家后,聂染青试穿了一下裙子,不得不承认,颜色确实嫩了那么……点儿。她翻出一个发卡戴上,又把头发扎成两个,本来是尝试扮本科生的,没想到怎么看怎么都没有了本科生的样子。她叹口气,刚刚要换下来,突然听到外面门有响动,聂染青探出头来,正看到习进南把领口的扣子解开,见到她,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招呼。
“今天这么早?”
“嗯,今天没什么事。”
“没有饭局么?对了,我今天下午去步行街,顺便去了趟超市,把你的沐浴液买回来了。”
习进南看了看茶几上的瓶子,点点头:“去步行街还买什么了?”
“买了条裙子……”聂染青迟疑,最后还是从屋子里走出来,不自然地扯了扯裙摆,问,“是不是觉得这条穿起来有点幼稚?”
习进南上下打量了下,忽然笑出来,清咳了一声,说:“是挺幼稚的。”
聂染青用眼神表示自己的郁闷。
习进南笑着安慰:“唔,没关系,当家居服还是可以的,我不嫌弃。”
聂染青更加郁闷。
从此那件裙子可怜见的再也没见过太阳。
晚上,聂染青趴在床上掐着指头算了算,今天差不多是给习母打电话问候平安的日子了。
习进南对自己的老妈非常不待见。习进南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聂染青。习进南说她封建又保守,不知道他爸怎么看上她的,并且特地“嘱咐”聂染青不必叫她母亲,或者是婆婆。聂染青耸肩,难得习进南也有赌气的时候,可是,她不叫她妈,又不喊婆婆,那该叫什么?习夫人?
这三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因为好像她也被这么喊过。
每周都要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