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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十一）（十二）
（十一）
下雪了，漫天飞舞着雪花。北京三里屯酒吧一条街上，变幻莫测的霓虹灯，把雪花不时地变换成了各种的颜色，根本看不清她洁白的本色；在或狂野的、或忧伤的、或深情的繁杂的音乐声中，更听不到她唰唰落地时的天籁之音；即便是落在地上，也被凌乱的脚印与车辙践踏得面目皆非……
怡然捧着一杯热咖啡，倚在靠窗的椅子上，怀念着小时候家乡的雪天：那才是洁白的、纯净的、没被玷污的、真真正正的天然雪景啊！
王森在门口呆呆的望着怡然。从十八岁开始，在他的头脑中，就像刻录机一样录下了怡然的无数画面，而此时此刻沉浸在的遐思意境中的怡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窗外的霓虹灯变幻着闪出她的侧面的轮廓；目光迷离、流动，带着淡淡的忧郁；神情孤寂、失落，带着些许的疲惫；微微侧着头，倾听着略带伤感的萨克斯名曲《回家》……
王森只觉得有股酸酸的东西，从嗓子眼汩汩地流到了胃里……
“哎！你怎么不进去？等我呢吧！你太好了！”苏婧挽着王森的胳膊坐到了对面：“怡然，上次聚会以后，我的朋友们都问我，那个东北的帅哥是不是你的现任男朋友啊？怎么样，你看像吗？”苏婧把头靠在了王森的肩膀上。
“行了吧你！能不能来点正经的！别把王森吓着！”
“我怎么了？不就是比他大几岁吗？真正的爱情无国界、无年龄界限！张爱玲说过，有了条件就不是爱情了。再说了，现在不流行姐弟恋嘛！”
“说的对！我就是喜欢成熟的女人！”王森竟然随声附和！
“你们这两个新新人类呀！一个不结婚，一个不嫁人！真拿你们没办法！”怡然想，如果年龄相当的话，两人还挺般配！无奈造物弄人啊！
“万永来电话说，元旦联欢会很成功，市领导对你们非常认可，还准备树立你们企业做市服装纺织行业的龙头企业呢！怡然，做得好！”
“是呀，还让我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所以，才召集你们两个商量嘛！”
“太好了！我的社会实践课题就是它了！甄，我们联手，一定能拿出一个非常好的策划案！”王森自信满满。
“好了，今天不说这个话题了。来，喝酒！你俩陪我散散心！”怡然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
“怡然，你今天不对劲儿！这么好的事，你却高兴不起来！说说，和吴军生气了？”苏婧太了解怡然了。
王森给怡然斟了一点红酒，关切地盯着她的神情。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也许是我的观察力不够，我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怡然看着杯中的红酒，沉吟着。
“甄，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力。上学的时候，同学们在作文里形容你‘二目如电’、明察秋毫，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说吧！”王森鼓励她。
“吴军和古丹的关系，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简单。”怡然慢慢地说道：“联欢会排练的时候，我撞见了他俩对视的眼神。那是情人之间的眼神，直接、大胆，毫不掩饰。咱们都学过心理学，都是过来人，关系没发展到一定的份上，不会有那种眼神。”
王森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生生地咽了下去。陈阳不只一次地跟他唠叨，说吴军和古丹的关系不正常，无论出差还是走市场，都把别人支开，他俩单独行动。正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怡然呢，她自己发现问题了！这样也好。
“这，只是我的主观猜测，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怡然补充了一句。
“不能吧！吴军怎么能和像自己女儿似的小丫头来电呢？再说了，他就是想找一个，也不可能在你的眼皮底下和自己的秘书乱扯呀！除非他企业不想干了！怡然啊，我看是你神经过敏了！王森，你是男人，你说呢？”苏婧不以为然。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很难绝对的界定在某个界线。亲情、友情、爱情之间，都会有交集，很复杂，也很丰富。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动物，就是有理性，能够调整和控制自身的情感。但是这种自控能力，男人远不如女人。”王森的话，很深刻。
“所以，男人的情感，也许更需要外力的制约。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是有必要的。”王森悠悠地说。
“你说，怎样防患于未然呢？以怡然的身份……”苏婧刚要往下说，怡然的电话响了，是王铭打来的。
“哥！是我。……市领导非常满意，让我策划方案呢。就是你的京剧没来得及演出，白精心准备了！呵呵……”哥俩在电话里有说有笑的。
“把市场营销专业的实训基地设在我们公司？没问题！来几个实习生？行！我来安排。别客气，谁跟谁呀！对了，哥，我负责你的学生实习，你负责我的员工培训吗？免学费！随时可以插班培训？还颁发学校的培训结业证书？太好了！我马上给你送去几个员工！”
怡然放下电话，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说：“送她上学去！”
高飞已经提升为服装研究中心的主任了，也应邀参加了元旦联欢会，还带来了服装学院的系主任，正在商榷学生实习的事项。怡然如法炮制，也争取到了去服装学院培训的名额。
很快，关于人力资源建设的第三梯队培训方案出台了：
古丹：市高职学院市场营销专业，培训期：一年。
李艳：市高职学院物流管理专业，培训期：一年。
李超：服装学院设计专业，培训期：两年。
刘越：服装学院制版专业，培训期：两年。
这四个孩子都家境贫寒、还不到二十岁。能得到这个免费学习的机会，自然是千恩万谢，兴高采烈。古丹的母亲还亲自打电话，感谢怡然。
（十二）
古丹离开以后，吴军很失落，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把王铭特意推荐的实习生、顶替古丹岗位的徐娟训斥得哭了好几次：“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还是什么高材生呢？如果古丹在的话，几分钟就利利整整的做出来了！”晚上再也不见他加班了。
怡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吴军，你的反应是不是太失常了？走了一个古丹，你连工作都干不下去了？你也不怕员工们笑话！”
“你就爱摆那个花架子！送出去培训、进修，翅膀练硬了，还能回来给你干吗？我还不知道你！你是为了你的私心，愣是砍掉了我的左膀右臂！电话也找不到，统计也出不来，货也配不出去！你让我怎么工作？！”吴军跟怡然嚷了起来。
“那是你的工作方式有问题！如果古丹生病了、嫁人了、生孩子了、离职了，公司的业务就要停滞吗？你告诉我，她是什么重要的角色？离开她你就失魂落魄！”怡然终于爆发了！
怡然一发火，吴军的口气就软了下来：“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你又不懂业务！没办法，只好重新培养徐娟了！”
怡然也没有精力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纠缠，正全力以赴地忙着策划案呢！
怡然带着苏婧和王森做了大量的筹备工作：查阅了中外知名企业的经典策划案；了解了国家和地方招商引资的政策；研究了南方服装企业的成功案例；请了专家、导师进行指导；做了市场调查和财务分析。
历时三个多月，终于完成了。并制作成了图文并茂，生动形象的幻灯片。
四月初，怡然协同苏婧、王森乘火车回J市。清晨五点半到达，下午三点半向市领导做项目汇报。
吴军称这个策划案为“马歇尔计划”，纯属天方夜谭，不支持也不参与。他这阵子忙着整顿东北市场，经常回J市，已经在宾馆订好房间等候他们。
吴军的房间里很凌乱，笔记本电脑还开着，桌子上一堆草纸。吴军解释说，和高天拟定生产计划到很晚，就在这睡了等她。怡然想再睡两个小时，突然发现吴军的贴身背心上，沾着一根长发！枕头上还有一根！就问有谁来过？吴军说，没有别人来，可能是服务员打扫房间时掉下的。怡然将信将疑。
怡然上午领着苏婧和王森参观生产车间，看见了高天：“辛苦你了！听说昨晚又和吴总忙到了半夜？”高天不看怡然的眼睛，支支吾吾：“是呀，这不算什么……”
怡然给王铭打了电话，告诉他今天向市领导汇报，并询问一下培训人员的状况。王铭说，两个都刻苦努力，只是古丹经常缺课，一到下午就回公司了。看见吴军来过几次，接了古丹就走了，没和他打招呼。
怡然觉得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大战当前，怡然稳稳自己的情绪，打电话给吴军，通知他一点钟到宾馆开会，现场演练一下下午的汇报。吴军称自己在大商集团办重要的正事，“赶不回来的话，就你们几个去汇报吧！”怡然只说了一句：“你，必须回来！”
等到一点半，吴军才回来，好像喝了酒。进来就兴致勃勃嚷嚷：“大商集团下属的十几个联营商场，全部被我和古丹拿下！这才叫干实事儿！你们做多少策划案，也赚不来钱！”怡然沉了沉：“我们开会吧。吴总，这个策划案只有你还没看过，我们先演练一遍，看看有什么漏洞没有。”
“我不用看，我就不相信，就凭你们的这个所谓的策划案，政府就能给你们投资！真是异想天开！”吴军抖了抖手里的精装本，扔到了桌子上。“倒不如好好抓抓市场，向市场要效益。咱公司现在啊，就是想事的人多、干事的人少！像古丹这样开发市场的有功之臣，就要提拔重用！”
怡然的胸膛急剧的起伏，拄在桌子上的双手在颤抖！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会议暂停，请各位，回避一下！”他们几个默默的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吴军，你想怎么样？”怡然咬着后槽牙问他。
“我说的不对吗？就你弄来的这几个耍嘴皮子、玩笔杆子的，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古丹能干！你呀，就是被这帮人给忽悠了！”他的话还没说完，怡然已经把手里的资料摔在他的脸上：“什么古丹，见你的鬼去吧！”哗啦一下，怡然就把桌子给掀了！气得是浑身发抖、泪如泉涌！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就向吴军砸去！
怡然的骨子里隐藏着很强的暴力倾向，是个脑袋掉了也要往前冲的主儿。自己说如果生在混乱年代，能做个女土匪头子。在公共汽车上，发现小偷偷了她的钱，愣是蹬着眼睛、拉开拉链，让人家把钱放回去！有一次夜间开车去郑州，遇见几个讹人的地痞，怡然把几个大男人拉到身后，挺着胸脯迎上去：“我是他们的领导，有啥话冲我说！”
吴军当然了解怡然的个性，赶紧抓住她的双手：“你看你还真生气了，我不就是说说嘛！”外面的人赶紧冲进来劝解，怡然已然哭得气滞凝噎！
吴军此时方感后悔！他本来就想发泄一下这阵子的无名火，不让他们轻视自己的实力罢了。没想到怡然会真的爆发而不可收了！
苏婧一把扯过吴军，把他推出门外：“吴军！你真不是个男人！”心痛地搂住怡然，陪她掉眼泪。
王森的眼珠子都红了，手心里攥得全是冷汗。十几年前，他曾数次保护过甄老师，没让她受过伤害；而今天，眼看着她那么受伤、那么痛苦，他却爱莫能助！
怡然哭得眼睛红肿，花容失色。
已经快三点了！王森示意苏婧。
苏婧给万永打电话，说明状况，让他取消今天的汇报。万永那边半天没说话，苏婧清楚地听到对方急促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平复：“让怡然听电话。”
“怡然啊，你静静心，听我说几句话。自从走上了这条路，你就不属于你自己了，你不仅属于企业，还属于这个社会了。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才能为，人所不能为呀！怡然，打起精神！我们等着你！”没人知道万永是以怎样的心境，说出这番话的。
怡然一言不发，洗脸、化妆、整理文件、上车。
吴军大气也不敢出的开着车。大伙谁也不说话，心里在想：以这样的精神状态去向市领导汇报，怎么会成功呢！
第四章（十三）（十四）
（十三）
万永在市政府的门前等候，双手扶住怡然的双肩，目光坚定地审视着她，待怡然抬起目光，便抿起嘴、点点头，双手也加了些力气！转身，一只手推着怡然的后背，一步一步走上了那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宽阔的台阶……
怡然深深地呼吸，眼睛含笑、嘴角上翘，推开了会议室的们……
“各位领导，非常抱歉，我今天有些感冒，恐怕音质不太好，请您谅解！”在略带紧张气氛的小会议室，怡然加了这段开场白，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好多。
王森打开投影仪，屏幕上打出《关于建设甄仕服装工业园区的策划案》。
“甄仕服装工业园位于J市滨海经济开发区，占地5万平方米，由三大基地构成：
一、建设以怡然品牌女装为首的、引领男装、针织装品牌等系列品牌运作基地。
二、建设以梭织为主导的、兼具针织和皮革等多种生产加工能力的综合性生产加工基地。
三、建设培训服装行业的技术工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