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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同居的这两年里,我们一直住在我在第五大道的一幢出租的一室一厅里。房间不大,但很舒适,还有一个起居室,两个储物间。伸出去的露台,可以看见纽约最繁华的街景。当然,房租也不便宜,几乎占了我收入的一半。
和乔纳森同居后,这笔费用,他开始跟我AA。
这里离上班的地方很近,可以不用开车就走过去。每天早上,我总是先于他起床,洗了热水澡,在包里带好中饭,便走出门去。在街拐角处,我会买一大杯热腾腾的意大利咖啡,边走边喝。 。。 。。
第五章 朱叶:寸土必争(2)
踏上我们办公室厚厚的地毯,我的心里总是会涌上自豪的感觉。因为我是乔纳森的合伙人,而并不仅仅是他的同事或同居女友。
事实上,在我三年前一个设计作品得了大奖后,他主动找到了我。和其他主动找我、给我工作的事务所不同,乔纳森提出我们可以合伙,而且他的公司可以给我股份。
对这个外表颇有艺术气息的中年男人,我一开始并没有任何感觉。我更看中的是他提出的合伙的条件,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设计室了。
中国大陆、香港、台湾,新加坡,乃至印度,卡塔尔,这些国家和地区,更为看重作品设计者的资格。签合同前,我仔细地看乔纳森列出的条款,对律师的解释,也要反复再三确认。有一个下午,我们整整谈了三个小时,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汗水已经悄悄渗在了我的额头上。乔纳森将身体向后靠去,看着我寸土必争的表情,脸上带着突然松懈的笑容,有点突兀地叫我的名字:叶!
“WHAT?”
“今天暂时结束吧,我请你去喝一杯。”
我们在49街找了家很小的咖啡馆坐下来。我的律师要赶着去接幼儿园的儿子,匆匆走了。咖啡馆不大,光线幽暗,弥漫着浓烈的咖啡、起司、香水的味道。我们找了一张火车座椅坐下,我突然感到肚子饿了。
咖啡馆有简餐。那时在心里,我已经基本接受了他的工作邀请。知道从此以后的几年里,或许会和这个男人一起共事。我们聊起工作以外的私事来,知道他的祖先是从牙买加来到美国的。难怪他有一头黑色的卷发,皮肤也有点黑。他替我说出了我心里的猜测:很多人都以为他是意大利的移民。
YA,我点点头,我也这样想的。
他说,好几百年了,要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一点意大利的血液,那也说不清。
我说,等你退休了,你可以花点时间查一查。
菜上来了,一点烤肉,一点生菜沙拉,面包烤得很香,皮儿焦脆。我跟他说这东西很像中国的烤馒头,他一边向盘子里倒着番茄酱,一边对我说,以后也许会有很多机会,听你讲中国的故事。
吃完饭,又续了一杯咖啡。我们各自付账。然后挥手拜拜,在微黑的街道分道扬镳。
他去不远的火车站,赶回在白原的家。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已离婚,一双儿女和房子,都在前妻那里。一个月一半的收入,要付孩子和妻子的生活费。而在白原租房,要比在纽约便宜得多。
当然,错误肯定在他。否则,他怎么会搞得这么狼狈?
一个月后,我正式与他签了合同。在事务所,我有了一个自己的设计室,有两个工程师,一个纽约城市大学的实习生。我们的主要业务,是面对亚洲和发展中国家。乔纳森是聪明人,他知道我在中国有大量可以利用的人际关系。
我在我的办公室里挂起了中国字画,大幅的篆书,桌上,放着一尊铜奔马。
我们每天都会见面,也会聊聊天气,说说时事。半年后,我去韩国为一幢大楼做楼标设计,一天早上,收到他发给我的邮件,告诉我第二天首尔的气温,说会很热,注意身体。
我从首尔回纽约时,给他带了韩国的年糕。他当然不会吃,于是在某个周末,我邀请他来我的住地,我说做给他吃。为了这次晚饭,我专门去买了一本韩国食谱,又去百老汇街的韩国店里买齐了调料。
第五章 朱叶:寸土必争(3)
他来的时候,拿着一盒巧克力,还有花。我刚切了辣椒,手上还有味道。
我用脚将门勾着关上。我们互相亲了一下脸颊。这个动作,和我们往日在办公室的寒暄玩笑感觉都不同,但如果你说它只是一种美国方式的礼貌,也未尝不可。
我占着手,请他将放在冰箱上的花瓶拿下来,注了水,插进花去。他猛不丁地朝我的卧室探了下头。这个动作被我看到了,他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膀,我笑了起来。
日落时分,大窗户上射进阳光。他问我是否可以帮我做点什么,我将苹果拿给他,让我帮我削。四个炉灶全用起来时,厨房就显得小了。我伸出胳膊取意大利面时,几乎要被他满满地搂在怀里。
我用清淡的法国式调味汁蒸鱼,起司拌意大利面,还做了炸鸡块和烤土豆。最后的压轴菜是韩国辣菜炒年糕。为了让厨房宽展些,我将水壶和烤面包机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
当年糕下锅时,乔纳森就在那个堆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我做了一半的作品设计的桌子上,开着红葡萄酒。
瓶塞发出“啵”的一声。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乔纳森已经准备好了热咖啡,还买了新鲜的热的甜面包圈。他将头天晚上的杯盘狼藉已经收拾干净了,正在厨房做着煎鸡蛋。
“你这里没有白脱油?”听到我的脚步声,他问我:“都是中国油?”
“还有牛油,”我说,“但我很少会吃。”
“你还是中国的生活方式。”
我说是的。顺便问他,他或是他的父母家里,是否还留有一点牙买加的点点滴滴。
他很认真地放了锅铲,仔细冥想。没有,摇头,似乎真的没有了。如果你将能吃豆子也算的话,也许能加上一条。
和他说着话,我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在盥洗台上,我看见了他刚拆封的刮胡刀。我想象着他走在大街上,在某个面包店里买到咖啡和面包。又去某个二十四小时店,买来洗漱用品。他进门的时候,我还睡着,两腿伸到了被子外面,枕头抱在怀里。百叶窗挡住了外面渐渐浓烈的阳光。他开始收拾桌子,拿起我的设计时,会仔细看一会儿。
他还买了一份报纸,却没有来得及打开看。他打开冰箱,没有见到腊肠,幸好还有鸡蛋。他拿起鸡蛋,进了厨房。在灶台上,他看见了中国式的抽油烟机,还有把柄有点松动了的平底锅。他没有找到牛油,也没有看到白糖。他拉开灶台下的柜子门,将昨天吃剩的、凝固的,或者变了形状的食物,倒进了垃圾箱里。
他还在想赶着垃圾车来之前,将垃圾袋提到楼下去。
这些想象中的画面,让我的眼睛有些潮湿起来。一方面惊异于此时此刻和暖自然的气氛,一方面也感动于在硕大的陌生世界中,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关系。
和乔纳森的交往,与以前的经验都不大相同。对我来说,这是一段非常成熟也足够自在从容的交往。我想我是不会跟一个美国人结婚的,既然没有了结婚的企盼,关系自然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在公司里,我们心照不宣地隐瞒着我们的交往。
我设计室的实习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偶尔会对我说她对乔纳森的看法,虽然并不是什么不好的看法,但言辞多少有些玩笑,且将我当作可以理解的那个人。
我也会附和她,但多少会有些心虚。
到了秋天的时候,我开始跟他去他白原的住家。周末开始碰到他从新泽西来的一双儿女。有次玩笑中,他告诉我,他很希望前妻尽快结婚,这样他一来可以不用再付给她一笔生活费,二来还有可能将儿女要到自己身边来。经济状况会大为改善,对孩子的教育也比较好。因为他看不上前妻的没头没脑。 。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朱叶:寸土必争(4)
我从没有主动问过他的私事,因为并不想介入太深。除了跟他的孩子相处有些尴尬外,其他什么事都还好。
尤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周末的时间总是安排得有趣至极:去周边的餐馆吃饭,去自然博物馆看看,时代广场逛小摊,吃墨西哥风味的“肉加馍”,甚至还有糖葫芦。乔纳森对我的好胃口总是大加赞赏,更奇妙于我怎么也吃不胖的现实。
我们有时会开车,不过大部分时间去他那里都是坐火车。
沿路的枫叶刚刚开始发红,可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满山满眼,就都是美丽的红叶了。这新英格兰的奇妙风景,总是让我最留恋不舍。
可惜,冬天,也很快地就来了。
我突然感冒了。头都无法抬起来。不能去上班,只好待在他白原的公寓里。晚上他从纽约去买了中国餐回来,加热给我吃。我没有胃口,心也很脆弱。我竟望着他,脱口而出:“乔纳森,你娶了我吧。”
那天晚上,他在自己房子里待了很久。反而是我,在看到他脸色突变的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尽快将自己的不快压了下去。我告诉自己说,其实这样的话,并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们的关系,还远远没有到结婚的地步,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年冬天,我们开始正式同居。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们不再轻易当着我的面说乔纳森了。我向乔纳森提出住到纽约来的建议,房租和我分摊的话,并没有多贵,而且这样我们各自的生活都能轻松很多。他同意了。
在我向他提出结婚的建议后,他过了两天才正式告诉我,他目前不能考虑结婚的问题,也就是说,他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尤其是跟一个东方女人。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用非常快的语速告诉他,我非常理解。那个瞬间的请求,更多只是一个人远在异国他乡心灵软弱时的产物。
搬到我纽约的住地后,周末乔纳森会不辞辛苦地做做他的拿手菜。剔虾线、煮蛤蛎,偶尔,他也会做做海鲜饭。住在纽约后,我们的同居生活丰富多彩了很多。看戏,看电影,逛书店,吃中国餐。有一次,在中国饭馆里吃完饭后,他给我看饭后签语饼中夹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一句中文:“你的妻子将是你坚强的后盾。”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我。
我注视良久后,才说:“它是一句中国人最诚挚的祝福。”
如果撇开婚姻这个事实,我们之间的关系,和夫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能看到我扔在盥洗台上的牙线,知道我来例假只会用XX牌的卫生巾。而且,我总是买大包的,放在洗手间的储物柜里。没有用他的剃须刀刮过腿毛,但却刮过腋毛,结果弄破了,很痛,是他去街角的药店帮我买回了碘酒。我只要吃米饭,就总是要放点辣椒酱,是从中国城买的,每次开瓶盖时,刺鼻的味道都会让他忍不住打两个喷嚏。
而他,有半夜起来喝水的习惯。他倒水如果动作大一些,我就会从睡梦中惊醒。但他并不知道,总是喝完水后,重新搂住我的身体。他喜欢在后面抱住我,膝盖弯起来,伸进我屈起的膝盖里。我们像两个长在一起的人一样,听着他在我的脑后渐渐发处细微的酣声,我会问自己,这就是爱情了吧。
来年的开春,一个周末的下午,太阳很好,我们在中央公园散步。
看着行迹匆匆、东张西望的游客,我对他说,我怀孕了。
他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但是关切地握了握我的手。他问我,你打算怎么办。我说我有点想要生下来。毕竟从年龄上说,我已经三十岁了。在中国,这个年龄还没有做母亲,是件很头疼的事。他说:“你不是要和我结婚吧?”
我摇摇头:“当然不是。你不是那个我想与之结婚的男人,何况对你来说,我也不是。”
他说:“如果你非要结婚的话,我们就只能分手了。但你想要这个孩子,我还是应该恭喜你。”
他说的是祝贺,我翻译成了恭喜。
从那天起,他开始经常问我怀孕的感觉,身体的变化。但态度很明确,孩子只是我的,即便可以照顾我的身体,他也并不愿意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我自己去商店看衣服、尿布,买怀孕的书籍看。到了五月,我坐飞机去日本,一落地,就流产了。
那时我才知道,有些女人怀孕是不能坐飞机的。
乔纳森立刻赶到了日本来。他捧了一把鲜花来医院看我,和当初知道我怀孕的消息时一样,他最发自内心的表示,就是握了握我的手。
因为有这么一次意外,所以这次当我说要飞北京时,他首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你确定没有怀孕吧?”
“没有。”我一边朝行李里装着日用品和衣服,一边问他:“看到西安正在酝酿的一个旅游项目了吗?市政府正在向国际机构招标,对这个项目进行包装。这次见面中,我有个要好的同学,她的父亲曾在西安做地方官多年。也许我可以打听一下这个项目,看我们有没有可能参与一下。”
乔纳森听我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他当然知道,中国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