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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我爱你 -出书版-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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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哗的大雨就像无数绳索在耳畔抽打,他慢慢地说:“叫顾伯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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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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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琬回到家中,衣裳已经半湿,老妈子连忙替她拿了衣裳来换,她换了衣裳,身子仍在微微发抖。信之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捧着那杯茶,呷了一口,方镇定下来。信之并不询问她,神色间却有一种了然,轻轻地按在她肩上,说:“不用怕,一切有我。”她想到慕容沣眼底里的寒光,不由打了个寒噤,信之道:“我已经和大哥说了,搭最快的船回美国去。”静琬将脸贴在他的手上,信之轻拍着她的背,他的从容似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她也慢慢地镇定下来。
  因为他们留在国内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连日都忙着收拾行装。这天黄昏时分又下起雨来,程信之换了衣服预备出门,又进来亲兜兜:“爹地要走了,和爹地拜拜。”兜兜恋恋不舍:“那爹地早些回来陪兜兜玩。”静琬正要伸手去抱女儿,忽听佣人进来说:“少奶奶,亲家太太打电话来了。”静琬听说是母亲有电话,连忙过去接。尹太太说:“静琬,今天回家来吃饭吧,雅文表妹来了。”静琬说:“信之晚上有事情,我和兜兜回去吧。”忽又想起:“啊,兜兜晚上还有美术课。”兜兜是国画大师李决然的关门弟子,年纪虽小,但李决然执教素来严厉,兼之兜兜即将回美国,余下的这几课,更是尽心尽力。尹太太也知道兜兜不能缺课,于是笑着说:“那你回来陪陪雅文吧。”她挂上电话之后,信之道:“你回家去吧,过会儿我送孩子去上课。”静琬说:“你晚上不是有事?”信之道:“迟一会儿也不打紧的。”
  静琬换了出门的衣裳,兜兜抱着洋娃娃歪着头瞧着母亲,静琬忍不住逗她:“妈妈好看吗?”兜兜道:“好看!”又甜甜一笑:“妈妈是世上最好看的妈妈。”静琬忍俊不禁,吻了吻她的额头:“乖孩子,在家里乖乖的,过会儿上课回来,妈妈奖兜兜一个故事。”兜兜最爱听故事,闻说此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由一亮:“那妈妈讲白雪公主的故事。”静琬满口答应:“好,就讲白雪公主的故事。”见她发辫微松,说:“又玩得这样疯。”叫保姆取了梳子来,亲自给女儿梳了头,才拿了手袋出门。
  她下楼出门,走出大门后回头一望,程信之抱着女儿站在露台上,兜兜见她回头,甜甜一笑,胖乎乎的小手在嘴上一比,然后往外一扬,飞了个飞吻,静琬的嘴角不禁浮起微笑,也对女儿比了个飞吻。她上了车子,从后车窗玻璃里望去,车子已经缓缓驶动,只见兜兜的笑容越去越远,汽车转了个弯,终于不能看见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了。惟见千丝万缕银亮雨线,沙沙地织在天地间。
  静琬回到娘家,因为和表妹许久不见,自然很是亲热。吃过饭后坐着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家去。因为天已经黑了,又下着雨,司机将车开得极慢。静琬晚上陪着表妹喝了半杯红酒,觉得脸上发烫,将车窗打开来,那风里挟着清凉的水气,吹在脸上很舒服。刚从斜街里驶出来,忽然岔路口那边过来一部车子,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车子后面,拼命地按喇叭。静琬回头一看,认出是程家的车子,连忙吩咐司机将车停下。
  那车上跳下个人来,静琬认得是程允之的私人秘书吴季澜,他神色十分仓皇:“四夫人,四少爷和小小姐坐的汽车出了事。”
  静琬觉得轰然一声,整个世界突然失声。吴季澜的嘴还在一张一阖,她却根本听不到他在讲些什么,天空暗得发红,而脚下的地软得像绵,仿佛未知名处裂开巨大的口子,将她整个人都要生生撕碎。无数的冷雨激在脸上,像是尖锐的钉子,一根根钉到太阳穴里去,硬生生地插入到迸开的脑浆里,然后搅动起来。天与地都旋转起来,她全身都颤抖得厉害,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身体内没有一丝暖意。她本能地将手按在胸上,可是那里像是突然被剜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像是有汩汩的血涌出来,剧烈的痛楚从中汹涌出来。她冷得直发抖,惟有胸口那里涌起的是温热,可是这温热一分一分地让寒风夺走,再不存余半分。
  吴季澜怕她晕倒过去,她脸色苍白得可怕,手紧紧攥住车门,因为太用力,纤细的手指关节处泛白,他十分担心地叫了声:“四夫人。”
  她的声音发抖:“信之和孩子到底怎么了?”
  吴季澜不敢说实话,说:“受了伤,现在在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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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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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医院,下车时一个趔趄,几乎被绊倒,幸得吴季澜扶了她一把。她全身都在发抖,程允之站在门外,脸色灰败,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见到她,微微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目光已经越过他,看到后面的病床。
  孩子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小脸上全是鲜血,她慢慢地走近,拿发抖的手去拭着,血已经慢慢凝固,兜兜嘴角微翘,仿佛是平日睡着了的模样。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惟恐惊醒了女儿:“孩子,妈妈回来了。”她将女儿抱起来,紧紧地搂入怀中:“妈妈回来了。”她的目光呆滞,可是声音温柔得像水一样,信之也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西服让血迹浸得透了,熟悉的眉目那样安详,她死死地箍着女儿冰冷的身躯:“好孩子,爹地也睡着了,你别哭,吵醒了他。”
  她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信之的脸庞,程允之再也忍耐不住,“啪”一声重重掴了她一掌:“滚开!”
  她整个人都跌开去,仍旧只是紧紧地搂着女儿,程允之全身颤抖,指着她:“是你!就是因为你!哈哈,车祸!哈哈!”他笑得比哭还难听:“慕容沣的情报二处,什么样的车祸造不出来,就是因为你!”
  静琬半张脸上火辣辣的,但她根本不觉得疼,抱着孩子慢慢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吴季澜骇异万分地看着她,见她眼底凄寒刻骨,竟不敢拦阻。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解下斗篷裹住孩子,柔声说:“好孩子,下雨了,妈妈不会叫你淋着雨。”
  司机见她抱着孩子出来,问:“小小姐怎么样?”她“嗯”了一声,说:“小小姐睡着了。”司机听她这样说,于是又问:“那四少爷还好吗?”静琬又“嗯”了一声,说:“你送我们去一个地方。”
  路很远,走了许久许久,街上稀疏无人,偶然才见一部车驶过,一盏一盏的路灯从车窗外跳过,瞬息明亮,渐渐暗去。她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就像还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婴儿。她仍旧记得女儿的第一声啼哭,她在精疲力竭里看到粉团似的小脸,她以为,那会是她一生永久的幸福。
  大门外有岗哨,看到车子停下,立刻示意不得停车。她自顾自推开车门,抱着女儿下车。大门口两盏灯照得亮如白昼,她发上的雨珠莹亮如星。冷冷的风吹起她旗袍的下摆,她凌乱的长发在风中翻飞。她问:“慕容沣呢?”
  岗哨正待要发作,门内号房当值的侍从官已经认出她来,连忙叫人打电话,自己迎出来:“尹小姐。”
  她的目光空洞,仿佛没有看到任何人:“慕容沣呢?”
  侍从官道:“总司令病得很厉害,医生说是肺炎。”
  她的声音里带着透骨的寒意:“慕容沣呢?”
  那侍从官无可奈何,只得道:“请尹小姐等一等。”温中熙已经接到电话,极快地就走出来,见着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尹小姐。”
  “慕容沣呢?”
  温中熙道:“总司令不在这里。”
  静琬“哦”了一声,忽然嫣然一笑,她本来如疯如癫,这一笑却明媚鲜妍,说不出的美丽动人。温中熙失神的一刹那,她已经径直往内闯去。温中熙拦阻不及,紧追上两步:“尹小姐!尹小姐!” 
  一路进来,都是很旧的青砖地,那院子天井里,疏疏种着一树梅花,一树海棠。绿叶成荫,蔽着一角屋舍。走廊之下摆了许多花盆,月洞门的两侧一对半旧的石鼓,上头花纹依稀可见……她神色恍惚,跌跌撞撞越走越快。
  温中熙焦急万分:“尹小姐,你若再往前,恕我无礼了。”静琬微微一笑:“姓温的,你试一试动我一根头发,我管叫你们总司令剥掉你的皮。”温中熙略一迟疑,她已经闯进了月洞门内:“慕容沣!你给我出来!慕容沣……”里院当值的侍从官猝不及防,只得两个人一左一右,将她拉住,她挣扎着扬声高叫:“慕容沣,慕容沣……”凄厉的声音回荡在院中,慕容沣虽然隔了数重院落,隐约听见,顿时霍然坐起,脱口叫了声:“静琬。”
  温中熙也顾不得忌惮了,将静琬往外推去:“尹小姐,总司令不在这里。”静琬反手就是一掌,击在他下巴上,他哪里敢还手,只是手上使力:“尹小姐,我们出去再谈。”忽听身后有人炸雷般一声断喝:“放开她!”所有的侍从官不由尽皆垂下手去,温中熙见慕容沣已经出来,也只得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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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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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声沙沙,她的声音似是梦一样:“沛林,沛林,是我,我回来了。”语音宛然,在这样的静夜中,说不出的动人柔美。慕容沣见她笑靥如花,心中抽痛,她慢慢地走近他,小心翼翼掀开怀里的斗篷:“你看我带谁来见你。”廊下灯光照着孩子鲜血斑斑的一张脸,说不出的诡异。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她却猝然伸出手,那手中竟然是一把镶宝钻的小手枪,他本能般大吼一声,她已经回手抵在左胸上,砰一声扣动扳机。
  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他扑出去,只来得及紧紧地搂住她,她的身子软绵绵的,血迅速浸透他的衣襟,他整个人都像傻了一样,只是紧紧搂住她。她挣扎着大口喘着气,嘴角剧烈地颤抖着,他急切地低下头,她的声音比雨声还要轻微:“慕容沣……孩子今年七岁……她是……她是……”她急促的喘气声像是锋锐的尖刀,剐入他心底深处,他全身都在发抖,她竟然是在微笑着,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是你……”那一口气接不上来,头微微一垂,再无声息。
  血顺着手腕一点一点地往下滴,他痴了一样。
  雨声簌簌,直如敲在心上一样。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是暮春天气,满院都是飞絮,就像下雪一样。母亲已经病得十分厉害了,他去看她,那天她精神还好。南窗下无数杨花飞过,日影无声,一球球一团团,偶然飘进窗内来。屋子里惟有药香,只听见母亲不时地咳嗽两声,那时她已经很瘦了,连手指都瘦得纤长,温和地问他一些话。他从侍卫们那里学了一支小曲,唱给她听。她半靠在大枕上,含笑听他唱完,谁晓得,那是母亲第一回听他唱歌,也是最后一回。
  过了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为旁人唱过歌,他说:“我是真不会唱。”她却不依不饶:“我都要走了,连这样小小一桩事情,你都不肯答应我?”他见她虽然笑着,可是眼里终归是一种无助的惶恐。心下一软,终于笑道:“你要我唱,我就唱吧。”
  其时雪愈下愈大,如撒盐,如飞絮,山间风大,挟着雪花往两人身上扑来。他紧紧搂着她,仿佛想以自己的体温来替她抵御寒风。在她耳畔低声唱:“沂山出来小马街,桃树对着柳树栽。郎栽桃树妹栽柳,小妹子,桃树不开柳树开。”寒风呼啸,直往人口中灌去,他的声音散在风里:“大河涨水浸石岩,石岩头上搭高台。站在高台望一望,小妹子,小妹子为那样你不来……”
  风声里,无数的雪花落着,天地间像是织成一道雪帘,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是紧紧地搂着她,她眼中泪光盈然:“你一定要早些派人去接我……到时候我……”
  只是说:“我等着你去接我。”
  屋子里并没有开灯,门是虚掩的,走廊里一盏吊灯,晕黄的光从门隙间透进来,给高高的沙发椅背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谨之从外面进来,眼睛过了好一阵子,才适应屋内的黑暗。窗外的雨早就停了,微凉润泽的水气依旧袭过窗棂,带着秋夜的寒意。窗隙间透进微白的月光,冷淡如银。
  黑暗里,她侧影如剪,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微带喑哑:“怎么样?”
  何叙安道:“总司令还是不肯。”
  谨之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去见他。”
  何叙安道:“以叙安拙见,夫人……此时不宜……”
  谨之道:“哪里有工夫容得他这样胡闹,既然他要闹,我就奉陪。”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氅衣领口惟有一枚钻石别针,在微弱的光线中,恍若泪滴一闪。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亦是熠熠照人,何叙安知道劝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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