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挑挑眉毛:“你比我清楚的多。”
她只是在资料上见过罢了。明代景德镇的珍品釉里红瓷器,因为釉料中掺了红宝石粉末,颜色鲜艳如红唇,三条小小的鳜鱼很活泼,仿佛正在沉浮游动。如果真的能捐献给馆里,也就意味着,她可以亲手触摸一下那么名贵的器物。
多么奢侈,可又分明不是梦想了,已经触手可及。
可是白洛遥却撇撇嘴:“范馆长真没意思,他准是早就知道了,居然都没告诉我。”
轻轻的一句嗔怪,眼角微微眯起来,像是发了脾气的小女孩,脸色嫩白,莹润的就像她手里那张图片。她刚才还说的,叫什么来着?德州窑的白瓷执壶?的
天知道他怎么忽然有了那么多的耐心,家里的那些东西,他向来都是不想去弄懂的,瓷器也好,生意也罢,他从来是个自由自在随性的人。如果父亲知道他此刻坐在这里,一心一意的筹划这个活动,耐着性子弄懂一件件瓷器,会不会惊讶的眼镜都落下来?的
可其实一点都不难懂,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罢了。清清淡淡的一个女孩子,就像现在,只是静静坐着,只觉得没来由的安心和快乐。
OVL。8 何孟欣
冬夜,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在玻璃窗上划下一道又一道错综的痕迹,仿佛少女的心事。洛遥整理完毕,舒心的伸了懒腰。李之谨拿了钥匙和大衣送她回家。她忽然觉得奇怪:“你一直住的是宾馆么?”
他摁下电梯按钮,一边等,一边说:“不是。这几天我爸在这里。前些天我都住工作室。”
他家祖上是有个大宅子的。早就成了景点,安居在城市的一隅,笑看行人往来如织。洛遥也曾经去过,墙上有李老先生和当时政府要员们的书信往来,也有李家支持革命经费的单据。一帧帧的照片,老旧而黑白,那个时代的人们,在相机前拘谨而不自在,自然成像效果也不好,可偏偏照得出人们眼中的光亮,总叫人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他们谈谈说说,电梯降到了底楼。还有人等着进来,李之谨伸手护住门,让她先出去。她卡在人群当中,似乎失神了一秒钟,匆匆忙忙的转头对李之谨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洗手间在哪里,随便抓了个服务员就问:“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小姐很耐心的给她指路,她来不及听完,就往那个方向走去了。
大理石铺成的地板晶亮,璀璨如水,一盏盏的灯光落在脚下,仿佛就是淡黄色的芙蓉初开。
最后还是没找到洗手间,因为眼前是望不到尽头的红色地毯,和数不清的房间,总有一种相似却陌生的感觉。
她就停下了脚步,靠着走廊的窗台,静静的站着。好像已经很久很久,好像又只一会儿,她几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直到有服务员走过来,笑容满面:“小姐,请问需要帮忙吗?”
她说没有,沿着一旁的大型盆栽和红木根雕,又慢慢走回大厅。
不知道能不能避开刚才的惊鸿一瞥,每一步都忐忑。
幸好只有李之谨在等她,并没有不耐烦,只是关切的看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摇头:“走吧。”
他却忽然笑了,像个大男孩,眼神灿烂,出其不意的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哎,别急,我带你去见见我爸。”
她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不远处的大堂吧,有一群人站着低声交谈。
她没有看见别人,独独只一个男子,银灰色的西服,挑着眉梢,望着自己的方向。
他的表情仿佛被冰冻在很远很远的冰雪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她,和她身边的李之谨。
仿佛会有一把冰刃,嘶啦一声,划过了心尖的地方。
不会见血,因为伤口真的太冷太冷。
原来真的避不开。
洛遥是被李之谨拖着走过去,一步步,清晰的听见鞋跟在很有规律的敲击地板。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就这么六神无主的被李之谨拖着走,连挣扎、或者拒绝都忘了。
可是她有什么好怕的?展泽诚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会在酒会后喝得大醉,也许正是因为酒醉,才忽然想起她了,于是在冬夜牢牢抱着她不肯放手。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等到他恢复清醒的时候,想必手边摊着报纸,全是他和女伴的绯闻。
她终于深深呼吸了一口,跟上了他的脚步。
李公子拖着一个年轻女孩子的手走过来,在场的一干人,认得他的一脸兴致勃勃;不认得的,则惊诧于李先生忽然停下了交谈,目光转了一个方向。李之谨的父亲李耀辉,却轻轻的笑了一声,指着来人,微笑着对展泽诚说:“我儿子。”
展泽诚似乎全然没有看见白洛遥,彬彬有礼的伸出手去:“幸会。”
李之谨收起了平时温然随意的态度,此刻的风度礼仪,倒真像是世家名门子弟,波澜未生,优雅,却透着交际时必备的淡淡疏离:“展先生,幸会。”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把白洛遥介绍给父亲认识而已。对于展泽诚的印象也不过停留在那天在博物馆,小助理给自己看得报纸,上边的年轻男人锋芒毕露。于是松开手,随意的一揽洛遥的肩膀,笑着说:“爸,我和你说过的,白小姐,白洛遥。下个月的活动,她帮了我很多忙。”
洛遥只能强迫自己看着李耀辉,眉眼和李之谨有些像,虽说年纪大了,可依然看得见年轻时的清俊。他的双目秀长,温和的伸出手来:“白小姐,你好。”
洛遥直到把手伸出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之谨放开了自己,站在一旁,只是微笑。很奇怪的感觉,明知道他是好意,可只是不舒服,觉得心底有火苗在灼烧。
为什么总是遇到这样的事呢?思维瞬间裂成了两半,有一半在尖叫着催自己离开,可另一半的理智却又让自己镇定自如,连应答都十分得体,遑论此刻为了掩饰而浮起的淡淡微笑。
仿佛为了再挑战一下自己的神经,又像自虐,百忙之中,她竟然鼓起了勇气,去看展泽诚的眼睛。
他是真的面无表情。目光深不可测,太深太厚的波浪,掩起了所有的波动,不让她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连隐约的猜测都不给旁人。她看见的,只是如岩石般的坚硬,壁垒层层。
李耀辉十分儒雅的转向展泽诚,向他解释:“下个月是我的祖父百岁诞辰。”
展泽诚的语气反常的温和:“白小姐么?我们之前见过了。”
他转头对李耀辉微笑:“之前我们集团和博物馆有合作。白小姐的工作很认真。”他又随意的转头向助手:“是不是?”
这样的话,虽是不露痕迹,可人人都听出了淡淡的赞赏之意。其实没人是傻子,既然她和李之谨的关系不一般,聪明人都会适时的说上一两句。
一行人往宾馆门口走去,停停走走,李耀辉忽然转头对儿子说:“你先送白小姐回家吧。我们这里还有些事要谈。”
洛遥松一口气,微微咬住下唇,从展泽诚身边走过。
蓦然一只手从斜侧伸出来,不松不紧的扣住她十指。修长、清瘦、有力,就像以前的握着自己的手——她下意识的紧紧反扣住,仿佛可以攫取温暖。
然而下一瞬间,明明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两个绝不类似的人,洛遥真的知道自己弄错了。
李之谨的笑容温煦而俊朗:“我们先走。”
她的第一反应是惊惶——又不知道在惊惶什么。于是很快的去看展泽诚,可是他正半侧着脸,光线在脸颊边错综如梭,投下淡淡斑影。他旁若无人的在别人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动作。
只有这几秒的时间,大门已旋转了整整一圈,他们仿佛走出了一个世界,踏进另一个世界,制服笔挺的门童,冰凉的雨,和劈头盖脸而来的寒风。
洛遥不自在的挣开他的手,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沉默。
李之谨仔细的看了她半晌,才微笑着说:“哎,刚才幸好是我,不然你就撞玻璃上去了。”
身后的门又旋了一圈。她不自觉的站得远些,看得见雨滴从眼前滴落。这么冷,她等着李之谨的车,却想象着雨水落地之前,会凝成小小一粒冰雪,然后掷地微声,清脆悦耳,却又清冷寂寞。
幸而还有喧杂的人声在客套,也像在告别,并不真切的钻进自己的耳朵里。直到有明亮的灯光直晃晃的打进自己的眼里,门童迅速的跑过来,替她拉开车门,洛遥终于忍住回头的冲动,坐进了车里。
暖气扑在脸上,扫出了红晕,洛遥知道自己不该开口问,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他很正确的理解了她的意思,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唔,我不知道,好像和易钦有一个开发西山的项目吧?”
“西山?”
气氛蓦然变了。先时她只是在试探,可是此刻却发出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冷笑,李之谨认识她这么久,从未见她这样刻薄的笑,冰冷刻骨。
他愣了愣,眼神中滑过一丝诧异:“是啊,西山。前些天我和朋友去过,已经开发的不错了。高尔夫球场也不错。”
“你以前去过西山没有?”洛遥喃喃的说,“三年前那块地方……和现在,完全不同。真的。”
她怎么会忘了那个三年前的西山呢?清茶一盏,世外桃源,宛如清泉般流畅美丽的初遇,她甚至和老师一起,田野调查的时候,石破天惊的发现了十分珍贵的一座唐代木建筑寺庙……她所有美好的记忆。
可是三年后,没有一件保存了下来。
他等着她说下文。可她猝然移开目光,双手紧紧握着拳,再也没有开口。
其实该说的,刚才的会议上已经说完。在门口也不过互相又寒暄了一番,李耀辉邀请他出席家族的庆典,也就是自己祖父的诞辰纪念。展泽诚薄唇一勾:“那是自然会来的。”
车门已经打开了,他最后一次和李耀辉握手:“合作愉快。”
他坐在后座,半侧过脸,隔了车窗,看见她拢了自己的肩,站着等李之谨的车。他自如的转过眼神,敲了敲椅背:“开车。”
小李坐在副驾驶座上,微微侧过身,语气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讲话的时机是否正确。
“刚才我接到马经理的电话,他说已经处理妥当了。明天会有澄清……”
展泽诚淡淡的打断他:“什么?”
他皱着眉,似乎在回忆什么,手指无意识的拂过唇,手背上有薄薄的痂印。
小李不得不说下去:“是关于前几天您和何小姐的报道,当时您对马经理发了脾气的……”
他当然记得,也知道如今媒体的无孔不入。看到报道的那一瞬间,心里在意的并不是别人,只是白洛遥。他们的联系已经太微薄,几乎细若游丝,他不希望这些误会再次将仅剩的、彼此还存着的微弱温暖都耗尽,于是在看到的瞬间大发雷霆。
可是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怔忡的一刻,一旁车道驶过一辆车,副驾驶上有个单薄的影子。隔了玻璃的折射,隔了深沉的暮色,他终于还是记起来了。那天傍晚,电话里她的口吻宁静淡然:“我挂了,有约会。”那时她是在刻意强调“约会”两个字,而当时自己并不介意,只当是她耍的小花招而已。
原来,是真的约会。那天在博物馆的捐赠仪式,他也见到了他们,彼此拖了手,在角落喃喃私语。而她见到他,避之不及。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逼她,扣着过往的心事,逼着她重新回来。有时亦会失望,或者难受。又因为心疼她,只敢若即若离的试探,从来不敢过分。心底的一分希冀,是盼着她已经放开了心结。却哪里能想到,她早自己一步,就像她自己说的,已经放开了。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么?
这一刻,展泽诚的心底竟起了从未有过的动摇,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自己的掌控。嫉妒,或者焦躁,如同尘埃,覆上了素常都敏锐的观察和判断力。他知道自己远不如外表这么冷静,目光看着的是自己的双手,可脑海中浮现的分明是另外两只手,彼此十指交扣,如同曾经的他和她,一样的亲密和默契。
到底还是赌气了。
于是长睫轻轻覆下来,他恰到好处收敛起眸色,语气不轻不重:“有什么要澄清的?”
只这五个字,带了微微上扬的语气,有轻薄的怒意。
目睹了今晚的一番场景,小李心下有了数,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借着不远不近、又一闪而逝的路灯光亮,展泽诚低着头,拨弄袖扣。半晌,他终于解下来,握在手心。他的唇角如利刃一般的抿起,下颌绷得很紧,目光的色泽,如同上好的玉石。那些玉石总是冰冷,仿佛此刻手里握着的,过了再久,却没有半分沾染的温度。
即便穴居,即便不见天日,总有上来透气的时候。
孙师傅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了一眼新闻,说了一句:“他就是捐了双羊尊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