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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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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喔天啊,别跟我谈吉思美,我头会痛。”G给了吉思美这样的评价。   

“吉思美?只会耍刀的娘门儿有什么好说的?”豺狼嗤之以鼻。   

吉思美在不是吉思美的时候,有另一个名字。   

Ramy。   

Ramy是个很容易做恶梦的平凡中年女子。   

这个平凡中年女子习惯在恶梦过后,上网找人聊天。   

这夜,Ramy又在纠缠多年的噩梦后倏然惊醒,一身冷汗。   

淋浴后,Ramy冲了杯热茶,打开用了许多年的黑色麦金塔powerbook,连上网络,看看有没有熟悉的帐号。   

Moon。   

“这么晚,又被噩梦吓醒了?”是月。   

“整天挂网?在找援交啊?还是一夜情?”Ramy快速响应,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   

“淋浴不能治疗噩梦,杀人也不能。还是去看个医生吧?”月。   

“要你管。”Ramy笑笑,并不介怀。   

“我认识一个还不错的精神科医生,擅长催眠,说不定可以将你不愉快的记忆通通封锁起来,就算你偶而想怀念一下也没办法。”月的打字速度很快,因为月花在跟计算机对话的时间很长。   

“催眠?还是杀人实在。”Ramy捧着热茶,手心传来的暖意。   

“你该不会上了瘾吧?不需要引述佛洛依德就知道妳有毛病。”月。   

“呵呵。”Ramy的手指在笑,人也在笑。   

月这小子,最能逗自己开心了。   

“其实你每年光是抽我十分之一的酬劳,就可以过得挺好不是?该想想退休,环游世界那类的事了吧?”月好意。   

“再说吧。这个世界需要……嗯。”Ramy收敛起笑容,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需要有个人,搜集他人可能的不幸。   

如果当初有人,像吉思美这样的人,帮她杀掉那夜夜将骯脏龌龊的身体压在她身上的继父,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今天的吉思美。   

没有那个搜集、背负他人不幸的吉思美,Ramy就只是Ramy,可能是个公务员,考古学家,演员,作家,老师……不论成为人海中的谁谁谁,但决不会成为乐于染红自己人生的杀手。   

“……聊别的吧?”网络线另一端的月,明显感受到Ramy正回想她最不该回想的丑恶往事。   

“嗯。”Ramy。   

“看过我更新过的网页么?有没有想杀的人啊?”月。   

“哈,我捐了那个死光头两千块。”Ramy笑了出来。   

月是吉思美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委托人,也是第一个与吉思美订下契约的孩子。   

几年了?Ramy从没算过。   

随着吉思美的活跃,这些年月也成长了很多。尽管在常人的眼中,月的成长极为可怕,有着恶魔的称号。   

所幸,私底下的月还是拥有一贯的、令人舒服的优雅。   

两人越聊越远,渐渐的,不再提杀人的事。   

杀人的事杀人的时候想就可以了,而噩梦就留给睡着的自己吧。   

6。   

闹钟响了,早上十点。   

打开电视,新闻里依旧马拉松式播报着昨夜发生在东海别墅区的凶案。   

Ramy一把拉开窗帘,看看电视外的真实世界。   

梧栖海港的风带着盐的气味,湿润地吹进Ramy独居的屋子里。   

好天气。   

“有阳光就是好天气。”Ramy自言自语。   

Ramy最喜欢在早餐后脱掉鞋子,踏着梧栖高美湿地软软的粘土滩,慢慢地走向慵懒的大海,将双脚浸泡在包容一切的海水里。   

可惜,今天是没有那个运气了。   

“吉思美,应该出动了。”手机震动,上面显示着简单的讯息。   

讯息的来源,是吉思美专属的三十七个线民之一。   

Ramy拿起手机,用加密的方式拨了通电话。   

“在哪?”   

“板桥。不过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   

“潜在委托人希望先跟你见个面。”   

“等等,潜在委托人事先知道我?”   

“是的,事实上,是潜在委托人用特殊的关系找上了我,而不是我的观察找到了潜在委托人。”   

“有这种事。约在板桥哪?”   

“晚上八点,大新庄棒球打击练习场。”  

 Ramy挂上电话,真是个需要好奇心的case。   

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帅气的黑色猎装、一个棕皮包包、跟一柄由J老头打造的短柄刀。出门前,Ramy打开挂在门前的绿色信箱,拿走了她应得的快递小说。   

那是她等会儿在火车上的娱乐。   

从现在起,吉思美登场。   

7。   

从沙鹿站出发,仅能选择停站较多的海线列车。   

吉思美并不赶时间,还刻意挑了慢吞吞的复兴号,好让自己能慢条斯理将最新的蝉堡剪下,贴在剪贴簿里预先留白的页面。然后细细品尝。   

来到位于台北县的板桥,在空荡荡的地下车站吃了简单的晚饭,又转乘了公车,吉思美才来到与潜在委托人约定的地点。   

大新庄棒球打击练习场。   

解开缠了一天领带的上班族,无所事事的大学生,成群结党的高中小伙子,各自卷起袖子,走到依照球速划分的打击区,豪迈地挥棒。   

铿铿铿声此起彼落,有的沉闷杂乱,有的清脆攸长。   

但吉思美并不想试试挥棒的快感。   

她只是从柜台前拿了份苹果日报,坐在打击区后随意翻看。   

“妳就是吉思美吧?”   

声音来自后面,果然是小鬼。   

但吉思美没有转头,也没有应话。   

“你好,我就是委托人。不好意思,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摆脱监视,时间宝贵,我可以坐到你前面吗?”   

声音的主人不等吉思美反应,就急切地绕过坐下。   

吉思美打量着潜在委托人。   

穿著建中的卡其色制服,绣着一年级该有的学号号码,一脸的稚气,却有着与稚气不成比例的诚恳表情。还背着书包。   

没有外显的瘀青或伤痕,看不出受了什么虐待。说到底还是个普通高中生。   

“我听过你很多事,想了很久,我想我只能请你帮这个忙。”委托人清澈的眼睛看着吉思美。   

“自我介绍吧。”吉思美低头看着报纸。   

“我叫陈庆之,读建中一年级,功课很好,第一次段考是全校第七名,第二次段考是全校第五名,上个月在全国数理竞赛得到第四名,以一个高一生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庆之说。   

那关我屁事……如果是G的话,大概就直接冲口而出了吧。   

“所以呢?”但吉思美不是G。   

庆之点点头,吉思美务实的个性让他稍稍放下心。   

“我的父亲是个黑道,大家都叫他金牌,在道上非常有名,以前还当过几个常常上报纸的大帮派的老大。至于现在,那些挂名的帮派老大都是他指派的小弟,见了面还得鞠躬奉茶。简单说,我爸他坏透了。”庆之神色平和,仿佛在说着与他毫相干的事。   

“如雷贯耳。”吉思美当然知道金牌。   

身为黑社会幕后总司令的金牌,的确坏透了。   

因为金牌有让他坏透了的资源与后盾:钱,跟能用钱得到的一切。   

“我要你杀了我爸。”庆之直捣重点。   

“是吗?看不出来你爸有虐待你。”吉思美失笑。   

接下来,一定是个有趣的故事。   

“上个月,我爸为了庆祝我拿到数理竞赛的第四名,竟然包下整间酒店,叫两个红牌轮流帮我扣交,把我灌醉后,还找了个日本AV女优让我告别处男。”庆之沉痛地说:”但我爸根本忘记,他已经帮我告别处男告别了三次。”   

这算什么大头鬼啊!   

“你不高兴吗?”吉思美忍住笑。   

锵,锵,锵……打击区不停传来断断续续的棒击声。   

“身为一个立志向上的中学生,我觉得很可耻。”庆之握紧拳头,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我爸还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下次有谁敢排名在他儿子前面,他就要把他的手折断,叫我放一百个心。”   

顿了顿,像是平息怒火般地松开拳头。   

庆之有感而发道:”生长在这样的家庭,我无法期待我会像一般的孩子平凡长大。从小我就知道有这样的爸爸对我会有多么恶劣的影响,但我就是无法摆脱他,摆脱那些常常到我家鞠躬哈腰的黑道叔叔伯伯。我努力用平凡人的方式活到今天,但我清楚,再这样下去我会撑不住的!”   

“撑不住?”吉思美深呼吸,和缓肚子里翻腾不已的笑意。   

“是的,我爸规划我在高中毕业后就继承他的黑道事业,从三个堂口的联合总干事开始慢慢做起;也因为我英文不错,所以还要帮他管理对菲律宾的海洛因进口事务,跟对泰国的枪枝买卖。”庆之说着说着,神色间又开始激动。   

吉思美面无表情地看着庆之,庆之只好再接再厉。   

“我爸一有机会就笑着提醒我,他之所以不动一个叫山猫的黑道老大的原因,就是要等我年满十八岁的那天,叫人将山猫老大绑起来丢到我前面,要我这个做儿子的帮他开枪,当作我踏入江湖的礼物。”庆之悲愤不已:”可我为什么要杀人?我好端端的干嘛要杀人?我一杀了山猫老大就等于跟半个黑社会作对,那时我就算想要退出也绝无可能,必死无疑!”   

“听起来很糟糕,但你不能跟他说你想上大学再进黑社会吗?”吉思美耸耸肩,肚子里却笑坏了。   

“想都没想过要跟他提。但我没有哥哥或弟弟,是整个黑道家族的独子,就算我熬到大学毕业还是得继承骯脏的家业,时间对我来说毫无差别。念完大学,只会让我在放弃光明人生时生出更多的悔恨。”庆之咬牙。  

 吉思美完全明白这位黑道少年的忧郁了。   

为了平平凡凡地渡过人生,渡过一个跟黑道毫无瓜葛的人生,这位抑郁少年决定聘雇杀手宰掉他的黑道父亲。从此一乾二净。   

但这么想,也未免太天真了。   

“有没有想过,就算金牌死掉,你就真能斩断跟黑道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一定会有人出来推举你继承家业,或是拱你出来做些什么,到头来只是加速你成为黑道的一部份罢了。”吉思美淡淡说道。   

“如果我不要那些脏钱,就不会有盘根错节的问题。”庆之很有把握。   

庆之对黑社会的了解,来自于他看过太多的黑社会。   

如果见面时没有双手奉上写了漂亮数字的支票,他爸根本懒得看那个人一眼。   

这就是黑社会。   

没有钱,就没有义气的世界。   

“就算你说得对吧。回到原点,你是怎么找上我的?”吉思美。   

吉思美的线人有社工、心理谘商师、警察、学校老师、护士、医生、甚至还有检察官、法官等。但由于信息的鸿沟,通常都是吉思美的线人找到潜在的委托人,而不是倒过来。   

“我从一些垃圾的对话中知道你的存在,跟你的作风。我想,能开启我真正人生的就只有你了。”庆之说,语气不像在拍马屁。   

“你每个月的零用钱有多少?”吉思美放下报纸。   

“一百万。如果我花不到一半,帮我管帐的阿福就会被打断腿,而且规定花掉的钱里至少要有一半要花要不三不四的地方,例如召妓或是赌博,因为我爸说钱这么多,如果不乱花怎么花得完?这让我非常非常困扰。最后我只好把钱都乱分出去……结果……”庆之越说越气。   

吉思美抖抖眉毛。   

“结果适得其反,每个人都跑来跟我说,如果有人要杀千万别客气之类的话,还帮我去恐吓学校老师。”庆之鼻子一酸,却忍住不让眼泪掉下。   

“就算必须花掉一半,你的帐户里还是存了不少钱吧?一千万?两千万?”吉思美杵着下巴。   

“三千四百零七万。”庆之无奈地说。   

“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找G?”吉思美就事论事:”G的实力是最顶尖的,接单就杀,就算是金牌那种等级的也逃不过G从肝脏贯入的子弹。如果是我,失手的机率至少一半。”   

“我不信任没有美好理想的人。会被钱收买的人,也一定会被更多的钱收买回去。如果G把我聘他杀人的情报转售给其它人,至少价值一亿。”庆之。   

不,不是这样的。   

找G,就跟买凶杀人没有两样。   

但找上自己,多多少少会有大义灭亲的光明感。   

吉思美即使看穿这点,也不说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存在的真实理由,跟表面的原因。不需要逼迫任何人将真实的那部份袒露出来。   

每个人活着,都需要一两个秘密。没有买凶杀人的记忆对庆之往后的人生,肯定会好过不少。自己又何必揭穿他呢?   

何况,吉思美本就打算将复仇跟罪恶感集中到自己身上。   

“撇开乱七八糟的插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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