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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立刻追上去,只见他上了一辆很普通的车,往城外而去。
这是城南一片环境很好的度假村。度假村背后是一条河,以河为界,对面则是独立的单元洋房,并不太豪华,也不太引人注目。
那个人径直去了其中的一栋,夜深人静,叶嘉注意到他并不是拿钥匙开门,也不是敲门,而是从其中一角翻进去的,显然是不想惊动任何人。看他的动作,十分熟练,仿佛是习惯了的方式。
他一进去,叶嘉也学他的样子,纵身就跳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园,花园里种植着密密麻麻的矮树,虽然不高,看起来却是阴森森的,遮挡了很多光线。
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叶嘉悄然闪到窗边,只听得里面有低低的对话之声。
对话之声极低,一句也听不清楚,他正要再继续往前,忽然听得门”吱呀”一声推开,然后,就是那名保安出来,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看两人的神情,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仿佛是被胁迫的。
叶嘉不动声色加快脚步,从侧面绕了过去。
车子往郊外开去,出城后便开始加速。叶嘉伏在车下面,只能依稀辨认出这是往城北的方向,但是路径却一点也看不清楚,他整个人贴在车底,贴得如壁虎一般……
东方的天空刚露出第一缕晨曦,冯丰就醒了。
神秘的人好像是大发善心,要她最后的几天过得舒适一点,她换了房间,住到了一个相当宽敞的,连着阳台的小单元。房间布置得十分舒适整洁,不再是无菌室那种单一的白,由两三种很悦目的淡雅的色彩组成,甚至连床单的颜色都做了精心的设计。外面的阳台兼了书房的功能,一排整齐的书架上放着几十本各种各样的书,还有一个液晶电视,可以收到最齐全的数字节目,看起来,倒不像“囚房”,而是十分雅洁的酒店房间了。
她想,李欢是不是也住在这样的房间?如果是这样被囚禁,那日子倒也不算太坏。只是,李欢究竟被关在哪里,究竟会被如何处置,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穿好衣服一一衣服也换了,是一种米色的衣服,略显宽松,但很舒适,柔软地贴在身上,就连鞋子也是那种特制的软缎花底,走在地上,悄无声息,十分轻便。
有了电视,就知道时间了,她看看,还差几分钟才到6点,推开门,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就见到那个神情刻板的年轻人,垂着手,慢慢地走过来,“冯小姐,你早餐想吃什么?”
“稀饭、昔黄瓜、辣白菜,这三样就行了。”
“行,7点吃饭。”
冯丰点点头,看他走开,心想,自己这样,倒真的如住酒店的上帝一般,这样一想,她就忍不住笑起来。
那个人已经走出一丈多远了,听得她笑,又回头,很惊讶的神情,完全不明白这个已经快奄奄一息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值得可笑的。
外面就是那片柔软的草地,这儿天C城气候突变,整天阴风惨惨的,完全不似夏日天气,穿长袖衬衣的人都觉得胳膊冰凉冰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震后遗症的原因。
原本刚有一丝太阳的影子,可是很快被云层遮住了,天气阴沉沉的,又不是要下雨的那种阴沉,而是凉爽的一个阴天。
草地上都是露水,没法坐下,冯丰就沿着左侧的草地随意走走。左侧有一片花圃,并不大,里面大多是茉莉,正是茉莉盛开的季节,那种香馥的气息靠近了,在鼻子里扩散,说不出的清爽宜人。
冯丰再走几步,前面是浓密的树林,土地潮湿,忽然,她的目光被旁边的一小盆“黑色”的花所吸引。
花怎么会有黑色的呢?应该是假花吧?
她大是好奇,几步走过去,正要弯下腰细看,却听得耳边一阵细细的声音,仿佛是有人焦虑地在喊“小丰、小丰……”
她遽然抬头四处张望,四周都是空荡荡的,自己天天在这里活动,几乎没有见过那张刻板的面孔之外的其他任何人,怎么会听得有人叫自己?
她倾听好一会儿,声音不见了。她弯腰又要看那盆假花,那种隐隐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小丰……”,那是叶嘉的声音,错不了,绝对是叶嘉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外界听来,而是从遥远的天际传到脑海里,再到了耳膜,那么微弱“小丰……”
她心里一动,慢慢侧身往树林里面走去,在浓密的树林外面是高高的围墙,高高的电网,而叶嘉,他是否就在外面?
223……我死不瞑目,你不许幸福
这个喊声越来越急,仿佛在林间一阵一阵的回荡:“小丰,小丰……”
树林里并无人迹,也无小径,好像平素罕有人至,
冯丰顾不得辨别方向,只一个劲地往声音的方向跑,心里想着“叶嘉,我在这里……”却总是喊不出来,声音滑过嘴边,也被奔跑的风淹没了。
这是一个异常古怪的夏天,清晨,逆着的凉风,若有似无的声音,终于,冯丰跑得累了,风还是风,树还是树,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没有叶嘉,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她靠在一棵不知名的阔叶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堵塞,仿佛一口气回不过来,立刻就要倒下去。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心想,自己最近幻觉严重,老是恍惚中出现和叶嘉的一切,
逆着的凉风,若有似无的声音,终于,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没有叶嘉,濒临死亡的人,没能见到所记挂之人的最石一面,总是心有不甘,死不瞑目。
自己连叶嘉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此刻,他的好,他的坏,他的笑脸,他的温存,甚至他偶尔的冷战和冷漠……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深刻的怀想。
她不知怎么又想起林佳妮、梁小姐,还有大口罩给自己看过的那段录像,录像带里,叶嘉和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士亲密谈笑,当然,还有叶夫人!
她心里忽然恐慌起来,自己死了,叶嘉慢慢地一定会爱上别的女人,娶别的女人为妻,只会在非常偶尔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也许也只是淡淡的。
人们总以为一生都会对初恋的情人念念不忘,但是等时间过去了,他们有了妻子或者丈夫,有了儿女、孙子孙女……一家大小,幸福美满,谁还会记得初恋的那个人?
人们总是和他(她)的妻子或者丈夫合葬在一起,而不是和初恋情人合葬在一起,所谓生不同食,死不同穴,世上哪有永恒的爱情这一说法?
原以为早已释怀了,一切都已经放下了,可是,第一次爱的人永远是胸口的刺青,是一辈子的记号,这个时候,突然恨起来,忿忿地啐了一口在草地上,喃喃道:“叶嘉,我希望我死后,你活得不幸福,一点也不幸福……”
一阵风起,一片阔大的叶子飘落到她的头上,顺着面颊跌落下去,不远处,一张刻板的脸孔仔细盯着她,看她低下头流下泪来,一滴泪水恰好滴在那片树叶上面,随风一吹,树叶和眼泪都飞了起来。
她浑然不觉有人监视着自己,好一会儿才抬头四处看看,只觉得腿那么软,仿佛挪都挪不动。
她慢慢往回走,经过那张刻板脸孔的身边时,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忽然又想起那盆黑色的假花,又过去看看,
因为树林里潮湿阴暗,这盆花并不太起眼,可是近了,才发现这花十分古怪,根茎花叶几乎是全黑的,但养护的花盆却是汉白玉的,花瓣是单层的,仿佛太阳菊的变种,上面还滚动着露珠,透亮的黑色和晶莹的水色,看起来特别剔透。
冯丰心想,这盆假花做得可真是别致。
她蹲下去,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古怪,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一掐,竟然掐下一片叶子来,上面滴出一种模糊暗红色的汁液一一这花竟然是真的!
她小时候看过一本植物书,上面说自然界并没有黑色的花朵,至于原因,植物学家有几种不问的说法,其中流传得最广泛也最权威的一种说法是:植物由于要依靠昆虫来传播花粉,使生命延续下去,所以花朵也需有着能吸引昆虫的色彩和气味、而昆虫是不喜欢黑色的,所以,就算以前有黑色花朵的植物,也因为黑的条件不适应,而遭到了自然的淘汰,正因为如此,自然界是没有黑色花朵的,当然,日常中我们所说的“黑牡丹”,“墨郁金香”,其实并不是黑色,而是一种深紫色,因为在视觉上接近黑色,才有此命名,但绝不可能是真正的黑色。
她抬起头来,细声问:“这是什么花儿?
“长生花。
那个刻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她转过脸去,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那个年轻人,而是一个陌生人,身材中等,单从相貌,倒一眼看不出他究竟中年人还是老年人。
可是,那双眼晴她认得,正是那晚“道德审判”自己的人,是他,一定错不了,依照他对自己和叶嘉关系的了解程度,除了叶霈,她再也无法想象会是别人。
她有些意外,忽然就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扬起手,那个人退后几步,她扑了个空,收势不急,差点摔倒在地。
那个人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揭穿你的画皮!你别以为戴了个面具,我就不知道你是谁!
“冯小姐,你可以把我当作任何你值得怀疑的人,我并不介意。
他语气平淡,却真正是那种掌控一切的睥睨,大有“你的命运捏在我的手里,怎么也翻不了天”的感觉。
这是强权下小人物的悲哀。
冯丰不再挣扎,目光看那盆花儿:“长生花?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既然如此,你还抓我们干什么?
“这盆花来自苗疆的丛林里,是一位养盅的老人培育的,这位老人发现了它的延年益寿的功效,当然,绝不是广告用语吹嘘的那种虚假的养生,而是真正的‘延年’,因为他给三个人服用了,这三个人都活了约莫100岁,而老人本身活了llO几岁……”
她冷笑一声:“110岁又如何?他终究还不是死了!
他不理她的讥讽,依旧道:“老人临终时才找到培育这种‘长生花’的秘诀,就是要找到和此花汁液相符的血液加以长期浇灌,只要浇灌一个月,再按照特殊方法服用此花,可以活到150岁以上,但是,老人认为天下根本就找不到这种血液,所以含恨而去了……”
冯丰不屑一顾:“活到150岁又如何?还不是要死.
“我是5年前得到这盆花的,这五年中,我们试验过上万种的动物血液,甚至包括非洲原始丛林中的一种红色的蛇,但是,没有一种和老人留下的参考资料相吻合,然后,我们的研究转向了人类的血液库,调查过千万计的血液库存,但依旧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人的血液合适……”
“然后,你们找到了刘子业等人?还有李欢和我,我们谁的血液符合?
“冯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刘子业等人的血液当然都不符合,李欢也不符合……”
“我就符合?
“‘长生花’无毒,但是,所有沾染到它的汁液的生物都会昏迷,因为它的汁液有令人晕厥的功能,但并不致命……”
冯丰心里一寒,自己无意中用手掐一下花叶,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的血液检测本来就异于常人,现在对‘长生花’的反应又如此奇怪……”他的眼晴亮起来,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本来你身体极差,我以为已经留你无用了,任你自生自灭就好,没想到啊,没想到……冯小姐,你令我们避免了一场极大的冒险……”
冯丰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她看看那黑色的花,多看几眼,觉得很是伤害视力,仿佛是什么不祥的妖物,“佑计你本来以为李欢才是长寿源,打算把李欢的身子换给你,可是,你又怕手术万一有风险,不敢接受哪怕是一丁点的风险……现在,你准备培育‘长生花’来替代这种风险?
他以微笑来默认。
“既然你不想变成双头狗,那何不放了李欢?
“你太愚蠢了,放了李欢泄露秘密不说,而且,李欢是存活千年的孝文帝,这一点,比‘长生花’更值得研究……我怎么会放过他?长生花再强也不过只能活150多岁,150岁后又怎么办?难道我会放弃一个活生生的千岁例子?
“你真的相信李欢是孝文帝?天下哪有这样滑稽的事情?
“刘子业等人口供一致都称自己是皇帝,李欢能遥控他们,显然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李欢本人也承认自己是北魏孝文帝了,我早就派人查过他的底细,他和刘子业等人一样,只有这几年的活动记录,前面的二三十年,完全是一片空白,他是没有‘过去’的人!冯小姐,我好奇心重,而且乐于接受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并非你想象中那种一成不变的老顽因……”
她冷冷道:“这一点我完全相信,否则,你也不会异想天开地相信什么长生不老了,千百年来,多少人渴望长生不老,可是,几个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