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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未黎,光年似锦-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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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离开他了。”声音很低,像是在对自己说,但她知道凌子钦听见了。
没有必要瞒他。夏未黎定了定神,缓缓地叙述,那样杂乱无章的故事,无关时间无关地点,几乎没有逻辑可循,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有没有说清楚。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那大红的穗子,一席话说完,丝绒碎屑散了一地,胸中哽咽的气息冲击着上颚,火辣辣地疼痛。
音箱里的那首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袅袅余音盘旋着不肯散去,每一个音符都是那样的恋恋不舍:“谁还记得是谁先说,永远的爱我……”
凌子钦沉默,嘴唇一道一道地白下去,额角细细密密地有汗渗出来,方向盘滑腻腻地握不住。
他不做声,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仿佛刚才她一直都是在和一团空气说话。夏未黎也不做声。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枯坐在车里,听着那广播里的杂音越来越明显,最终沙沙地糊掉再也辨不分明,她才开了车门弯腰下去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留言纸,一点点地磨掉上面的灰尘,珍而重之地夹进皮夹的里层。
凌子钦一拳头恨恨地敲在方向盘上,转过脸来看着她:“丫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夏未黎转过头来看着他:“上次分派往各地分公司的表格还有没有?我想报名去大连。”
凌子钦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来:“去哪儿?你开什么玩笑?”
夏未黎没有再重复,她知道他听见了:“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你。我不回杭州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的话顺便去看看爸妈,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女儿大了,总不能一直关在笼子里,应该要出去闯荡闯荡。”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仿佛是在笑,凌子钦被惊住了,侧过眼去求证。那样波澜不惊的眼眸,澹澹若水,一个眼风就让他硬生生地把临到嘴边的斥责劝解咽了回去。
夏未黎再说多余的话,只是静静地请求:“好不好?”
他噎了半天,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只不过是一个晚上,第二天凌子钦就拿了满满一文件夹的资料收据交到她手里。各种表格文案、合同、机票,一切有条不紊。她只花了一天就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大连那边因为凌子钦的关系自然一口应承,各项转接顺风顺水。夏未黎一天都没有再耽搁,她从来都不是雷厉风行速战速决的人,或许只有在面对他、面对关于他的事情的时候,自己才会这样勇敢。
凌子钦送她到机场,一路无言沉默,在停车场停下的那个刹车猛地几乎要把夏未黎甩出去,悬挂在后视镜上的平安铃剧烈的摇晃着,叮叮当当仿佛在歌唱。
她拍了拍座位转身开门下车去拿行李:“子钦,不用再送了。这个位子,留给真正适合你的人吧。”
我们都已经过了那个轻易许下天长地久的年纪,再也不能动不动就为了理想放弃这、放弃那。经历过,拥有过,失去过,才会懂得“带你去看世界”那只是一句话。在生活面前,那些所谓的誓言根本就一文不值。
她没有再回头去看,人潮汹涌而错杂,那样纷乱的脚步声在耳边渐渐扩大,然后很快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办完手续广播里已经传来了登机的通告,像是要赶着她离开一样。
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手机,开始删除里面的一切:他的图片相册、他的歌、那些制作精良的关于他的MV,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确定,直到桌面背景退化到黑洞洞的一片乌墨,深远宁静,安详得没有涟漪。
翻到电话簿的时候指尖蓦地停滞了。一串扭曲的数字在面前渐渐放大,飞舞着盘旋,闪烁跳跃。删除的对话框不断地弹出,然后又被取消,就这样反反复复,最终还是无力地缩回来,选择关机。
不舍得,始终是不舍得,或许还是存着一点点私心吧。这些熟悉的字符总能给自己这样一种信念:就算是在冰天雪地暗无天日的大漠,也会遇见阳光。
飞机再次回归地心引力的束缚,夏未黎终于从睡梦中醒来,裹着薄薄的毛毯,大连的冬天比她想象的更冷。干燥的没有一丝湿润的气息,仿佛就算是泪水,也会在滑落的那一刹那冻结在眼眶周围。
她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不上微薄、不上官网、不上贴吧,用公司里的各种策划通告来颠覆自己向来规律的作息。桌上多了一罐罐的浓香粉末,冲调着每天晚上颠倒昼夜黑白,把闹钟扔到看不见的地方,手机放在枕边充电定时,直到自己忘却睡眠。
她以前是从来不喝咖啡的,而且最鄙视泡面。
现在办公桌下整柜整柜的都是这些东西。
格子间里关于她的传言风生水起,偶尔主任会碍于凌子钦的推荐出面辟谣,但久而久之也就淡漠了,只剩下那被时间打磨出的锐利干练一点点浮现出来。一次一项关于德国文化交流的案子怎么都批不下来,董事会下了死命令,那边宣传部的经理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她。因为有从前组织话剧演出宣传采访的经历,又是德语专业出身,夏未黎不出三天就把修改好的文案上交,策划流程一应俱全,通篇中德对照,只让对方刮目相看,不仅痛快地签了约,还点名请她过去吃饭。
夏未黎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准备去食堂开火,主任亲自出马前来邀请,不知道又惹来了格子间里多少羡艳嫉妒的目光。她只是安之若素地一笑置之,恰巧隔间的同事拿着一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八卦杂志凑过来:“未黎,这个上面的女的…和你好像啊……”
她一愣,那样的眉眼,那样的鼻梁,笑得温暖如朝阳,年华倏忽,瘦了,仍旧是瘦了,瘦的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东北的冷空气让那些关于南方春日的回忆学会的冬眠,夏未黎费尽心机地去搜索去唤醒,但却仍只能够勾勒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喃喃细语,仿佛隔着半个地球。
同事看着她眼波盈盈:“未黎,未黎你怎么了啊?”
她抬起头来笑,没有一点闪烁慌张:“认错人了吧。我要是能认识这样的大明星,还至于窝在这种小地方每个月紧巴巴的还贷款?”
同事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神色坦然,凝视良久,终于在确定不是有意敷衍之后悻悻而去。
她低下头去收拾手上的文件,随手一翻日历,发现一年就在这样的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是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忘记了。
当明天变成了今天成为了昨天,最后成为记忆里不再重要的某一天,我们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时间推着向前走,这不是静止火车里,与相邻列车交错时,仿佛自己在前进的错觉,而是我们真实的在成长,在这件事里成了另一个自己。





第 26 章

春节的时候回杭州过年,南方潮湿冷涩的空气拂面,暖一阵寒一阵地吹拂上来,直到她眼眶酸涩,倦鸟归巢,父亲忙不迭地一阵张罗,冷菜热炒满满地摆了一桌。饭后和母亲闲谈近年的情况,知道工作生活都顺利安定,满脸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临了临了又催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准备搞对象?”
她敷衍:“没时间,也没心情。”母亲絮絮叨叨地着急:“你这是什么话!老姑娘办在家里你真以为好看啊,和妈说实话,在那边有没有中意的?我和你爸都不是老观念,门当户对那套现在也不时兴了,咱们只要他人好……”
夏未黎被说得一个头两个大:“妈你别说了,真的没有。”母亲看着她满脸不在乎只是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她急了:“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结婚。我现在还年轻,多拼一拼,给你和爸多准备点钱养老不好吗?”
母亲叹了口气,瞪她:“我和你爸都还在位,不缺你那点小钱。”停了很久,终于还是说:“还在想你家小爷吧?”
她怔了一怔,随即摇着手撒娇:“没有,真的没有。妈,我一辈子不结婚,守着你和爸好不好?”
母亲看着她终于没辙:“你啊,我可不要你,坏样!”
第二天早晨莫名其妙的接到凌子钦的电话:“怎么回事啊你,回来了连个短信都不发?好歹也算你前男友吧,一点面子都不给!”纨绔子弟的口气,要不是看在他对自己工作生活所做的贡献夏未黎早要回骂了:“好好好,我的凌大少爷,属下应该第一时间过来给你汇报工作的。主次不分,你怎么罚我吧?”
他在那边哈哈大笑:“晚上过来我家吃饭。”夏未黎早料到是这么一出,倒不觉的吃惊,只是怕尴尬:“你一个堂堂外企董事之子,王老五富二代,长得又不残,领前女友回家吃饭也太掉价了吧!”
凌子钦激她:“怕我在菜里下毒啊?不敢来就直说。”夏未黎“切”了一声:“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不上你的当!”
不冷不热不软不硬,这下轮到凌子钦抓耳挠腮:“哎拜托给点面子吧!我妈都跟我唠叨一年多了,说什么没本事把你娶到手就搞个变相‘流放’——‘把个小姑娘派到天寒地冻的地方去,也就你想得出来!’我说是你自己要去的,她偏不信,还说我没良心,你就当给我恢复恢复名誉,不然这要是传出去,我这辈子还娶不娶老婆了?”
真一句假一句,说的夏未黎哭笑不得。
今年杭州的冬天分外冷寂,恍若是沉睡的婴儿,月光隔着云端落下来,冷峭峭的亮,照得地上隔夜的积雪亮白一片。夏未黎一个人漫步在傍晚喧闹却空旷的街道上,面对那一片茫茫冰凌,仿佛突然变回了那个在西子湖畔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泛舟碧波,梳着一高一低的羊角。
周身一片纯净,在这个熟悉的城市中央,流光溢彩的霓虹只剩萧索荒芜,脚下的土地踩上去寂寂无言,怪异的吱呀声碎裂在一深一浅的脚印里。林立的高楼大厦边沿泛出星星点点的暖黄色灯火,旋转地玻璃大门,里面是一波又一波的暖气,吹拂出来的一丝一缕很快冻结成纯白的雾气,凝固在眼前,扭曲成不一样的形状。
身后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直播着最新流行歌曲榜的颁奖典礼,一串串交错的音符映着玻璃橱窗里最新的展品,花团锦簇,夏未黎在那一件雪纺及地的婚纱前驻足,胸前点点的碎钻明亮拼凑成绮丽的向日葵,阳光流淌在裙角,映着她的瞳孔闪闪烁烁。
她想起以前看流星花园,周渝民演的花泽类曾说:当你想流眼泪的时候就试着倒立,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不会倒立,于是她转而相信,当心真的在痛,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那就应该赶快抬头看看。
你看这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的广阔,云依旧那么的潇洒,那就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她抬头,看到的是那隐匿在薄雾寒气中的墨色山峦轮廓,突然之间开始肆无忌惮雀跃地大笑,声音辽远而空旷,随着风盘旋着飘摇无定,然后渐渐消融在身侧呼啸而过的车辆灯光里。
然而又只是一瞬间,她蓦地觉得委屈,抱着围巾注视身畔狰狞的枯荣枝桠,樱花落尽灿烂后所剩下的躯壳单薄瘦削,没有一点即将苏醒的迹象。
抑制不住,她仍旧是想大哭一场,抱着手臂慢慢地蹲到地上,就这样,一个人匍匐着贴在马路边,看着那呼啸而过的风在地上割裂出岁月的纹路。
是谁,究竟是谁,把自己从曾经如此这般的纯净里带离。
风吹过,枝上松软的积雪细碎纷扬地落下来,洒了她一头一脸。有一两片粘到睫毛上,亮晶晶的固体,斑驳零星的光晕,模糊着视线看不清楚——
“好啊,你还敢砸我!”清亮亮的笑声明媚如夏日,从雪地的深处跑出来。
“不敢了不敢了,哎你跑慢一点,地上有冰啊……”——
很模糊的声音,有风呼呼地灌进耳朵,一字一句断裂开来。
夏未黎伸手去揉眼睛,组线条的绒毛手套,硬硬地硌着眼睑——
“怎么了?手冷啊?”
“被砸成这样了还不冷啊!这里的雪是会化的啊,你看看衣服全都湿了!”是自己,语气颇为悻悻。
“哪里的雪不会化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好了好了,那我的手借给你暖暖,来……”
北面凛冽的空气割到脸上,像刀子,丝丝冰冷的疼痛。夏未黎伸手拢住自己,头发垂下来,呼出的气息在面前瞬间凝结,那么近,那么远,熟悉却又陌生的眉眼——
“别看电视了,来选一部片子。”
她像是故作赌气地叫嚣着:“那就恐怖片,越恐怖越好!”
他怪异地挑眉:“恐怖片?你不怕啊?”
“你不知道天秤座是睡棺材板长大的啊,鬼才怕!”
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坏笑:“那好那好,等看到最恐怖的时候别拉着我啊…手不借给你,肩膀也不行……”——
她站起来往前走,道路上又错综的车辙,缓而深刻,一切都清楚了——
“你把这个戒指劈成两个干什么?”
“因为…我永远都会记得有那样一个女孩子。她用我生日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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