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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就形成了这么一个连吃带拿的风俗。
祝老师每次来都给她带点小礼物来,几瓶饮料啊,几个水果啊,有时还带点花花草草什么的,当然不是家花,而是野花,祝老师总是风趣地说:“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 。 。。 想看书来
《欲》Chapter 22(2)
祝老师自己从来不会空手来做客,因此也就特别看不惯小杜,因为只要小杜在家,陈霭就一定把小杜拉来一起吃饭,而小杜从来没送过礼物。
祝老师总是以一种开玩笑的口气攻击小杜:“哈哈,小杜,你的筷子好勤快啊,我才眨个眼呢,碗里就下去了一大半……”
如果看到小杜专门夹好吃的菜,祝老师就说:“哇呀,不得了啊!小杜你的筷子长着眼睛呢,专拣好吃的下手!”
有时甚至直截了当地说:“小杜啊,我来几次,就看见你吃陈大夫几次,怎么从来没看见你做顿饭给陈大夫吃?”
小杜大概是吃了人家的嘴软,底气不足,祝老师一开这样的玩笑,小杜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总是忙着替自己申辩,不知道回一句嘴:“你自己呢?”
陈霭看不下去了,就以开玩笑的口气来帮忙反击一把:“小杜,我教你,你就说我又没吃你的,你管得着吗?人家陈大夫心甘情愿请我吃,怎么啦?嫉妒?”
然后三个人哈哈大笑,一笑了之。
有时陈霭私下告诫:“祝老师,你再别那么直通通地说人家小杜了,一个女孩子,被你这样说,多下不来台……”
祝老师得意地说:“我说什么啦?我只不过跟她开个玩笑。她要是经不起,就别过来吃饭,她要敢跟我戗,我还有更好的话在等着她。”
一句话,就把陈霭一剑封喉了。
蜀国跟魏国不一样,总是派张宁做先头部队,打电话给她,奶声奶气地说:“ aunty; I mi……ss you ……” (阿姨,我想……你)
响鼓不用重锤敲,陈霭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等张宁把爸爸或者奶奶教的第二句话说出来,就自动说:“那 aunty (阿姨)来看你好不好?”
陈霭听到张宁开心的叫声:“ Ye…… , aunty is ing ”(阿姨要来了!),就感动万分,觉得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张宁这么天真,完全是发自内心地想她,她怎么能认为那是被爸爸奶奶教出来的呢?这样推测一个孩子,还有孩子的爸爸和奶奶,真是太……恶意了。拉下去,掌嘴!
跟小张家的周末一般是小张开车带陈霭去买菜,然后两人一起带张宁出去玩,有时是去儿童游乐场,有时是到郊外去钓鱼。
每逢这种时候,陈霭就想起自己的女儿,就觉得很内疚。在国内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跟女儿分开了,周末带着别人的儿子玩,才使她意识到以前对女儿的照顾真是太不周到了。
女儿生下来后,陈霭既没跑回娘家做月子,也没把妈妈接来照顾月子,一是她知道妈妈不是伺候人的人,二是她担心赵亮跟妈妈处不好。但她也不愿意让赵亮的妈妈来伺候月子,她很早就断了跟赵亮家的走动,因为她发现赵亮家亲戚朋友特别多,还都是乡下的。赵亮家虽说也在 A 市,但他家那片是 A 市扩充时才划为市区的,以前是完完全全的农村。
赵亮那村的人听说她是医生,都认为她手眼通天,能请到好大夫,开到好药,还不用花钱,于是都想请她帮忙开后门,不管是患了哪种病都来找她,让她不胜其烦。
幸好这在她结婚之前就暴露出来了,所以她跟赵亮约了三章法:
1。 是我脑系科的病,我可以帮忙;不是我脑系科的病,我一律不管,因为我管不了。
2。 过年过节也好,平时也好,不许你带你们村的人上家里来住。
3。 我不应酬你家亲戚,你也不用应酬我家亲戚。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欲》Chapter 22(3)
有一说一,这几条虽然苛刻,赵亮还是做到了的。陈霭就是办婚礼的时候跟婆家的人打过交道,后来就没什么来往了,赵亮很少把婆家的人带到家里来住,陈霭也很少到婆家去。
这样下来,虽然少了很多人情味,但也少了很多矛盾。
生女儿的时候,正赶上赵亮在读研究生,陈霭请了一个保姆,两个人把家务都包了,让赵亮一心一意读书。她那时很相信育儿科学,而当时的育儿理论很像军队的训练计划,纪律严明,冷酷无情,孩子要少抱,哭就让它哭,按时喂奶,不到时间,孩子哭死都不能喂,等等,等等。
她身为现代西医,无比相信科学,但她只了解脑系科,并不了解育儿科学,只是盲目信奉“书上说的”,一点一滴照着做。有时孩子哭得悲悲切切,连保姆都看不下去了,哀求陈霭让自己抱抱孩子,陈霭都是一口回绝:“不行,不能抱,不能养成坏习惯。”
孩子还真的给她“训练”出来了,从小就不怎么哭闹,放哪儿是哪儿,给什么吃什么,带出去整个一小军人,把服从父母当做天职。那时很多妈妈都向她讨教,问她是怎么把孩子教养得这么驯服,这么听话的,让她心里好不得意!
但她现在看了小张和滕教授的孩子,看了其他华人同事的孩子,看了美国人的孩子,就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像个孩子,倒像个小机器人,而且是个吓破了胆的小机器人。
她很内疚,很想弥补,每次打电话都想跟赵亮探讨探讨这事,但每次都把赵亮搞烦了。她怕赵亮把气出在孩子身上,也不敢强力推进,只希望能早日把家人办出来,让赵亮受点美国的熏陶,说不定也会像她一样,改变教育孩子的方法。
陈霭跟祝老师和小张的周末没出现什么大麻烦,她感到自己有能力操控局势,如果她不想跟祝老师发生矛盾,她就少倔一点,少大手大脚一点就行。
跟小张相处也简单,只要她把小张当内行来景仰,多听少说,小张也没什么脾气好发。
她还无师自通地利用自己在小张心目中的特殊地位,来达到自己的小小目的。比如外面天气太热,她不想到小棚子去炒菜,因为小棚子又闷又热,又没抽油烟机,她 关在那里炒菜,被满屋子油烟包围,等于抽了十包烟,她可不想得肺癌,所以她要求不到小棚子去炒菜,但她保证不在厨房大炸大炒,只做些蒸蒸煮煮的勾当,事后 彻底清扫,保证不会给小张的厨房留下一点油烟或者油污。
她没说如果小张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会如何如何,但她说话的方式带有这层威胁在里面,小张肯定感觉到了,所以答应了她的这一要求。她在小张家的厨房做饭时非常注意,多蒸多煮,少炒不炸,的确没把厨房污染掉,小张也就没再提小棚子的事。
但到了吴国,陈霭就无权无势了,一切都看滕夫人的意思,如果滕夫人心情好,那么她的日子也就比较好过;如果滕夫人心情不好,她就跟着遭殃。
有一个星期六,滕夫人约她去打麻将。下午滕教授开车带陈霭去东方店买菜,先把她自己那份运回她家,放进冰箱,然后就去滕教授家,跟滕父滕母聊了一会儿天,跟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开始做晚饭。
吃过饭,陈霭正在厨房洗碗,滕夫人回来了。那天吃的是饺子,陈霭见饺子已经冷了,就用煎锅把饺子煎了个两面黄,又调了一点作料,让滕夫人蘸着吃,还把当天买的红心柚子剥好了装在盘子里,端上桌去。
滕夫人尝了一个煎饺,连喊好吃,说跟 E 市的锅贴饺子一样,她最爱吃了,不过 E 市的锅贴是配着一种酸辣酱来吃的,吃得辣乎乎的,嘴里直吸气,但味道好极了。
陈霭问了一下酸辣酱的模样,马上就做了一碟代用品来,滕夫人一尝,说比 E 市的酸辣酱还好吃,真的吃得辣乎乎的,嘴里不断吸气。
陈霭见滕夫人吃得满意,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简直就像当上了全国劳模一样。她特意到书房叫滕教授也来尝一尝,然后又到家居室去叫滕父滕母,还到后院去叫两个孩子。
等她带着老老小小一大队人马回到早餐间的时候,发现滕教授两夫妇正在吵嘴。滕教授见大部队来了,就住了嘴,想抽身走掉,但被滕夫人叫住了:“滕非,你有本事别走,我们让陈大夫评评理……”
陈霭一下被人推到法官的地位,吃了一惊,慌忙做和事佬:“王老师,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你先吃饭,锅贴饺子冷了就不好吃了,等我再来煎一锅让大家都尝尝……”
滕夫人气呼呼地告状说:“我说他用钱大手大脚,他还不承认,你看看,他今天跑去买两个柚子回来,你知道多少钱一磅?两块多一磅!这一个柚子少说也有两三磅,一个柚子就是上十块钱。花二十块钱买两个柚子,吃了去死啊?”
陈法官吓惨了,感觉自己已经从法官的位置被扔到了被告的位置,因为滕教授买柚子,她是同谋,应该说她是主谋,因为滕教授根本没注意到东方店有柚子卖,是她在那里唠唠叨叨,说这种红心柚子好吃,沁甜,滕教授才买的。她自己也买了两个,也在“吃了去死”的范围之内。
她急忙承担罪责:“王老师,这事你别怪滕教授,是我说……”
滕教授打断她:“没陈大夫的事,是我要买的。 D 市难得碰到这种柚子,偶尔吃一次也不会倾家荡产……”
滕夫人一声断喝:“柚子又不是米面,难道今天非吃不可?这么贵的东西,除了你这种冤大头,还有谁会去买?等他们放几天没人买,自然就降价了,等到那时去买难道会死人?”
陈霭自忖眼光短浅,没想到这么长远的战略战术上去,吓得不敢多话,滕教授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滕父滕母见势不妙,都脚底板抹油……开溜,两个孩子更是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欲》Chapter 23(1)
滕教授是什么时候溜掉的,陈霭完全没注意到。现在早餐厅里只剩下了她跟滕夫人两人,她不敢溜走,觉得自己在“柚子事件”上该负主要责任,溜走了不仗义。
她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听滕夫人数落滕教授,觉得滕教授这下肯定要家破人亡了,不禁后悔莫及,在心里痛骂自己:“你怎么这么好吃?又不是小孩子,还买零食吃?你害羞 不害羞啊!如果不是你说红心柚子好吃,滕教授怎么会买这么两个*的柚子呢?这下好了,两个柚子搞散了一个家庭!”
陈霭被沉重的犯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抽自己两耳光的心都有了,但滕夫人好像并没有追究她的责任的意思,矛头一直都是对准滕教授的。滕夫人的嘴三种功能同时启动:既要数落滕教授的冤大头行为,又要吃锅贴饺子,还要辣得嘶嘶吸气。
就在陈霭傻呆呆的注视之中,滕夫人吃完了锅贴饺子,把两个空碗扔进厨房的水池,开始收拾桌子,并差遣陈霭去叫滕父滕母来“搓麻”。
陈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搓麻?现在?
但滕夫人的确是这样说的,陈霭转念一想,也好,说不定“搓麻”能让今天这场风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夫妻吵架,一般到了半夜就可以和好。但媳妇跟公婆不能靠半夜三更那事来和好,得想点别的方式来化解矛盾,也许“搓麻”就是“别的方式”中的一种,就怕滕父滕母不吃这一套。
陈霭老着脸皮去叫滕父滕母来“搓麻”,做好了被他们一脚踢出来的准备。万万没想到,滕父滕母不仅没踢她,还一个个跟着她下了楼,虽然没平时那么欢呼雀跃,但神态也算安详。很快,四个人就在厨房的早餐桌上摆开战场,开始“搓麻”。
为此陈霭心中好一番感叹!天,这才叫牢固的婚姻家庭关系!那什么永不吵架闹事的,是婚姻家庭神话。吵而不离,闹而不散,吵完闹完,搓麻依然,这才是婚姻家庭之正道!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跟赵亮的婚姻,真是天上地下啊!两人每次闹气,不管是谁引发的,都得她率先做出和解的姿势,不然的话,早八百年就离婚了,即便不离也肯定是持续冷战,最终会把她冻死。
赵亮在家庭矛盾中是一点都不让步的,你嚷他也嚷,你摔门他也摔门,弄出的声音比你响十倍;你砸东西他也砸东西,而且专拣那些值钱的砸,砸得陈霭心疼肚疼,因为那都是她挣钱买来的,砸碎了还得她挣钱再去买。
赵亮最厉害的一招,就是不说话,只要一闹气,赵亮就整天整天不跟她说一句话,两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一个床上睡觉,就是你不理我,我不理你。每次都是陈霭熬不下去,率先跟赵亮说话,赵亮还要大牌子二吊子,爱理不理的,要过好几天两人之间才会恢复正常对话。
她跟赵亮闹气,从来没敢当着外人闹,更没敢当着自己的公公婆婆闹。她知道赵亮的脾气,最要面子了,如果没外人知道,也没家人知道,赵亮兴许还能回个头,转个弯。如果闹得外人或亲戚都知道了,那就没有回头路走了,赵亮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她也不敢像别的女人那样,拿离婚来恐吓赵亮,因为赵亮不怕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