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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后悔。
是的,闹到他不愿意搭理我了,就感觉自己后悔了。
其实从森林公园回来的第二天,试探着给他发过一条短信:“楚襄,酒醒了吗?” 却石沉大海,他没理睬我。
也想直接打电话,然而缺少勇气——电话里应该说什么呢?难道假装时间倒流,什 么事都没发生,假装你好我好大家好,聊今天天气哈哈哈吗?脸皮再厚也不能厚成这样 。
哑巴吃黄连,我有苦说不出。
江面长长的轮船队伍,大摇大摆地驶过去了,正朝它们出神,冷不丁,手机“嘎嘎 ”振动起来,手不禁一抖,定睛看去,屏幕闪闪显示“吕雪”。
“喂……”
“欢欢!”电话那头吕雪声音明显兴奋得要死,才打个招呼,就迫不及待竹筒倒豆 子,哗啦啦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她的艳遇来。
“欢欢跟你说,昨天晚上碰见一个帅哥耶,开保时捷的!不是卡宴哦,正式的保时 捷跑车。那人相貌蛮清秀,穿着阿玛尼衬衫,巨有型!”
“你终于遇到保时捷啦?”我哭笑不得,“多大年纪?”
“嗯……三十岁不到。”
“那是富二代吧,飚70码吗?”
“哎呀,管他是不是70码。”吕雪使出法宝,开始撒娇,声音甜得差点可以挤出蜂 蜜来,“反正人帅脾气也好啦。我点了瓶啤酒,他还说呢‘外面乱,女孩子多喝不好’ ,晚上叫我早点回家,主动开车把我送回去。打听过了,目前没女朋友!”
“你们交换号码了?”
“当然啦!今天早上打电话,他说在开会。不过欢欢你知道,现在社会骗子太多, 所以还要再调查调查,看他公司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就一定要把人间绝品追到 手。”
隔着手机都可以想象她抛媚眼、摸指甲,一副含笑咬牙的表情。我不禁笑了,问: “上次请喝咖啡那个玩具厂‘奥迪’,你们不联系啦?”
“还联系,不过已经淡了。他奔着结婚,我年纪又不大,还想挑挑看嘛。”
“吕雪你真厉害。”
小妞儿咯咯一阵笑。“对了欢欢,上次那个警察打电话给我,曲里拐弯讲一堆,意 思就是很中意你,你觉得他怎么样,中意不中意?”
话题陡转,我怔了怔。匆忙含糊说:“才见了一面,谈不上中意不中意。”
“这么说就不是不中意啦!”
“……”
“我帮你们订好位子了,叫他请你吃饭。”
“什么?!”
“后天晚上在双龙大厦十七楼,是家西餐厅,气氛很浪漫,最适合第一次约会。” 小妞儿心情好,语速都比平常快一倍,兴冲冲地说,“把他手机号发给你,到时候你们 自己联系。”
“吕雪……”
话没说完,她已经风风火火挂掉电话,几秒钟后“叮咚”一声,短信发过来了。“ 注意存好,1358888XXXX,他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只好苦笑。
呆了半晌,把号码存进了通讯录。
这时天完全黑了,风把江水淡淡的腥气送进我的鼻子。微微仰头,只见月亮挂在天 边,城市的夜空太亮,找不到星星一号。刹那不知怎的,心里发酸,觉得看不起自己。
楚襄,我忽然想,楚襄有哪里不好,值得我挑三拣四、嫌东嫌西。
虽然他看上去油腔滑调,可时时刻刻都很照顾我,从不骗人,从不耍心眼,也从不 对我指手划脚。还指望一个男人什么,难道怕他以后小孩脾气不负责任,闹崩离婚下场 凄惨?
就我深思熟虑,就我冷艳高贵。
小时候父母常把一种话挂在嘴边:“以后你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以后……”于 是我为了“以后”,几乎沦丧了人生最宝贵的四分之一,唯一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可没想到,现在我竟也主动抓着个虚无缥缈的“以后”不放。并且失掉了把握“现 在”的胆量。
明明知道喜欢楚襄,明明知道放不下,我偏还要再弄个相亲对象来备用,人家警察 真心诚意,我是专门去耍他的,还是已经打算好脚踏两只船?
真够无耻的。
对着江面深呼吸,我终于不迟疑。
拨通吕雪电话,告诉小妞儿:警察的相亲,不去了。
吕雪一听,有点惊诧,说:“不要错过机会噢,其实去见一面没损失的。啊!”说 着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我支支吾吾。
吕雪马上懂了,嗔道:“欢欢你这么保密,都不跟我说,他是什么人啊,你们认识 多久了,有房有车?”见我仍旧“唔唔”敷衍,又追问:“是什么车?”
简直快晕倒,我想了想,说:“QQ……”
“不是吧!”
听得出她想发表意见,赶紧转移话题闲聊几句,草草结束,把电话挂掉了。
然后,翻开通讯录找到楚襄的名字,按下键去。很快就接通了,传来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我有些发怔。
回家后不同时段又连拨好几遍,楚襄一直关机。
第二天上午,再次拨打,竟仍在关机中。我心里十分忐忑,忽地想起他的公司。
看看时间正好9点,按耐不住,便打114查询,问来了“青云策划”的电话。这回打 过去倒很快就被接起了,是个年轻女人:“您好,青云策划。”
“您好……”我心跳速度猛然加快,“请问楚襄在吗?”
“哦,您找楚襄,他今天不在。您贵姓?”
“免贵姓徐。”
电话那头隐约有翻纸的声音。片刻,女人颇为礼貌地说:“我们总监今天去北京出 差了,您愿意的话可以留个口信,我帮您转达。”
“北京?”我不禁挺意外,“今天去的?”
“嗯,大约中午的飞机。”显然这不是秘密,她回答得很爽快。
我慢慢挂掉电话。
心神不宁地想,这回楚襄是真的懊恼了,连出远门去北京都不打招呼。
脑子里灵光一闪:反正今天上午有空,那不如去趟机场,看能不能堵着他。如果凑 巧能送到,他肯定觉得……我挺诚心,说不定就消气了,哪怕遇不到,当散步也没损失 。
踌躇着,胸腔里越发腾起热烘烘的冲动。
我换衣服出门搭直达大巴,一小时后赶到了本市的机场。
从不乘飞机,对机场不熟悉,走进候机厅才发现,今天虽没赶上节假日,但拖着行 李的旅客还是不少,到处来来往往。
站在门口忽又有些措手不及,觉得自己过于轻率,可能言情电视剧看太多了。其实 我连正确的时间与航班号都不知道。
没头苍蝇般绕了一圈,在那些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中徘徊。
值机柜台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我离得远远的,用目光仔细寻找。没有楚襄的踪 影。正在低落,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蓦地眼睛一亮,居然发现了个眼熟的男人。
那男人穿深色西装,打着领带,显得非常严谨,手随意抵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正在 自助值机柜台旁边,和几个同样穿着西装的同伴谈笑。
是南嘉集团的关泽。
我忍不住注视他,却不敢走过去。
这个大人物怎么也在机场?记得关泽以前跟楚襄一块儿泡吧,关系肯定不错,说不 定他知道楚襄的航班,还有可能,他们是一起结伴搭机的。
我傻傻地偷偷观察了五分钟,楚襄没出现,反而关泽一行人似乎办好了手续,拖起 行李将要离开的样子。
脑子一热,赶紧跑上去了。
“关总!”
关泽闻声转头一瞥,目光落到我身上,很显然地露出了微微诧异的表情。我以为他 不会理睬,谁知关泽停顿三秒,竟出乎意料抛下同伴径直走到我面前。
“你好。”他伸手跟我友好地握了握。
“你……好。”我很少跟人握手,紧张地吞吞吐吐。
“嗯,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他微笑着非常准确地问。
这大人物居然还记得我!
“是见过一次。”见他挺平易近人挺客气,我故作自然地笑笑,试图提醒,“在春 宜商场的职工食堂里,楚襄也在……”
“是的是的。”他恍然大悟,“原来是徐小姐。徐小姐碰巧也出门吗?”
连我的姓都记得,我没来由一阵高兴。
“不不,不出门。”我笑道。
“是这样的,听说楚襄今天飞北京,上午反正不上班,就想过来送送他。”说到这 里心脏突然又“咚咚”直打鼓,头一抬,满怀希望地看着关泽。
“送楚襄。”关泽重复了一遍。
“徐小姐不知道吗?楚襄的航班10点钟已经起飞了吧,没告诉你时间?”他很自然 地抬腕看看表,又看着我,神色挺意外。
我一怔,刹那仿佛有盆冷水迎头浇下去,全身都凉凉的。
“哦,哦……”只好挤出点笑容,“那么关总知不知道他几号回来?”
关泽不说话,看我的眼神似乎更奇怪了。
仿佛在暗中揣摩,半天,终于微笑着说:“这次楚襄去北京常驻,应该公司有任务 吧,短期都不回来,他难道没跟你说?”
我乍一听,心里有点不太敢相信——常驻,常驻是什么意思?
头皮忽然炸开了。
“徐小姐,你白跑了一趟。楚襄北京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要不你打电话 去问问他。”关泽又看表,若无其事地客套,“不好意思,要去安检了。下回再聊吧。 ”
“……”我嘴唇蠕动,有点说不出话。
“再见。”关泽朝我笑笑。
我还是动动嘴唇,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再见”。
呆望着关泽和他同伴的背影,心里很乱,像个铁坨子沉沉的。
楚襄竟自顾自走掉了,去北京常驻……没跟我打招呼……不过也是,我算他什么人 啊?
之前他做了各种各样的事,处处都在讨我开心。而我,我为他做过什么——送了一 只其实是给前男友的钱包;除此之外,买了张《飞屋环游记》的电影票。
我从来就没好好地付出过,还几次三番地拒绝他。
突然眼前一片模糊,泪水从眼眶里漫了出来。
我犯贱。我错过。
我活该!
又一个星期忽忽而过。
我毫无办法地吞下自己种的苦果,再没有联系到楚襄。他大概改成了北京手机号, 又或者特意把手机号换掉了。
公历四月份很快就走到末尾。
正全面灰心丧气的时候,却陡然接到一个陈小安的电话。
她直接问:“欢欢,现在有没有空?”
我凭空一阵哆嗦,直觉是和楚襄有关,心里不禁充满了“死灰复燃”的侥幸心理: “啊?……有空,有空!”
“出事了,能不能过来一趟?”
“哪里?”
陈小安顿了顿,说了三个字:“殡仪馆。”
作者有话要说:
、1
作者有话要说:插叙 楚襄
“襄哥,这期的策划案,你给看看。”
“最终的定稿?”
“定稿。”
“上次那个讨论很久的PPT呢?”
“都在里面——打了个文件包叫‘北京’,把相关资料全部收拾进去了。时间紧, 这回可真是吐血做的,有些东西讨论了好几个通宵,等襄哥你通过,就彻底搞定。”
“‘彻底搞定’?还没去北京参加比稿呢。”
“嘿嘿……陈总不是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嘛。再说襄哥出马,满城尽带黄金甲! ”同事菜头伸手乐颠颠递来个红色优盘,抹着发蜡的头发根根竖得精神抖擞的。
早就注意到了,上午开会宣布去北京出差的人选,这家伙一知道自己不必去,就忍 不住笑嘻嘻的。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老板面前也不知道表现一下。
找到文件包,拷进电脑里,我很严肃地提他的名字。
“菜头!”
“襄哥还是叫我小蔡吧。”
“叫什么不都是你吗?这次我去北京,有些事顾不过来,广州兔宝宝童装时间也挺 紧,前期工作你先弄起来,等我一回来,马上开会讨论。”
“啊?”
“明白了吗?”我抬头看他。
这家伙足足犹豫了五至十秒,才摆出一副下狠心的样子,点点头,然后苦哈哈地接 过优盘走出去了,搞的好像我在压榨他。
点开文件包,浏览文件。
青云策划从开张之日起,营运一直不坏,连着接了两个比较好的案子,客户反馈都 挺满意。过几天就要去北京争取新项目,不知道运气怎么样。
已经算过了,如果这次也拿得下,还清欠关泽的50万指日可待。我跟合伙人老陈商 量,亲自走一趟参与提案,不成功便成仁,直接去跳长城。
看时间,下午六点半。踱出办公室,缓缓地扫视一圈。很多同事都下班了。
做AE的小刘开着电脑,亮着一份Excel表格,显然打算加班,却又跟菜头火热聊天, 笑得满脸猥琐,嘻嘻哈哈的:“……咱做广告讲究创意,那些俗!忒俗!谁跟你说求婚 一定要玫瑰啊,我看不如扎捆杜蕾斯花送她,应景又实用,词也现成‘尽享激情,自有 一套’……”
我一听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公司了。
素质真低,工作场所谈什么杜蕾斯,全国都在扫黄,这些人懂不懂。
菜头今年虚岁才二十五,比我还小好几年,俗话说的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跟 人求婚,人家女同志能答应吗?明天被拒绝了可别影响工作。
烦,开公司就是烦。
乘电梯,直接下到金欣大厦底层,拐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在冷冻区挑了个黑胡椒 牛排盒饭,请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