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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如琴湖。”悠言脸上现出几分怔仲,蹙了眉。
杨志正要解说,闻言,笑道:“悠言做了功课,哪像你。”说着,捏了捏小雯的脸颊。
小雯也笑了,“难得让你能如数家珍一番,你这厮还不好好珍惜。”话里,大有不识好人心的意思。
“你对,这得了吧。说起这如琴湖,是因形如小提琴而得名,蚊子,你看看,像还是不像?”
“这黑压压的,它看我像小提琴还差不多。”
。。。。。。
顾夜白却微微皱了眉。大手,扳过悠言的脸。
近两年的相处,两人的默契愈发深了。对方的情绪,几乎在第一时间便能感觉到。即使,像顾夜白的深沉,很多时候,他的情绪变化,悠言还是能一下察觉。尽管不知他内心想什么,但他是喜是怒,她却清楚而笃定。同样,悠言此时的恍惚,顾夜白也立即捕捉到。
“言,怎么了。”
悠言摇摇头,“没事儿。”
杨志和小雯说说笑笑,已走在前面,与二人拉开一段距离。
悠言噤声,垂了头走路,顾夜白也不逼迫她,只淡淡道:“嗯,似乎我一直还不知道我的小猪为什么心心念念要到这里来。”
她明白,他对她的疼惜和在意。“我爸妈是在这里相识的,如琴湖。”她低低道。
她说了谎。
第九十二话 当时明月在
路泓易和迟筝并非相识在如琴湖。
他们的初见是在庐山牯岭脊上的一景月照松林,一条土路,把松林划分成两两相对,松涛绵绵,一路延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时,明月在。月色温润如水,辉芒倾洒在松尖地面,曾照出尘世美好。他与众多同僚谈笑同游,她在月下写画。一场偶遇美得不好思议。
那是小时候悠言曾央求奶奶说了无数遍的故事。其实,又怎么是故事。故事里的人去了天国,又或者是有了新的陪伴。以爱开始,以殇结束。一段时间里,悠言曾疯狂绘画过那松间月色。仅按自己的想象,不索凭依。但这句话,也并不全假。如琴湖,迟筝便殇在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只是,她怎敢说太多与他听。
关于他父母的事情,她很少提及,他只知道,她父亲不爱她的母亲,正如他的父亲一样。他很少问起,她那抑郁的神色,他会轻轻浅浅的痛。原来,这里是她父母相识之初。只是,还是很容易听出她话里的一丝不真实。没有端倪,只凭感觉。只是,他选择把她抱紧,而不追问。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丝痛。属于一个人的痛。
“小白,明晚我们去看月照松林好吗?然后,你给我画一幅画,不对,是画那里,不是画我。好不好?”
她的话,几分凌乱。“嗯,好的。”顾夜白拥住她,答应道。
“等到你成名了,我就把你的画卖个天价。做个小富婆。”
“。。。。。。”
“你皱什么眉,我不会卖的。”
顾夜白微叹,敲了她一下,“快走,不然,把你自己拉下在这里。”
想拥着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如果这个旅程注定是沉湎,还有一点终究无法释怀的悲伤,他会一直在她背后,静静看着她。
唯我庐山。春如梦,夏如滴,秋如醉,冬如玉。
一 行人,说说走走笑笑,杨志热情地为他们介绍一路。
小雯笑骂,“别酸溜溜的把广告词也剽窃出来。”
杨志反驳道:“那你说我老家不美吗?这里以后也是你的故乡,你的地儿啊,你这娘们。”
小雯红了脸,狠狠去捶打他。
顾夜白和悠言相视一笑。
在他们打闹的间隙里,顾夜白看着悠言的笑靥,忍不住轻轻吻上她的眉。
路从今夜白,月是顾乡明。
在他的温柔里,悠言的手,也悄悄抚上胸口。就像杨志对小雯说的。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所在。只是,我又还能陪你多久。
“队员们,到了。”杨志笑道,率先收了脚步。
众人一看,夜色苍郁,一家小旅馆从绿荫中透出檐瓦。里面,灯火通明。走近,便看到门口,疏横了一个檀木牌匾,用小篆写了“杨柳旅馆”。
杨志回头冲顾,路二人招呼道:“进来。”
说着,挽了小雯走进去。
顾夜白一凛,掌中悠言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眼角余光里,是她突然苍白了的脸。
他吃了一惊,想也不想,扔下手上的行李,勾过她的小脸,锐利的眸迅速巡视过她的脸。“言?”
“小白,这就是阿志家的旅馆?”悠言一双眼兀自凝着那牌匾,喃喃道:“他姓杨,如琴湖,我早该想到的。”
顾夜白沉声道,“你知道这家旅馆?言,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没有。”悠言低声道,“小白,我今晚不住这里。”
“这家旅馆死过人。”
杨志看二人久没进来,便走了出来,正好听到悠言的话,有点难堪,便怔愣在一边。
顾夜白皱了皱眉,又笑道:“阿志,这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不是这个意思。”
小雯也走了出来,看众人神色奇怪,就道:“怎么了?”
悠言咬唇,把自己暗骂死,一看顾夜白要开口,知道他必定会如她所愿,但也会把事情扛到身/上,忙上前,道:“阿志,对不起,我不会说话,只是我从小特别怕这个——”她越说越急,索性住了口,小脸通红,低了螓首。
杨志见状,反倒过意不去,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这里死过人是事实。只是现在晚了,我赶紧叫个车,把你们送到原来的地方去。”
“谢谢。”顾夜白拍拍杨志的肩膀,眉一扬,“如果,明天我们还要叨扰你做导游,这会不会说不过去?”
第九十三话 神秘的客人vs五十年的房租
杨志大笑,“你不找我我还饶不了你。”
“是啊,人多,才热闹。”小雯嘿嘿一笑,末了,又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走,我也怕。”
杨志哼了一声,搂住她。
刚才的尴尬便一下散去。
悠言还是不安,顾夜白轻轻挽过她的肩。
“阿志是豁达的人。”
“阿志,你的朋友呢。”一个瘦高个男人走了出来,两鬓微白,上了一定年纪。
“爸,他们在那边,准备上车呢。”杨志笑笑道。刚帮顾,路二人找了个计程车。
前方,十来米开处,顾夜白把行李放到车尾厢,悠言站在一旁等他。
杨夫责备道:“家里能兑出地方啊,怎么能让你朋友住旅馆去?”
杨志搔搔头,一旁的小雯吐吐舌,忙笑道:“伯父,他们原订了旅馆的,现在不好退。”
杨志向小雯使了个眼色,小雯偷偷做了个“V”的手势。
“也是民宿吗?是哪家的旅馆这么霸道?”杨父皱眉。
这时,一把微沉的声音响起。“老杨,你这是在急什么?”
一听那声音,杨父忙道:“阿志,易先生来了,你快过来拜候一下。”
杨志一惊,拉了拉小雯,转身望向刚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
来者,高大英俊,一双眸,漆黑锐利,敛了流光炯炯。普通的休闲服,却遮掩不住一身气韵。他似乎还年轻,但似乎也有了一定的年纪。
这是个教人看不出岁月的男人。
小雯暗暗扯了一下杨志的衣袖,悄声道:“这人是什么来头。”
杨志捏捏小雯的手,唤了男人一声,却见他骤然皱了眉心,目光烁烁,紧盯着前方一双男女。
杨父似乎也觉察到那易先生的视线,笑道:“那是阿志的朋友,两个大学生,趁着假期过庐山游玩的。”
“小志,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再扫了一眼绝尘而去的车子,淡淡问。
烙印在瞳里是那男孩的手环在那女孩的腰上,两人神态亲密。
杨志不疑有它,爽快道:“他们是情侣,都是G大的学生,名校来着。”
小雯笑了笑补充,“听说,交往两年了。”
杨父道:“您对这两个小辈感兴趣?”
易先生淡淡一笑。
“老杨,我的女儿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看到那小女孩,想起我女儿了。”
小雯“呀”的一声叫起来,“您的女儿是悠言这个年纪,骗人吧?先生您早婚?”
杨志无奈地摊摊手,“易叔叔,您别见怪,小雯这人是这副德性。”
易先生一笑,“小姑娘很会哄人。老杨,这是你儿子的福分。”
杨父哈哈一笑,“茶也沏好了,咱们进去喝一杯,让小辈们自己热闹。阿志,好好招呼小雯。”
望着那二人的背影,小雯掐了杨志一把,两眼堆满好奇,“这易先生到底什么人啊?”
杨志搂着她亲了一口,小雯往他脚上跺去,“死人。”
杨志收了戏谑,微叹了口气,“客人。”
末了,淡淡补充道:“一个神秘的客人。”
杨志的房间。
“神秘的客人?”小雯接过情人递过来的水,在床前一张小藤椅坐下。
“每一年,他都会上庐山来,也会在我们这里住一些日子。”
“阿志,你又在打广告?”小雯嗔道,“不过,庐山的确很美,似乎永远看不尽的景。”
“不是庐山,是人。”杨志肃整道。
窗外,是扑面而来的缥缈群山,有些氤氲,看不清面相。
“这里再美,也不可能来得这么频繁。”杨志苦笑。
“等等,他每年都来?”小雯灵机一动,讶然道,“他来了很多年了吗?”
“多少年我也记不清了,十多年了吧。”杨志皱眉道。
“你说不是庐山,是人?他来见一个人?”
“可以这么说。易叔叔在我们这里订下了一个房间,时限是50年。早在10多年前,他就付清了50年的房租。”
小雯低呼,清亮的眼盛满不可思议。
“50年?50年的房租?”
杨志轻轻一笑,小雯突然觉得他的笑意里有几分凄凉。如果,在别人的故事里,凄凉了自己,那会是怎样的一个情节。小雯想,那个看起来好像永远也不会老去的易先生,在等的一定是一个女人。
“阿志,我不懂,那他们每年见一次么?那岂不是牛郎织女?”
小雯说着,自己也扑哧而笑,末了,却又不觉好笑,倒生了份惆怅。
“阿志,那个女人呢?”
第九十四话 易先生的蝴蝶(1)
杨志微微奇怪,“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
小雯痛恨地掐了他一把,“意会!”
杨志笑了笑。一时,缄默。
好一会,他才淡淡道:“蚊子,他要等的人,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那个女人死了。她就死在这我家的旅馆。死在那个易先生付了50年房租的房间里。”
杨志以为小雯会惊讶低呼,或者什么。甚至,小雯也这样想。只是,她没有。太过震撼,反而哑了声音。
良久,她才幽幽道:“阿志,为什么是50年。”
杨志低声道:因为,50年以后,他已经走不动了,或者已经去了找她。”
小雯紧紧抱着杨志。幸好,那个人还在自己身边。
“那个女人是他的谁?”小雯问得小心翼翼。
“他的妻子。”
小雯微微一笑,心里仿佛堵了颗石子,这时才算安稳。妻子。这样的感情,该给妻子,而不是别的人。
“对了,阿志,有一个事儿,很奇怪,只是我一直想不出那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杨志笑道:“哦?”
“蚊子,你说。”
小雯道:“你说我和悠言看上去年纪算是相若吗?”
杨志点点头。
“那为什么易先生却独独那么留意悠言?”
易先生。其实,不姓易。他的名字是路泓易。只是,很多年前,有一个人总喜欢叫他阿易。而这个地方,她身故的地方,他便随了她的喜好。时间苍茫。这些年间,这小旅馆也几经装潢,除去这个房间,还保留了原貌。
男人端坐在床上,打量着房间的每一处摆设。床榻对面,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旁边的小茶几上,是老式的热水瓶和杯子。窗帘,褪了色。只余下些散碎的花纹图案,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似乎,原本该是姹紫嫣红。
只是,如果他的妻子和女儿在这里,他想,她们能辨别出来这原来的繁华。他的妻,叫迟筝。在嫁他之前,是最负盛名的天才画家。一朝,洗手做羹汤,为他。
窗子留了缝隙,有风进,把帘吹得半开。窗外,是莽莽的山。这个房间,风景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