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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使确定了自己的感觉,又能够怎样?他所能够做的,也无非是再一次离开。
、无止境黑夜的开端(一)
漫天繁星下,遥遥地,清原滕高瘦的身子倚靠在车前。看到穆川步出大楼,他迎上前来,例行公事地:“二统主,殷樱小姐打了数十个电话给你。”
“她父亲死了,这个时候,她自然很需要我。”穆川只是淡淡地,“可怜的人,连自己的父亲死在谁的手上都不知道。”
清原滕垂手待立,无声听着这二统主的话。
他突然转了个话题,毫无先兆,“你来穆家已经很久了吧?”
“自我有意识起,就在穆家了。”
穆川点点头:“那你应该对我母亲有点印象吧?她死的时候,我还太小。”
清原滕不知道为什么穆川会突然提起这个,只木然道:“夫人非常高贵美丽。”
“我对她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已经有点模糊的笑容,还有她让人为我设计的玩具。”夜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的目光透过夜色,似乎在看向陆离所住的公寓大楼。这片开阔的空地在大楼后方,临近一个建筑工地。工地夜间休息,此时已是夜半,更是无人经过。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其实哥哥的性格跟我很像,只是他从来不提。母亲让人为我设计的那个玩具,他内心也是喜欢的,但是他从来不表露出来——身为穆家长子,他对自己的身份清楚得很。他从小就训练自己无情无爱,除了穆家,除了西京门,其他都是可以被利用,被舍弃,被牺牲的。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亲有一天要死在父亲手上的事实。”
穆川自顾自说下去:“因为哥哥根本不可能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珍惜的亲人杀掉!那一年,我才六岁。”
清原滕一言不发地在旁听着。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不,他都亲眼看见过!当年夫人死的时候,穆川还小,比较容易走出这个阴影。但是当他姐姐死的时候,他已经懂事了,他没有像当年失去母亲时候那样,大哭大闹。
尚年幼的他,已经知道,等待在他和穆懿前面的,是怎样的一条路。
或者是这样,他才会形成日后那种浪荡闲逸的个性?夜夜笙歌,只为忘却自己要走的,是一条荆棘的畜生道!
穆老爷子纵然对自己十分好,但穆家的气氛仍是太压抑,他感到窒息。因此,当知道他们需要有人进入金堂做卧底,他立即自动请缨。
他只是没想到,在金堂里,是另外一种压抑与窒息——金老爷子更是视他为亲孙儿,让他劝导自己那“个性古怪”的孙子。
“让他别一天到晚弄那些画
笔颜料了。教他用枪!”金老爷子温和的笑声,犹萦于耳。
四处空气寂静,晚风刮过,十分的冰冷。
清原滕的目光突然一凛。
引擎声由远而近传来,化作凌厉的刹车响。自工地后面绕过来两辆车,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停下。从上面下来七个人,一身黑衣,沉稳地自怀中掏出枪来。
穆川嘴角一撇,冷冷笑着:“自西京门统一四大集团后,好久没试过被人夜袭了。有意思。”
他的内心升起快意。在枪弹流突之间,鲜血飞溅之下,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情就会灰飞烟灭了吧?他笑着,掏出枪来。
那七人凑上前来,围绕了两人。
、无止境黑夜的开端(二)
陆离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那时已是夜里四点。她拖着疲累的身体,感到这一夜是如此漫长。
推开房门。床上赫然坐着一道人影,她一下骇住,那人却闲闲笑道:“别害怕。是我,来自威尼斯的商人。”
对方啪的擦亮打火机,火光映着他的脸,笑意捉摸不定。他嘴里衔着一支烟,缓缓点燃。
陆离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壁,悄悄伸手去摸墙上的灯开关。
灯没亮。
那男子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电路已经被我切断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笑笑,仍是故作神秘的:“跟我走就知道了。而且除了满足你个人的好奇心外,还可以见到你的母亲,岂不一箭双雕?”
陆离静静地低下脑袋,那男子在昏暗中,轻笑着说:“怎么样?考虑一下?”他徐徐吐出烟圈,只听陆离沉声道:“好的。我跟你走。我要先收拾一下东西。”
“没问题。”他轻巧一笑,如女子般好看,“多带些衣服。对一个女人来说,最珍贵的东西是她的衣柜。”
昏暗中,她静静地走到大柜前,拉开抽屉,右手使劲掀拍着衣物,弄出一阵声响,同时左手轻轻摸索着,突然听到那男子在身后轻笑道:“不用找了。你的那把枪已经被我藏起来了。”
陆离转过身,手里握着一把枪:“你找到的,只是没有子弹的那把。但是另一把有子弹的,你没有找到。”
这把枪,当日她从穆宅那里偷出来,放在家中,只是为了防西京门的人。两年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直到今天——似乎一贯平静的海面,原来海底早已波涛暗涌,到今天才掀起巨浪。
对方歪着脑袋,轻轻一笑:“真是不能小觑。你的性格跟情报上的描述很像,看来统主的情报网不是盖的。不过你忽略了一点——”他从怀中掏出枪支,“你面对的,可是一个自小在腥风血雨中成长起来的职业杀手。”
他拉过一个枕头,覆在枪口上。
子弹砰地射出,高速穿过枕头,发出一声闷响,击向陆离的两臂。
枕头中的白色丝絮,漫天扬起。
、无止境黑夜的开端(三)
大楼外面。穆川看着脚边倒下的七人,嘴边浮上不屑。“真不自量力,就这样,还胆敢找上门?是事前的情报没做足吗?”
清原滕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怎么了?”穆川卷着袖子,盖过袖口上的血迹,漫不经心地看向他。
“二统主不觉得有蹊跷吗?”
穆川轻蔑地笑笑:“的确。他们的目标是我,但这样的话,刚才我在楼上的时候就可以杀掉我,何必像现在这样——”
他蓦地住了口,赫然扭头看向大楼上方。
耳膜中,传来大楼某处的沉闷枪击声。那是职业杀手敏感的耳朵才能分辨出来的声音。
他狠狠咬牙:“原来如此!刚才这一役,只是为了错开时间,和耗费我们的体力么……”他霍然回身,往大楼方向径直奔去。
清原滕在身后喊住:“二统主!那是陷阱!”
穆川的脚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他眼中燃着烈焰,像要把整座大楼毁灭。
清原滕迅速追上。
穆川蓦地顿住脚步。
在他面前,一袭黑色衣服的男子,怀里抱着陆离,正微笑着站在他们面前。陆离的两臂都中了弹,鲜血沿着男子的衣服,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像鲜红色的花。
那男子微微一笑:“我听说金堂集团的副总裁,啊,不,西京门杀手组织的二统主,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果然,看来他已经意识到,刚才那一役,不过是为了耗费体力和消耗子弹呢。”
说着,他慢慢掏出枪来:“我最喜欢跟聪明人玩,尤其当那个人还是个深情的美男子时。”他意味深长地笑着,枪支徐徐移动,抵向陆离脑门,“穆家的规矩可是个好东西啊。现在你一定在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杀掉她了吧?”
在男子的怀中,陆离无力地笑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看来你的情报并没有用。不然,你怎么会以为用我做人质可行呢?”
“我当然知道。”对方扯动嘴角,“因为两年前,我们就做过了类似的实验。”说着,他垂头一笑,看向陆离,“你的肩伤还好吗?有没有在光滑的肌肤上,留下难看的疤痕?”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凛。
两年前那射伤陆离的突袭,原来是他们的人!
对方笑笑:“那一次牺牲了几个顶级杀手,但是却发现了极为有用的情报——穆懿竟然会亲自救回一个稚气未脱女学生的命,为她取出子弹。当然,她不可能是穆懿的女人,因
为穆懿是没有感情,连自己亲妹妹都可以杀掉的夜叉王!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他是为了自己最重视的弟弟——他在替自己的弟弟修理坏掉的玩具呢。”他轻佻地笑着,那张如女子般美丽的脸却阴霍得很。
、无止境黑夜的开端(四)
清原滕沉着脸,踏前一步:“你不是金堂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潜入金堂多时。当初除掉金老爷子,把金家的人灭掉后,金堂的顶级杀手还剩下多少个,到底是哪些人,他心里都亮堂堂的。
两年前那次夜袭,他也在场。那些杀手,确是金堂的人。他还记得,他亲手解决掉这些昔日同伴时,对方只狠狠瞪着他,那些眼神,他永远忘不了。
就像他忘不了,金老爷子知道一直信任的自己,原来竟是西京门的卧底时,看向他的眼神。
只是这个人,他不是金堂的人。
那人抿嘴一笑:“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个旧金堂的叛徒呢。”
“别绕圈子。”清原滕眼中露出杀气。穆川在身后按住他肩头:“别冲动!”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陆离身上。如果再拖下去,她不是会死于失血过多,就是伤口感染……他紧紧蹙起眉心。
这个人说得对。穆家定下这样的规则,不就是为了防止有软肋落在敌人手中么?尽管发展到后来,这规定已经有点扭曲,有点变态了。但穆家仍世世代代遵守着它,视为金玉规条。
只有足够无情的人,才能担当得起西京门!
从很久很久之前,哥哥就已经明白到这个道理了吧。
他干涩地笑笑,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良久,他说道:“把她放下。我跟她交换。”
“二统主!”机器人般行事的清原滕,此时也惊呼出声。
陆离只感到头脑中的意识在随着身体的血,一点一点迅速流逝。刚刚穆川说的是什么?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吧?头脑昏沉。满天繁星太过沉重,像随时要倾侧过来,倒覆在她身上似的。
“我跟她交换。”穆川再次重复。清原滕护主心切,下意识地踏前一步。穆川按住他,轻声耳语:“我会有办法。”
他轻轻把手中的枪搁到地面上,双手举起,朝对方走去。
在他身后的清原滕,却慢慢举起手来,枪口暗暗瞄准陆离——
只要这个少女死了,二统主就不会再受牵制了。至于杀死她之后,二统主要怎样惩罚自己,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他一心想着的,只是要保护西京门,保护穆家,保护两位统主的安全!
他从来都只是西京门的人。
金家小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清原滕,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去维也纳啊。”
眼前,她那双清亮纯粹的眼睛,似乎正看向自己……
不,那不是她的!
他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那是陆离的双眼。
陆离无力地看着清原滕的动作,默默地注视着他,似乎正在等待他扣下扳机。等待那个指头的动作,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神秘男子的笑声却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伴随着那笑声的,还有枪声。
陆离眼神一下黯淡,她看着清原滕在枪声中倒下。
“金堂的叛徒,倒是对穆家忠诚得很呢。”他语气讥讽,抬头见到穆川眼中的杀意。那男子笑笑,把枪支抵得陆离的脑门更深。
“他不会杀我的。”陆离突然开口,她的嘴唇干裂苍白,面无血色,“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他们捉了我的母亲。如果只是为了用我来要挟你,他们不会大费周章。他们必定有其他的计划……”
穆川听罢,突然猛地掏枪,击向对方,却在巨大的枪声中,应声倒下。
他膝盖上亦中了弹,腿一软,赫然单膝跪下。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穿杏色长风衣的男子。对方面无表情,只缓缓放下手中的枪。
那男子笑笑:“你现在才来。”
那冷峻寡言的杀手,安静地托着手中的枪,掠掠额前的头发,看向这边。
陆离看着穆川艰难地要从地上挣起。那是她阖上双眼前的最后景象了。失血过多,加上之前在浴室地板上受了凉,使她体内窜上一阵阵寒意。她努力让自己意识清醒着,耳边只听到有人沉声道:“任务结束。走吧。”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神秘少年(上)
你是有病的,所以被宠爱
——《青山黛玛》何韵诗
再次醒来时,却是在一间充满果香的房中。小炉子上烧着水,水壶发出柠檬香味。她有点迷惑,撑起身子,一阵钻心的痛涌上。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两臂都已包扎得像石膏像的断肢。
玻璃窗外,日光正明媚,仿佛那场腥风血雨从未发生过。此时,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空气也是甜的。甚至,她感到自己那失血过多的身体,也发出甜腻的血的香味。
她慢慢回忆起夜里那一幕。
那一夜距离现在是多久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十分的迷惑,挣扎了很久,才下了床,慢慢走出去。踱着步子走出房外,外面是偌大一个客厅,但迥异于穆宅,屋内没有穆川喜欢的那些新奇用品,却有数株热带室内植物,高达两米。巨大的水族箱把客厅视线分隔开,墨绿色壁毯下的宽大白色沙发,正对着开敞的庭院。
庭院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