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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手中的枪已被夺去。
他嘴角掀动:“别以为杀过人,自己就是杀手了。”
“我不想……”
“不想当杀手?那你是打算选择以身体来取悦男人了?”他俯□子,她一悸,身子往长桌那边退去。他看着她意料之中的反应,语气更嘲讽了:“你还太嫩了——你以为你说自己十八岁,我就会把你当成年人看待,你就可以跟我谈判了么?”
陆离不语。她承认,自己确是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在他面前,她感到自己简直就像是被猫捏着尾巴逗弄的老鼠。
舱室中安静得很。她想起刚才的情景,心里仍怦怦直跳,双手紧紧地按住了领口。
穆川却笑笑:“我饿了,到厨房去拿点吃的。你要什么?”
见她不回答,他瞪瞪眼,“嘿,那我随便拿些大杂烩给你,你可别哭着说难吃。”便退出了船舱。
、夜叉的猎物(下)
快艇高速撞击向海风,朝黑茫茫的彼岸驶去。甲板上吹进来极冷的风。她在这船舱里,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抬头却见穆懿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背向她,看向大海。
他只穿着极单薄的一件衬衣,在月色下隐隐闪着暗光。陆离这才留意到,他的衣服并非纯白,而是布满淡色暗纹。
他手中叼着一支烟,香烟上的红光在黑色的天与海之间,暗红得扎眼。他头也不回,只淡声道:“你不怕?”
当然怕。怕极了。
她这么想着,嘴皮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他已转过身来,看向舱室内的她。
她害怕这个男人,更害怕他的目光。
他们怎么叫他来着?夜叉王?这么年轻,却被众人所臣服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蓦地想到,自己的确知道得太多了。只是,他们当真希望要自己这个负累?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好杀手的胚子。
穆懿已经步入内舱来。
“我要跟你讲清楚。”他漠漠地,不怒而威,“如果不是穆川今晚一时兴起的话,我也不想背上你这个包袱。但是,不等于我会让他任着性子来。”
陆离默默看着穆懿眼底流露出的不屑。
他又说下去:“穆川容易对很多事情产生兴趣,但是对人,可是第一次。”烟头在他指间闪成一点暗光,“穆川容易相信别人,但我不会,尤其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既然我们能够在其余三大杀手集团里,布下那么多人,那么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陆离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断他的话:“的确,我来历不明,可能对你的西京门怀有恶意。但我离开的时候,阻挠我的,也是你们西京门的人。”
他冷静地:“我的原意是希望你在穆川面前死掉。”
“我看到了。”她低声说,“你的那个手下,他托着我走的时候,从他袖中滑出一柄小刀。”她抬起眼皮,“我鼻子没嗅错的话,那刀口上喂了毒药。他只要在我身上弄个小伤口,在远处船上的人,就不会见到。”
穆懿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少女,看着她今晚经历了亲人惨死的事,自己却坐在这里,冷静地说着自己差点被杀的事,像是于己无关。
“或者加以培养,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因为你天生无情。”未几,他说了一句。
“我有。我有在意的人,我有在意的事情。”她反驳。开始不再畏惧眼前这男子。一想到,大不了只是一死,她突然
很释然。
船舱外突然响起脚步声,穆川端着一盘意面走进来。穆懿看了两人一眼,不作声地走出甲板上。
穆川伸手要抱过陆离,她忙躲开身子,“我不饿。”
“早已猜到你不会想吃东西。”他笑着,却仍是一把抱起她。她有点意外,只听他笑道:“带你去洗热水澡。”
、浴室(上)
陆离把脑袋没入浴缸中,身体四周的滚烫水流往上涌动,冒着甜腻的泡泡。
这一夜如此漫长,仍未过去。她不解,今天早晨她醒来的时候,妹妹仍像小猫般贴在自己身旁睡着;回到学校,同学仍向她请教作业;好友文希仍叽叽喳喳在旁说隔壁班哪个男生怎样……一切都那么正常。但为什么在一夜之间改变?
那一幕幕再次无声浮现——妹妹睁着眼睛,倚在墙角的血泊中的样子,再次出现眼中。她在水中闭着眼睛,感觉到眼角似乎涌出了液体。
那液体落在满满一浴缸的热水中,无声无色地逸开。
她开始想着自己未来的路。目前看来,脱离西京门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不愿就此成为杀手。另外,还有穆懿所说的穆川对自己感兴趣的话……无论如何,这两兄弟当中,似乎弟弟并不那么可怕,尽管爱恶作剧,但毕竟更为亲切些。
咕噜噜的水声之上,她突然听到门把一阵响动,随之而来人的脚步声。
她慢慢浮上浴缸水面,露出半个脑袋。
“你这个样子倒是有意思。”穆川坐在浴缸边上,扑哧一笑。他手中拿着一排黑色巧克力,他掰下一块,放到嘴里。
陆离忙双手抱在身前,直视他:“门锁上了,你是怎样进来的?”眼前这少年比自己只大上两三岁,比起穆懿来,她对他没有那么敬畏。
“你认为这对于杀手是很困难的事情吗?”穆川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身子朝浴缸中俯下了一些,“你几岁了?”
“十五。”这次她不敢说谎。
穆川笑笑:“跟朱丽叶差不多年纪。”
“莎士比亚的朱丽叶?”她有点讶异——他也看书?
他一笑,笑意中带讥诮:“我是杀手,又不是什么小混混。”说着他又懒懒道:“不过我对看书没什么兴趣。只是有次出海时遇上风暴,被困在船上,又没有通讯信号,无事可做。才在那里翻出来一本莎士比亚的喜剧集,翻了翻《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密欧与朱丽叶》是悲剧。”她忍不住纠正。
“对我来说,所有悲剧都是喜剧。”他耸耸肩,不置可否,说着伸手拉起她脑后的头发,盈盈握在掌心中,“人生苦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哪个杀手的手下,何不抓紧片刻欢娱?”
说着,他把沾满巧克力的
手指递到她唇边。
她避开脸。
他调笑地盯着她:“喏,居然不要?”说着,他一手按着她,一手在她脸上乱抹,她被涂了满脸的巧克力。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她任由他恶作剧。
“还没开始为西京门工作呢,就已经打算要离开了?”他收回手指,开始用嘴舔着掌心上的巧克力,一脸戏谑。
“我不想当杀手。”
穆川大笑起来,像是听到极为有趣的事情。良久,他才慢慢收住笑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心血来潮,把你救走呢?西京门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救助孩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他们成为顶级杀手。”
“一辈子?没有其他方法脱离?”
他笑笑:“用钱。用他们杀人所赚的钱,把自己赎回。”说着,他微微把身子俯近她,“但从来没有人愿意退出西京门。他们自小接受这样的培训,除了杀人,他们还会什么?”
、浴室(下)
陆离默然。
“遇上我,你真是幸运啊。”穆川慵懒地笑笑,从浴缸边站了起来,“其他小孩子都只是被扔到培训场里,过着地狱一般的日子。不过你遇上我的心血来潮——今晚在那栋大楼完成任务后,恰好碰上你家的事。我一时兴起,想要亲眼试验看看。”
试验……他说的试验是……她抬起头,略带疑惑。
“一般加入西京门的孩子,都是五六岁的,人格都没健全,很容易就被灌输了我们的思想。但是,”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你不一样。”
“我今天已经杀过一个人了。”说出这句话反驳他的时候,陆离感到自己肩膀微微发颤。她想忘记,想忘记这件事。
穆川勾起嘴角,笑着提醒她:“那不一样。我会亲自调教你。”
说着他便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他回头:“对了,别想着逃跑。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浴室弥漫的水汽中。他带上门出去,室内复又一片宁静。
陆离独自坐在浴缸中,看着那道门。
尽管她仍不知道穆氏兄弟想要怎样,但她现在所发现的是,无论是穆懿还是穆川,他们都不是容易相处的。
她觉得非常茫然,把脑袋埋在膝盖上,一头乌黑长发披泄下来,盖过了耳朵,什么也不要再去听。
从浴室出来,她走到甲板上。但见夜风猎猎刮来,鼓动着船杆上的旗。暗夜中,青黑的山脉隐现星星点点。船行近些,但见白墙红砖等各色别墅大宅,与临海那边一片钢架玻璃的写字楼区,及区内大片通明灯火遥遥相对。
穆川在甲板的躺椅上悠闲地躺着,浑不似一个刚血刃数人的杀手,只像个深夜出海的顽劣富家子弟。
在天光灯色连成一片的水上,快艇靠了岸,陆离看着白色船身下那片黑色的海。身旁,穆懿迎风而立,头发被夜风吹起,身上的衬衣在这寒意刺骨的深夜,薄如蝉翼。
身后穆川突然笑道:“回家了。”他的语气那么轻快,今晚的一场腥风血雨在他眼中,似乎从未发生过。陆离不禁心下一动,他们如此年轻,然而如此残酷,且手握大权。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对所有杀手而言,那是改朝换代的一天。对陆离个人而言,那是她跨入杀手世界的第一天。
、夕暮(上)
自那件事发生以来,已经过去一个月。
下课后,陆离挽着书包在校道上走着,文希从身后追了上来,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今天又去接你妹妹放学?”
“嗯。”陆离含糊地应着。
文希虽是她在学校内最好的朋友,但她在过去也鲜少提起自己的家事,文希只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对于父亲的打骂,欠下一屁股赌债等等,都不知道。现在妹妹和父亲的事,她自然也没有向同学提过。
文希见她低着脑袋走路,突然神秘一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粉红色信封递给她。“有人托我给你。”
陆离还没说话,文希已经开始为自己辩解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是这个男生跟我很熟,我不好意思推托。而且,他真的不错,你不要考虑一下?”
“只是因为我不喜说话,所以他们觉得新奇罢了。”
身旁有学生骑着自行车飞快驶过,扬起尘土。陆离伸手拍拍校裙。
“搞不懂你,怎么总是那么理性。难道你就没有感情充沛一点的时候?”文希叹了口气,“你的脑袋也太理性了吧……”
陆离打断她的话:“所以我羡慕你。”
“喏?”文希一愣。
陆离点点头,肯定自己的话。
“你只是在哄我开心吧。”文希撇撇嘴。
“除了六岁的妹妹外,我哄不了其他人——除非你自认智商只有六岁吧。”顿了顿,她又道:“在你身上,有着我所缺乏的东西。”
文希挑起眉头,不明就里。
“你有充沛的生命力,可以感染其他人,这是我所缺乏的。”陆离这么说着,不禁想起了穆氏兄弟。
如果说穆川浑身上下洋溢着生命力的话,那么穆懿则跟自己有点相像——同样不会被情绪牵着走。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不擅长表达感情,但穆懿呢?她不知道,也没有兴趣。
她想起自上个月住进他们家以来,自己一直小心翼翼,房间的锁换过,自己做饭,拿到房间里吃。但事实上,自那天之后,他们只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就没再回来过。清原滕一直守卫着这房舍,他只简单交代:“两位主人到国外去了。”什么也不愿多说。
她也不敢跟对方说话。一个月前,这个人几乎要把自己杀掉。
即便只是跟他们相处的一个星期,她亦是尽量避开他们,一回去便躲入房中。尽管房间上锁,但晚上睡觉时,仍是十分警醒,稍有声响,便马上睁眼坐起。
她不知道现在穆懿会不会仍想把自己杀掉,但就像小孩子对待不再新鲜的礼物那样,自己很快就会解脱了吧。她在心里想着,一颗心宽了下来,但又转念一想。但厌倦了之后,又会怎样呢?把自己杀掉?
她乱纷纷地想着,身旁又一辆自行车飞快驶过。文希突然喊道:“阿庭!”
陆离抬起脑袋,看见那辆自行车又驶了回来,在面前停下。那叫阿庭的男生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文希说着话。陆离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球场,文希突然偷偷地碰了碰她的手肘,她回过神来,这才留意到那男生一直在偷偷看自己。
她这才意识到,阿庭就是托文希把信交给自己的那个男生吧。
对于这种目光,她并不陌生。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都开始关注异性,而那些低调神秘的,更能引起别人兴趣,她也不例外。那些对她特别不屑一顾,或者有意欺负她的男生,往往更多地在暗处向她投以热切的目光。
但她总是刻意跟学校里的人保持一定距离。除了一两个善良淳朴的女同学外,她没其他朋友,更别说那些稚嫩轻佻的男生了。跟她最亲近的男性只有父亲一人——他醉醺醺,从不正眼瞧她,非打即骂。
她突然想起来,有次她放学回家,在门边听到父亲哀求债主的时候,说道:“我把女儿交给你吧。她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