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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知道那空洞的眼珠里,是不忿是懊悔,是怨恨是痛爱。
辻友绘慢慢俯下脑袋,轻轻地亲吻着那已经没有生命力的唇,喃喃着:“你既是我爱的人,也是我恨的人。我不愿你死在别人怀里,这样的结局,或者是最好的。你永远记得我,在地狱里,也永远记得我。多年以后,我会追随你而去。”
在一旁看着的金木崎,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波澜。他挥挥手,身后的人把瞳门几人的尸体拖了出去,直到最后,从才死死抱着哥哥的辻友绘手中,把辻影久的身体拖出。
“从现在起,你就是瞳门的统主了。”在部众退出房间的时候,金木崎对辻友绘说。
她没听到,神思仍不知在何处。
他突地冷声一笑:“还有比我们更合适的夫妻么?我们各自爱着的人,也是自己所恨的人。”
辻友绘慢慢地,慢慢地回过神来。她看向自己的丈夫,突然明白过来他所说的人,到底是谁,也彻底明白了那幅画中的预言。
金木崎的母亲在画中所预言的,是跟自己儿子在以后岁月中,牵绊最深的两个女人。
辻友绘,将会是他相伴一生的妻子,即使没有爱。陆离,是他终其一生的最深羁绊,即使爱恨错缠。
、回归(一)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原本坐在花园里吃早餐的陆离二人,不得不把东西撤掉,赶紧回到屋内来。
“幸好没淋湿。”陆离微笑着看向穆懿,然而一只手却紧紧握着他的不放。穆懿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应声。
这些天来,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对那件事避而不谈,已经适应了对方伪装出的笑意。
陆离看着穆懿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嘴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刚才没有淋到?”
穆懿摇摇头,慢慢拉过她到沙发上坐下。两人不再说话,只看着外面天色渐暗,透过花园中的绿色枝梢,可见乌云呈块状聚集。空气中尽是潮湿感。风刮过树枝,那枝叶便左右晃动起来。
雨终于下起来了。
陆离把脑袋靠在穆懿的肩头,两人就这样坐在室内,听着外面的雨声。尽管不过是上午,但天色暗得仿似温和的雨夜。她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忽然觉得内心十分平静,觉得未来什么的,对自己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最重要的,不过是抓紧当下吧。
穆懿的呼吸温暖湿润。
她慢慢地抬头,侧过脸去看他,见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扳过她的肩头,开始温和地吻着她的唇。两人在这光线昏沉的偌大房厅中,相互拥抱着对方。淅淅沥沥的雨声涌入,二人像被裹挟到奇异的外部世界中,与世界隔绝。沙发质地松软,她的身子慢慢陷下去,只感到腰部有一只暖热的手在抱紧自己。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胳膊,搂过穆懿的脖子,轻声地:“我想要你的孩子。”
穆懿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从她的脸颊一直吻下去,直吻到她的肩头,同时一只手灵巧地解开她的衣服扣子。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了,但并不激烈。这雨夜让人感觉暖热,就像穆懿的吻一样。
是穆懿让陆离从少女变成女人,但过去,他没能让她感受到两情相悦的快乐。这一次,他让她彻底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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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沙发相对宽敞,但并不能并躺两个人。陆离几乎像贴在锅底的煎鱼一样,靠在穆懿身上,两人就这么拥抱着说话。陆离用手指轻轻描画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穆懿嘴唇微开,含住了她的指头,她脸红地微笑起来。
“饿了?”陆离问着,慢慢从他身上坐起,一只手捂着胸前,弯腰自沙发边上捡起衣物,套到身上。
穆懿倚在沙发上,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她飞快地穿好衣服,一只脚在地板上滑动着,觅到了拖鞋,便趿上鞋要踱到厨房去。
没吃完的早餐早已凉掉。陆离有点惋惜,但还是把早餐倒入垃圾桶中。
她很快地做好两份黑椒意粉,先端了一碟到外面去,待要回身到厨房中去拿另一碟,目光却不禁被沙发上的穆懿所吸引。
因为疲累,他再度睡了过去,恍如轻轻藏起黑色羽翼的夜叉,栖息于人间。过于棱角分明的五官,亦在入睡后显得线条缓和。陆离轻手轻脚走到他跟前,缓缓蹲□子,把跌落地板的毯子捡起,轻轻盖在他身上。
手指触碰到他皮肤的一刹那,只觉得冰冷得仿佛没有温度。
他又睡得那么沉,像是永远不会醒来似的。
陆离心头一颤,脑中涌上可怕的想象。她深深呼吸,颤抖不已的手指,慢慢往他的鼻子处伸去。
她的指头离他的脸那么近,但她不敢伸过去。她从未如此恐惧过,恐惧脑中的可怕幻想成真。
她的手剧烈颤动着,食指横在他鼻下的一瞬,穆懿睁开眼来。
陆离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几乎跌坐在地毯上,已被穆懿一把拉起到怀中。
“我没事。”他低声安慰她,“我只是太累了。”
那种害怕的情绪像是一味药引,把内心五味杂陈的东西都勾起,她的脑中,一下子涌出种种假设:如果没有了他,自己会怎样?
此时此刻,他就在自己身边,紧紧环抱住自己。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那么大,却原来直到此时才完满。难道马上就要再度破碎了么?她想起刚才那一幕,觉得心有余悸,忽然害怕起来,却硬是咬住了嘴唇,怕自己会突然失声痛哭。
“我没事。”穆懿不擅长安慰人,这时只能更紧地抱住了她。
陆离此时才发现,她竟然这样害怕失去这个人。
在封闭着内心感情的那些日子里,她一直对自己的独立、不依赖他人引以为豪。
原来那不过是因为没有所爱,所恨,才能够如此独立,能够跟他人他物毫无关联地生活下去。
她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在这轻柔色泽的室内,在这茫茫宇宙的一隅。室外的风,越发刮得紧了,夹杂着犀利的雨声,涌入这室内。在这静穆中,只听穆懿沉声地问:“我们回穆宅去,好不好?”
他没有明说原因,但她知道他是要抓紧时间,跟身为二统主的穆川完成正式的权力交
接。她觉得悲从中来,却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挤出一张微笑的脸,朝他点了点头。
、回归(二)
车上暖气开得足,陆离竟沉沉睡去了。那司机从车头镜里看看她,开口笑道:“竟有人靠在统主肩头上,还睡得那样沉呢。”
穆懿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别吵醒了陆离。那司机笑着不说话,从车头镜里看着这位向来阴霍寡恩的统主,此时竟然微微侧过一边身子,好让那少女睡得沉稳。他心想:待会二统主出来见到了,必定会对自己哥哥鲜有的温柔一面,恶作剧地嘲笑个不停吧。
那车子沿着半山的路往上,越发接近穆家大宅的时候,司机低声地询问着:“统主……”。后视镜中,穆懿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司机便会意地点点头。
到了穆家大宅的门前,两扇高大的铜门已经敞开,保镖列作两旁,垂手侍立大门两侧。车子停靠在大门外,穆懿坐在车内,一只手轻轻安抚着陆离的背部,像摸着一只乖巧的小猫,同时抬头盯着大宅主楼的正门。
那大木门猛地被推开,穆川大步迈下台阶,边走边理着衣领。他的呼吸有点急促,却逐渐放慢了脚步,在距离车子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了,看向车上。
穆懿也转过脸来。
兄弟二人,隔着玻璃车窗遥遥相视。
良久,穆懿苍白的脸上微微漾起笑意,他轻轻拍着陆离的脸颊,她慢慢地醒转过来,只听他在耳边低声道:“我们到家了。”
陆离揉了揉眼睛,抬头看时,已有车童上前为二人开了车门。他们二人钻出车子,她抬头看着穆家大宅那两扇大门,那熟悉的建筑物,甚至庭院中的白色躺椅和阳伞,一切都仿佛没变。只是这一次,她不再逃开,她的身边,是穆懿。
她深深呼吸,待要回过身来,却一眼瞥见距离他们几步之遥,是伫立无声的穆川。他双手插在裤袋中,微微侧过一张脸,目光上扬,只默默看着她和穆懿。
他的嘴唇翕动,良久,才对穆懿道:“哥哥,你回来了。”
穆懿神色极为平静,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淡然一笑:“是的,我回来了。”
四周的西京门部众对眼前的一幕,只感到放心——统主和二统主都在,Vasari与瞳门联姻的危机,必定能够安然度过。没有人想象得到背后的腥风血雨。穆川跟穆懿并肩而行,两人都如此年轻多谋,脚步轻快,仿佛世界都被踩在他们脚下。
陆离慢慢跟在身后,看着二人的背影,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初次见到他俩的那个傍晚,那个逢魔时刻。只是此时此刻,她对二人的感情复杂得多。
就在他们迈入大
门之际,穆懿在她身前忽地站住,回过身来,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侧,然后在她的头发上轻啄一下。他一言不发地扫视着庭院中各部众,众人都明白过来了——这个少女,统主已经承认了她作为自己女人的身份。
穆川站在二人的身旁,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内心任何想法。
陆离跟在穆懿身后,正要迈入门中,却不觉腿一软,身后的穆川忙伸手要扶过她,她已飞快地甩开他的手,只接住了穆懿在前方伸来的手。
穆川一怔,然后默默地抽回手,只无声跟在他们身后,入了客厅来。
、回归(三)
律师一早已经在客厅中等候。待各人落座了,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穆懿和陆离,又看了一眼独坐一侧的穆川,询问过可以开始了,便拿出一个棕黄色的大信封,开始宣读相关文件。
冗长的程序过去后,已经是傍晚了。那律师把桌面上的两份文件分递给穆懿和穆川二人,说:“签下这两份文件,一切便都完成了。”
穆川接过那文件,从上面抬起眼睛,飞快打量了坐在对面的穆懿。但见穆懿没有丝毫犹豫,接过文件再确定了一遍,便旋即在上面签字。
穆川也低下头,在自己手中的文件上面签上名字。
律师跟他们逐一握手,然后离去。大门关上的一瞬,屋内没入傍晚特有的诡异昳丽中,霞光映在客厅中三人的脸上。
陆离轻声对穆懿说:“我有点累了,想先上去休息。”
穆懿知道她是想让兄弟二人有机会聊天,于是默契地点点头。
穆川的身子深深陷入沙发中,他的目光追随着陆离步上楼梯,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低头看向穆懿。只见穆懿只轻轻点燃一支烟,烟尾的一点橘红,在傍晚的黯红天色中,载浮载沉。
“别抽太多烟。”穆川无关痛痒地打破僵局,忽地一笑,“没想到我也这样婆妈。”
穆懿只是微笑,身体前倾,往烟灰缸中抖了抖烟灰。
又是一阵难耐的寂静。
终于,穆川问:“你的身体……我已经知道了。”一向无所畏惧的他,此时声音也有一丝颤抖,“……没有其他办法了?”
穆懿盯着手中的香烟,慢慢抬起目光:“去求金木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也许是把他旗下研发这药物的实验室购买下来。”
穆川的眼睛一亮。
穆懿看在眼里,一笑:“你还是没变。总是认为有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不知为何,他说完这句,两人都静下来不说话了。他们两人,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子,坐下来好好聊天了?
穆懿慢慢吸入一口烟,顿了顿:“购买实验室的事,几乎是行不通的。我身体的事情,迟早瞒不住,很快便会传到金木崎耳中。一旦他知道了,即使把整个实验室炸掉,他也不愿这种药落入我的手中。唯一的办法……”他把烟蒂狠狠碾灭在烟灰缸中,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决然地看着穆川,“除非一直等下去,等到这项技术核心公布出来,或者我们旗下的实验室也研发出同类的药物……”
他的那句“除非一直等下去”,其言
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
穆川的脸色黯然,十分地难看。他咬咬下唇,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时只听穆懿沉声地:“你是个极聪明的人。西京门在你手上,我很放心。”
“但是金木崎……”穆川打断他。
穆懿摆摆手,穆川便静下来,只听穆懿继续道:“Vasari家族势力虽大,但是即使加上日本的瞳门,他们的势力仍远不如此时的西京门。他们要掺一脚到亚洲来,也不过跟我们形成鼎立之势,不可能一支独大。”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穆川:“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陆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穆川肩头猛地一颤。从楼上的窗口看下来,见到穆懿的车子开回来的时候,他已经遥遥见到坐在穆懿身旁的陆离。
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
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他要面对的,比想象中的来得更快更猛烈。他的指甲紧紧抠住裤子,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平静地听下去。
穆懿低声地:“陆离是你爱的女人,我跟她的孩子身上,也流着跟你同样的血脉。我们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