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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学生妹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正要接,被另一个女生阻止并挡在身后,义正言辞地对凌斯阳道:“不好意思,我们也没零钱!”
凌斯阳还想再努力一把,没想到身后排队的人都嚷嚷了起来,“你会不会买啊,不会就上那儿排队去!”
凌斯阳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好咬牙默默离开自动售票机,这时听得身后那学生妹小心训着她同伴道:“别看到帅哥就犯傻,哪有天上掉馅饼的,想拿几张假钞糊弄我们,他还嫩点!”
“可是他真的好帅,就算被骗了,我也乐意……”
凌斯阳嘴角抽了两抽,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却被当成了骗子,带着失落与沮丧,心灰意冷地来到人工售票窗口的大队伍中,默默地站在了最后。
没想到,在中国买一张地铁票也这么困难,早知道就打的去火车站了,可是如果现在才说打的,肯定会被心仪瞧不起,难得她对自己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点,坚决不能打退堂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不就买张票么,还能难倒他?
排啊排,挤啊挤,见一个插队的就跟着起哄,把人家祖宗骂了个遍,结果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人举着票子从窗口下来,得意地扬长而去……
轮到凌斯阳的时候,他已是汗流夹背了,虽然这次又花了他接近四十分钟,但好歹也是胜利在望了,“给我来两张,去深圳火车站的地铁票。”
售票员头也没抬,两只手在键盘上叭叭叭那么几下,吐出三字:“二十块。”
这时,凌斯阳一摸裤袋,老天,钱包没了!
“给钱二十块!”票售员不耐烦地重复道。
凌斯阳低头,四处找寻,地上黑压压地全是脚,哪里还找得到他那黑色长皮夹,凌斯阳被售票员催得急了,抵抗不住后面排队人的压力,再次被队伍无情地抛弃了。
凌斯阳顺着原路,来回在人工售票窗与自动售票机之间找寻了三遍,都一无所获,最后找到保安,还被人家鄙视地拉到某墙壁面前,指着上面的几个大字,对他道:“来,给念念!”
“有扒手出没,请小心!”
“这就对了嘛!”保安惋惜地摇摇头,“都写得这——么清楚了,还要我们怎么着,下次小心点!”
凌斯阳感觉这两个小时比受刑还要痛苦,这下好了,钱包被偷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火车站了,闷闷不乐地走离售票处,打算先找到韩心仪再想办法。
令凌斯阳抓狂的是,他找不到韩心仪的人了,想给她打电话,又发现竟然连手机也被偷走了,急得他在入口处团团转。
“来自北商市的凌斯阳先生请您在听到广播后速到广播室有人找,来自北商市的……”
凌斯阳绕了一个大圈,问了十来个人,最后在卫生阿姨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地铁站的广播室,所谓广播室不过是保安室旁边的一个小小隔间。
“心仪!”
凌斯阳喊着跑进广播室,还没见到韩心仪,就被保安伸手拦住,“怎么又是你?”
“让开!”凌斯阳推开保安,就见韩心仪怔怔地坐在那里,见到凌斯阳来了,起身便走,一句话也不说。
“对不起,我来晚了,久急了吧!”凌斯阳追了上去,“没想到买票的人那么多!”
韩心仪低着头小声道:“来晚,总比不来要好。”
听到这话,凌斯阳的心猛得一怔,停下了脚步,韩心仪也停下来,转身看他。
“心仪,四年前的事从今以后再不会发生了,相信我!”凌斯阳的眼睛亮闪闪地犹如黑夜里的明珠,他上前抱住韩心仪,也不管身上淌着热汗,低下头捂在韩心仪的香肩上,突然语气一转,委屈道,“我的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票也没买到。”
韩心仪推开凌斯阳,扑哧一声笑了,娇羞地喊了声“活该”,就带着凌斯阳去了派出所报案。
“乃俩咩关系?”
“朋友。”
“夫妻。”
“到底咩关系?”
“我跟他就是没关系。”
“没看出来吗,不就是男女关系。”
“嘿,我刚乃们两个逗我玩灭,thisis浪费警力,就等于浪费纳税人的钱懂不懂,《飞虎》有咩看过?”
韩心仪与凌斯阳同时摇摇头,何止没看过,他们压根就没有听过!关键是这跟他们报失窃案有捏关系呢?
“哎,重头来过!乃们嘿咩关系?”
凌斯阳牵起韩心仪的手,对韩心仪眨眨眼,韩心仪装作没看到,抢先道:“普通朋友,再问多少遍都一样!”
做笔录的那警察别有深意地瞄了凌斯阳一眼,甩甩手道:“算啦,反正嘿咩关系都关系不大,身份证呢,都拿出来!”
幸好买票的时候,小行李箱由韩心仪保管着,这才不至于弄丢了身份证。
“先这里等着,我去查查乃俩究竟捏关系!”说完,小警察就一溜烟跑不见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方桌前,都及其无语地望着小警察的背影。
“这是公安局么,怎么那么像在酒店开房啊?”凌斯阳率先开口道。
韩心仪也颇为无奈地看着墙上的时钟,后悔,早知道就不来报案了,“还有四十分钟火车就开了。”
两人耐着性子等了十分钟,凌斯阳站起来对韩心仪道:“我去催催吧,把身份证要回来咱们就走,就那水平,反正也不指望他们能给找回来。”
正顺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脸色甚是凝重,后边跟着那个笑警察。
他指指凌斯阳,问那小警察:“是他吗?”
“嘿,木搞错,就嘿他。”
韩心仪和凌斯阳两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见那领导快步向他们这边移动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凌斯阳,生怕他跑掉似的。
“你们认识?”韩心仪看了眼站在他们面前又不说话的这个男人,用及其细微的声音询问凌斯阳。
“你姓凌?北商市人?”或许是觉察到两人的好奇与猜测,这个男人总算来了口。
“身份证上不都写着呢?”
“喂,乃怎么跟我们局长这么说话,搞咩啊?”小警察见凌斯阳态度冷淡,急道。
“小莫,你先忙你的去。”局长支开小警察,打量着凌斯阳又问,“凌奕海跟你什么关系?”
又问什么关系?这回连韩心仪都明显有些生气了!
等等,他刚才说谁?凌弈海?这名字好熟,像是在哪听过……?
“他是我父亲。”凌斯阳的声音听不到有任何的起伏,一如往常这般清脆镇定。
然而,那局长却是像见了亲人般激动,泪光闪闪,紧抓着凌斯阳的手不放,一个劲地说:“像、像、真是越看越像……”
被两人弄得稀里糊涂的韩心仪,一会儿看看局长,一会儿又看看凌斯阳,一个痛哭流涕,激动万分,一个却镇定自若,面无表情。
“小阳啊,你爹他可一切都好?我可想他咧,经常啊梦见跟他一起下棋,都快十年了,想想还——”
“我父亲早已经去世了。”
不仅是那局长,连韩心仪也猛地一怔。虽然她从未见过凌斯阳的父亲,就连婚后唯一一次参加凌家晚宴,公公也没有出席,而是由婆婆亲自主持的,但是她知道凌斯阳很敬重他,也经常会跟她讲述有关他父亲的一些小事迹,她也知道他父亲对他人生影响之大,但是她却从来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怎么会呢,他不是逃到美国——”
凌斯阳突然冷笑,“谋反这么大的政治罪名,难道你觉得这些人会放过他?”
谋反?难道凌斯阳的父亲真的是他?上一任的北商市委书记?
她还记得四年前,就在凌斯阳离开她不久,北商市委书记突然被撤,紧接着全国各地沸沸扬扬地传着上任北商市委书记凌弈海逃逸美国,曾密谋造反……
韩心仪注视着依旧平静的凌斯阳,她的脑子变得一片混乱,已完全听不到局长和凌斯阳之间的对话,也无法再做任何的思考和推测,她只知道没过多久局长带着凌斯阳离开了。
临走之前,凌斯阳好像还拍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没听到啊,当她猛然醒来抬起头时,他已经走开了。
凌斯阳再次出来的时候,双手捧着一个将近一尺厚的木制手提箱,他一直低着头,眼底的神情令韩心仪看不真切。
“小阳,这棋盘现在交还给你,留着做个念想吧!”洪局长拍着凌斯阳的肩膀,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
“珍重!”
“哎,我的联系方式可记好了,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洪局长说着,招呼小警察过来,“小莫啊,别人我不放心,我这两位亲人可就交给你了,二十分钟送上火车,没问题吧?”
“绝对冒问题!”小莫立正来了个标准敬礼,“两位,请!”
警笛呜呜,车辆行人自动让道,小莫一边驾着警车,一边透过后视镜望着后面沉默的两人,八卦道:“乃们为咩事离婚?”
见无人理会他,小莫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啦,看过《女人易唔做》吧,离婚后照样男女个个都过得精彩!”
说完,顾自哼起了歌,加了把油门,冲过最后一个红灯,朝着火车站的方向狂奔。
凌斯阳仍旧盯着手里棋盘看得出神,满腹心事的韩心仪对于此时凌斯阳的沉默感到不安,于是她推推他的胳膊问了声:“没事吧?”
“没事啊。”凌斯阳淡然一笑,很快又低下了头。
他的平静与故作轻松,更加让韩心仪觉得担忧,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对于他家人所遭遇的不幸,她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
小莫很负责任地将两人送到候车室,正好检票开始,此时暑期将至,已陆续有大学生离校返家,动车站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凌斯阳小心翼翼地将棋盘护在两臂间,生怕被人群挤到,韩心仪知道凌斯阳还没在国内坐过火车,本来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没想到他在地铁站都磕磕绊绊的,买不到票不说,还把手机和钱包都搞丢了,现在在火车站赶上这么大波人潮,还不得把人都搞丢了?
想到这里,韩心仪毫不犹豫地就揪住凌斯阳短袖一角,两人顺着人流,朝卧铺车厢走去。
凌斯阳不时地侧过头看韩心仪,不放心地叮咛她,“小心,抓牢我,别被挤走了!跟着我走!”
韩心仪嘴上答应着,心里倒觉好笑,也不知道是谁不放心谁,还跟着你走,刚一进站台看也不看就往反方向走了,幸好被她拉了回来。
他们所在的车厢是最高等级的软卧铺,两人一间,左右共两张靠窗的床,走道另一边,是两张靠窗的小沙发,和一张低矮方正的木茶几。
“你不会打算就这么坐上十个小时吧?”韩心仪望着呆坐在沙发上的凌斯阳,问道。
“嗯!”
听到凌斯阳这么肯定地一声嗯,韩心仪着实有些无语,一开始当知道要坐火车回北商时,他臭着张脸不肯答应,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有严重的洁癖。
“喏,给你铺了套全新的。”韩心仪指着其中一张床铺道,“你住院的时候,我在香港买的。”
“谢谢。”
韩心仪突然间很不习惯凌斯阳的沉默与客套,虽然他之前的言行坏坏的,不是想着占她便宜,就是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睡会吧,今日都奔波一天了。”韩心仪说着,接过他手里的棋盘盒子,“你现在还是病人,不能累着!”
凌斯阳疲倦地眨眨眼睛,没有一声抱怨,也没有一丝讨价还价,顺从地走到床边,面朝墙壁躺下了,也许他今天是真的累了……
韩心仪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渐黑的天空,四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她第一次跟随丈夫来到凌家,见到那个严厉健硕能干的婆婆。
那天晚上,似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凝重而严肃,凌斯阳就好似今天这样,婆婆也是如此,对于她这个刚过门的儿媳妇,没有表示出一丁点的喜欢或是厌恶,就好像她根本不足为道,陌生人一个,仅此而已!
据说那天参加晚宴的都是市里甚至是国内举足轻重的政要和商贾,韩心仪却一个也不认得。
晚宴十分丰盛,韩心仪却没有什么胃口,那些政要和商贾们,有的如饿狼般只顾吞食,有的凑在一处摇头唉叹,有的索性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唯一令人感到欣慰的是,那天晚上坐无虚席,据说请的客人们无一人缺席。
而她,却在那么严肃而重要的场合,不合时宜地一再孕吐,打翻汤碗,将场面弄得极其尴尬而难堪,她被迫退出了晚宴,也失去了她的男人,结束了这段短暂而可笑的婚姻。
如果她没猜错,那天在她离开之后,晚宴上一定还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一定也与凌斯阳的父亲凌弈海的那些所谓政治错误有关,否则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又怎么会不露面呢?
那么,凌斯阳当初离开她,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如果是,那么他找的那个可笑借口逼着她签那份离婚协议书,也是因为事出突然,情非得已,不想连累她?
可是,这件事只牵连到他的父亲凌弈海而已,就算判刑也牵扯不到凌斯阳,更何况她只是凌弈海的儿媳妇?
想到这里,韩心仪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移到睡在床上的凌斯阳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家里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你却什么也不告诉我?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