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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到了这步田地,还管什么硬气不硬气?扯着两个哥哥的衫儿便磕下头去,不一时额头就红肿起来,那大哥便向大嫂道:“且胡乱凑些银钱与妹子摆布。”
大嫂光着眼将他一瞪,唾沫险不曾啐到他脸上,怒道:“说的轻巧!一家子十来口,吃穿用度哪样不要钱?说凑便凑,银钱是地下挖出来的?”说罢唤了小儿子出来,叫去邻家借碗米,只说下月有钱时再还。
张氏见大哥吃大嫂一喝就没了声响,登时把心灰了,只望着二哥,谁想二哥乘势将衫儿一扯,两下便出了屋子。二嫂却拿了把鸡毛弹子在手里,指上打下,几次都甩到张氏身上。
张氏原是受用过的人,何时经过这般苦恼?本就为易仲的事吃了惊吓在肚里,又受了这些气,回去就有些头疼脑热,半夜里更说起胡话来。
小娥把她额头一摸,已烧得滚烫,当下只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好容易请了大夫过来,半夜哪得地方抓药,熬到天亮方让张氏服了药。
看看又到中午时分,小娥便让徐彦青守在床前,自家提了食盒往监里去。易仲不见张氏来,如何不问,小娥少不得寻了个托辞。
晚上张氏略略好些,小娥方回家便被徐彦青扯在一边,往她手心里塞了几锭银子,原来徐彦青见她苦恼,厚着脸皮往朋友处凑了二十两银子。
小娥攥着银子,想想还缺八十两,公公又不在,思前转后,没奈何求到婆婆跟前。
林氏见她这些日子只为娘家的事搅扰,家中事体一概不理,早生了一肚子不满在那里,现在听到还要费许多银钱,如何肯依?只满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个做人媳妇还日日念着娘家事的理,任小娥苦苦哀求只不松口。
夜里小娥躺在床上,想着诸般事体,哪里睡得着,眼泪扑籁籁地往下掉,把枕席也湿了。徐彦青心中有愧,不敢看她,只悄声安慰,哪慰籍得了半分。
这一夜小娥翻来滚去,天朦朦亮时猛然想起一个人来,熬到天亮,也不吃饭,梳洗方罢就出了门。
谁知她去那门首连敲了几次,通没个人应,走到县衙后门,也不见欢郎的身影,又不好向人问他,才两日把脸儿又尖了几分。
这日她又没寻着欢郎,怏怏走在安泰河岸边,一会遥遥听得丝竹声,把眼望去,只见一艘船顺着河面荡来。船中几个少年,隔了竹帘也瞧不甚清,方欲转头,有人打起帘子,中间一人正是欢郎,小娥一下立住了脚。
原来台风过后,天气凉爽不到几时重又热将起来,欢郎连日来只同一班子弟在河中饮酒取乐。
小娥眼巴巴地望着那船,又不好出声唤他,只把脚儿跟着船走,不多时就被人睃在眼中。
欢郎听得言语,一眼便看到小娥,心中诧异,吩附船工靠了岸。
且说欢郎上了岸,几步便来到小娥跟前,见她形容憔悴,满脸焦虑,不等她开口已问道:“出了何事?”
船上几个子弟便探头看来,小娥也顾不得羞缩,从头至尾,向他细细说了一遍。
欢郎听罢也不言语,小娥正惴惴不安,便见他哑然一笑,道:“娘子不需担心,又不是什么大事。”
见他语声轻快,小娥心中稍稍安定,欢郎又道:“娘子是求救无门才想到我罢?何不早来寻我,也少受几日苦楚。”
小娥险些将眼泪掉将出来,只垂了眼睛望着水面道:“我实在没法子…那地方…那地方有牢瘟……”
欢郞听她语声带哽,不由拉住了她手儿,小娥只微微一挣,却不像前番那般抽出手去。
欢郎便缓缓摩挲她手指,见她睫毛微颤,忽然附在她耳边道:“我是何等样人,要些甚么,娘子一早便明白,现下既来寻我,可想清楚了?”
小娥如何不晓得他的意思?耳中的热气让她只想偏开脸,到底把头来低了,欢郎便微微笑了一笑,道:“你爹的事我自会设法,不需担心,你且等等。”说着回身叫了个小厮过来,把话儿吩咐了几句,那小厮便去了,欢郎又折身上了船。
不多时有几人走过身畔,小娥晓得是那些子弟,将头低了,几不曾贴在胸口上,仍感到几束目光逗留在自家身上,接着又有双手拉过来,她方要挣脱,便听欢郎说道:“随我来。”拉了她就往船上走。
小娥心中焦虑,脚下不免迟疑,欢郎便将她看了一看,道:“我已叫人递了话,现下先送你回家。”
小娥把心一紧,不由自主攥紧了他的手,欢郎如何不知,只作不觉。
进了舱欢郎扶小娥在桌前坐了,吩咐船工开船。小娥见长条案几上果盘四列,四周散放着好些玻璃器皿,装着颜色悦目的果酒,中间一个敞口缠枝瓷盆里装满了碎冰。
打量间欢郎已偎着她坐下来,她方挪了挪身子,就被他兜在怀里,又用另一手抄起酒杯,细细啜着,小娥只觉他的呼吸扫在耳背上,把耳朵都红了。
冷不防欢郎在她耳上一咬,她方低低地叫了一声,已被他板过脸来,堵住了嘴。
小娥将手抵在他胸前,便觉一股酸甜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跌将下去,她何时经过这种冰冷,不觉身子微微发颤,欢郎便笑道:“如何?这是加了冰的梅子酒,可舒爽些了?”
说着慢慢舒手在她怀里,小娥欲待推他,又被他连哺了几口酒下去,不免有些昏沉。
小娥几日来四处奔波,又为了张氏的病连着几晚不曾睡好,现下一放松,只觉卸下了几千斤重的一个担子,浑身松快,这十来口酒一下肚,眼皮子渐渐打起架来,不觉竟倚在欢郎怀里睡去了。
那边厢欢郎已情热如火,方俯下身子,见小娥已闭了眼沉沉睡去,不由又气又笑,将她略略一摇,她便歪了头磕在他肩上,只得将她轻轻放倒在膝头上。
烦闷
( )小娥这一觉直睡到日落时分,睁眼便见欢郎靠在板壁上,自家却把头枕在他大腿上,唬得一下坐起身,险些撞上欢郎下巴。
欢郎只将她一瞟,闲闲道:“睡醒了?”
小娥想起前番情形,红了脸,欢郎便伸手过来,在她脸上一抚,道:“你这次瘦多了,小了好些。”
小娥一怔,却见他含笑盯在自己胸前,立时醒悟,脸上如火烧般热将起来,将他一推,起身便要出舱门,却被欢郎一拉,重又跌在他怀里。
小娥挣了挣,见他只不松手,不由低低道:“现在晚了,我,我娘还病着,我得去瞧瞧。”
欢郎便将手一松,小娥刚迈出步子,就听他说道:“也好,回去就能见到你爹了。”
小娥又惊又喜,回身看他,吃吃道:“我爹已经出来了?”
欢郎只将头一点,小娥却一呆,心想这人不过一句话,便了结了这场艰难,想起连日来奔波的辛酸,一时感慨万千,半晌方说了声多谢。
欢郎笑了笑,只道:“不需多谢,我自会取走我要的物事。”
小娥低了头,欢郎便命人将船停过一边,扶她上了岸,又在她耳边道:“我明日午后还在这里。”
小娥只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往前方的里巷中去了。
待她来到巷后,进门就见易仲换了衣裳坐在窗前,张氏已撑着下了床,红着眼睛守着锅儿,手中拿了挂线面。小娥抢上几步,扶张氏躺了,自将线面拿去下了,弄了两碗,招呼父母来吃,三个闲话了一会,方知端的。
原来下午王六匆匆来到监房里,打恭作揖地将易仲放了,又将前日得的银钱还了,说百来两已用于打点,一讨回便交还。
易仲吃了这遭亏,能出来,又见银钱转回来大半,已是意外之喜,如何敢提旁的?只满口道那些银钱不需还了,权且做个辛苦费罢。
王六登时变了颜色,匆匆出去弄了二十来两银子进来,塞在易仲手里,只道前日多有得罪,不知有贵人相看,还望多多美言。
易仲不知就里,哪肯接他的?奈何王六不松口,少不得依了他。
易仲心下疑惑,小娥却是明白的,怎肯说他,只含糊以对。饭后小娥刷了锅碗,见张氏神色疲倦,晓得易仲也刚出监房,自该早些休息,收拾一番便去了。
小娥方进家门,一盆水便直直泼来,饶是她躲得快,仍溅湿了鞋面和衣角,还未站稳便听林氏嘟噜道:“一天到晚通不着家,还回来做甚么,我好好一个儿子…这是做了哪世的孽……”也不看小娥一眼,自将水盆搁在墙角,往厨下去了。
小娥如何不晓得是林氏嫌她在厨下的时候少了,想到家中之事已了,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也不放在心上。
徐彦青见她面色松快,问起岳父的事体,听到已然脱身,甚是欢喜,小娥只说是父亲的老友认得县衙中一个差役,托了人情,徐彦青自是信了。
因着易仲的事,徐彦青已有多日不曾近她的身,见屋里无人,便将小娥搂了,顺着衣襟摸进去,□了一阵,方将她按在椅儿上,却瞧见她脖根上一处红印,像用口唇嘬出来的。
徐彦青手上一顿,就要开口问她,到底吞在了肚子里,经了这一搅,终究没了干事的兴致。
晚上等小娥睡了,徐彦青悄悄将烛台移过来,解了她的衣裳,拿烛光照着,又在她左胸上发现了一处红印。
他心头剧震,手一抖,一滴烛油正落在小娥身上,小娥吃这一烫,立时醒来,徐彦青早将烛台移过一边,侧身躺了。
小娥见自家露着身体,只当徐彦青半夜里想行事才如此这般,嗔怪之下自把衣襟掩了。徐彦青背了脸,牙齿咬得格格响,小娥如何知道,一会便睡去了。
半夜里徐彦青忽然掉过身来,就了月光细细打量小娥面庞,想到那些印迹,心中松一时紧一时,只撕扯得难受。
他终究打熬不过,去了小娥衫儿,看着她胸上的红印儿,捏着拳头,险不曾砸到床板上。
一会忍不住在她身上啮咬,小娥只觉胸前一阵疼痛,猛然醒来,徐彦青又在她肩窝上一咬,疼得她险些叫出声来,正推他,徐彦青已伏上身来,一把拽下她小衣,顶了一阵,狠狠动将起来。
他这趟凶猛异常,小娥不免疼痛,只叫他轻些,徐彦青哪里听她的,越发在她身上掐捏起来。须臾事毕,滚将下来,也不理小娥,径自翻身睡了。
小娥身上火辣辣的,又疑惑又难过,却不明白徐彦青何意,思来转去,想到欢郎,忽把心头一跳,不由掩了嘴,想想又摇了摇头,半晌方慢慢睡去了。
第二日中午,小娥洗过碗筷,开了后门,方出门就被徐彦青扯着,问她去哪里。小娥心中惊怪,只说要回家看父母。
徐彦青听了也不说甚么,将门一扣,转身便走,竟是和她同去的意思。
小娥见他古怪,想起昨夜的事体,暗暗惊心。一路上徐彦青走得飞快,小娥只得提了裙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两个走到巷后,沿着河走了一段,方要左拐,小娥眼尖,早看到一艘船停在岸边,顿时把心砰砰跳将起来,只恐欢郎上前,被徐彦青撞着。
待见徐彦青并不回头,她稍稍安心,只屡屡回头睃着那舱门,幸而走远了也不见欢郎下来,一颗心方落回原处。
原来欢郎已等了好一会,小娥远远过来就被他瞧在眼中,方待下船,却见她神色张惶,看看船又看看前头一人,欢郎便把眉头一皱,将小厮叫来,暗暗缀了去。
小厮一会就转来,欢郎方晓得前头那人便是徐彦青,虽有些懊恼,亦不过当了个巧合。
谁知从这日开始,但凡小娥出门,徐彦青总不离她左右,欢郎竟找不到丝毫机会。
此前他虽与这女子春风一度,早便隔了相当时日,现下连着几次擦肩而过,只好眼睁睁看着,将些旖旎情景在心头翻滚,不觉将一颗心吊得老高。
林氏见了这般形影不离的景象,只当儿子心疼媳妇,酸气上涌,对小娥一些儿好脸色也没有。
乱花
( )小娥这些时日却有苦也说不出,徐彦青一到晚间就把她又掐又咬,弄得她半身俱是青紫的痕迹。
小娥晓得他只怕是看出了什么,日日悬了一颗心,又不见他提起,连日郁闷下来,逢到月事时,又是一场大痛。
眼见夏去秋来,天气依然闷热,小娥这日裹了床薄毯蜷在床上,林氏只在院中摔摔打打,指桑骂槐,那珍娘人影也不见。
小娥睡了半日,听得门声一响,却是徐彦青进来,见了她也不说甚么,只将些物事放在她面前。
小娥抬眼一瞧,却见他特意买了她爱吃的米糕来,心中一暖,有心要他再煮碗红糖姜片汤,又想他近日声气不甚好,未必肯,暗暗叹了口气。
谁知徐彦青放下糕儿就出去了,片刻后却捧了碗红糖姜片汤进来,又扶小娥起来,喂她吃了。
过得几日,小娥想易仲出监房以来小病不断,李氏也不大好,杂货铺三天中倒有两天是闭了门的,地又卖了,眼见坐吃山空,不如自己每日去铺里坐坐,也好多些进息。
她与徐彦青商议,徐彦青想着近来无事,便应了。
这日两人在铺中,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