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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肝-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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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怜惜官兵,值守门卫的战士,夜晚,他亲自会把旺盛的火炉端到他们脚边;他耐心负责,讲解条令不急不躁,用平易的方式让你领悟这些枯燥条文的必要。———
于是,当天安第一次撞见他在吸毒,可想那种冲击!——震惊过后即是深深的矛盾。
这个不是败类的男人在做“败类”的事儿:无论是他吸毒,还是,他利用天安的“老实”为自己遮掩。
是的,那天毛天安因为门房一件突发事件上楼来请示他,无意撞见他在吸毒后,就明白了他为何会总留下自己来值守。因为她老实,还有她勤苦,她做事能叫他放心。
毛天安匆匆掩门而去,并没有叫他发现自己,却这几日揽下了一个心沉无奈的包袱。
每个人都有过去,一个不是败类的男人做了败类的事儿,又无法叫人深恶痛绝,——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
现下,突然败露了,却是败露的这样彻底。
据毛天安观察,蟠逃的毒瘾可能并不深。每日他在办公室独处后,会打开窗户在窗边站一会儿,然后依旧恪尽职守,该做什么尽职做什么。只是今日,十分奇怪,他独处的时间太长太长,毛天安又心里清楚他在干什么,于是担心地上去看看,这一看———大惊失色!量计太大,人已成迷幻。
天安更没想,自己一把夺过他手里攒着的一包白粉还没几分钟,分别他们也冲了进来!
众目睽睽,
这件事突然间变得复杂起来。
就因为自己手中捏着的这包白粉,就因为,捏着,她还傻站着,———这事儿,连累了她。
蟠逃怎么在处理她不得知,反正,她是被圈在了连部会议室已有三天。
三天里,每日都有稽查来盘问。毛天安实话实说,虽然她坦荡,但如此这番反复询问,丝毫不见与于你信任的感觉,还是叫毛天安有了些许急躁,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内心里,滋味难明,有怒,有屈,有悔———
所以说,困兽难跃,你想磨灭一个人的意志,一个字,“困”,就能达到绝佳的效果。
毛天安不明白这些稽查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一个问题“这包白粉从何而来”,他们能不厌其烦反复问上好几遍,难道期望从她嘴里抠出“我是同谋”的屈招吗?毛天安很反感这一点。
三天了,吃睡她都在这间会议室,毛天安首次尝到了“屈困”的厉害,它足能撩起人心中最深切的悲愤与灰心。
第四天,当毛天安在桌边立正站好,等待稽查对她行径第四番她都能熟背的问题时,——一愣。进来的是安渠,后面,晋阳。
毛天安全身僵紧,这两人的到来于她而言并非她所喜。一股自责,甚至屈辱,油然而生,却又怪不得任何人,她惹了事儿,她平不下来,他们来,就是自己的无能。
安渠进来一眼见到天安,心还是一疼的。人怎么这么瘦了?但并不言,只是慢慢坐在了她对面的靠椅上,眼睛,一直看着她,心里就这么念叨,怎么这么瘦了,没好好吃饭吗,还是就这几天操心的,根本没吃好?看脸瘦的——
晋阳没有坐,他仿佛安渠的随从跟其余跟进来的领导、秘书还是站在一处,看了一眼天安即将眼淡然移开,看向会议桌上放着卷宗。
天安保持笔直的站姿,目视前方,脸庞并没有波动。
她这副犟模样,一下就让安渠仿佛见到了老虎,一样的洒脱坦荡,身上没有对与错、没有屈与辱,只有纯净的坦然与直白!安渠感觉眼窝都一热,掩饰情绪的同时扫眼看到了办公室的陈设,
那边,只摆着一张小床,上面一床薄薄的棉被,天安的军用口杯孤零零放在会议桌的那一头,没有暖气,没有火炉,没有任何让人感觉温暖的念头———安渠终是忍不住!
“怎么不搬个炉子?”声音不大,却足以动怒,
你晓得就这一句要吓坏身后这些领导多少脑细胞!赶忙的,一位一星少将立即就转身,“快!炉子呢!”
却,这个时候,晋阳慢慢走了过来,坐在了安渠身旁隔着一个的座椅上,
“渠叔,她在接受审查,要个什么炉子。”
那位一星少将又放下了手,望着晋阳,眼中稍许无措模样。这能跟进来的领导,级别高,起码军区一级,属于“识晋阳”。
“这么冷,她还穿着单衣。”
“渠叔,她只是个普通战士。”晋阳的口气淡冷,直视天安。
安渠心中已有不痛快,晋阳这样反驳他,不近人情也不通人情。天安是我家的孩子!
不过,也没有再接下话,孩子惹了事,要管。
晋阳看着她,“白粉哪里来的。”
毛天安一听,浑身一炸!
他什么意思?他也觉得我有干系?!
毛天安硬着气,语气还是很镇定,将前因后果又叙述了一遍。
“白粉哪里来的。”
却,他还是这么问。
跟稽查如出一辙!
天安突然头脑一轰,明白了!那些稽查——这间会议室——三天——他的授意!!
毛天安盯着他,犟怒了,
力持沉静,天安的眼中戳着一根坚硬的骨头,
“*月*日我接受指导员蟠逃的指示——”再说一遍,跟前面说的那遍一字不差!
他问多少遍,我就说多少遍,绝不屈服。
晋阳的面色始终淡沉,注视了她许久,
“硬气并不代表你就做对了。蟠逃吸毒,你知情不报,为人不对。指导员吸毒,你包庇纵容,为兵不对。部队是严肃的纪律学校,你学习条例,口说一套行一套,言行不一,为生不对。只这‘三不对’,你就没有硬气的资本。问你‘白粉哪里来的’,你该知道,‘白粉’从你的纵容开始,缘于你的‘识人不清’。蟠逃是你的上级,他或许是个好上级,但是他做错了事,违反了军纪,这是原则问题。你丧失原则,担不起硬气,只会蒙羞。”
一字一句,叫天安脸红。
他说的哪一句有错?字字直戳天安的心窝子!
是呀,原则,这才是硬气的本源——
毛天安烧红了脸,渐渐垂下了头。她是个明是非的孩子,有道理的话从来不会让她曲解,她听得进去———
见她如此,安渠是欣慰的。这就是天安比老虎更让人欣喜的地方,她的“知错就认”表在明处,而老虎,藏的太深,这样的方式,又叫人如何去走近他呢——
安渠刚想开口为她下个台阶,却万万没想晋阳的下一句话,
“老虎要是丧失原则,你知道我怎么对待他?”轻而沉,
果然,天安立即扬起了脑袋,“怎么做!”
晋阳慢慢起身,手放在腰间开始抠动皮带扣——
“晋阳!!”
安渠一下站了起来,眼中深深的不可置信,以及,刺痛——曾经,老虎年幼,自己多少次也这样抠动过皮带扣,抽出,———没想,没想,他也是这样“严教”老虎吗!
气氛一时重于那灌了铅的铁,几位领导甚至大气不敢出,
安渠一声惊厉的“晋阳”让人胆寒,
更惊住了屋外本想来为毛天安“证明”却被哨兵挡在楼梯口的分别!
心火腾湃。

46

“夹道横尸人掩鼻,尼溪长耳我伤情。十年万里干戈动,早晚回军望太平。”
这是丘处机写给成吉思汗的诗,大汗看完反正是有点不高兴。这历来残暴之人,我残我暴,均可,可你说不得我,这“残”这“暴”只许我“施予”你。
分别深感晋阳应该跟自己是一类人,即“成吉思汗”范儿,吸毒这码事,害人可以,从中牟利可以,自己是万万不得沾分毫。所以,一见蟠逃“倒”在白粉里,这人就连晋阳脚后跟儿都摸不着了,莫说就是他本人。
分别没找准人本就有些失意,现在连天安也搭进去了,稍觉得不偿失,所以,这炮友是要想办法“解救”一下的,却没想,这一来,有了意外收获?
哨兵拦住了,进不得,分别也不硬闯,退出来,走到楼后顺着老楼的下水管道往上爬,攀到小会议室后窗搭檐儿上趴着,天寒地冻,自己的身子完全浸在结冰的锈水里,分别不在乎,凝神向窗内望去……
就算老旧的窗户灰尘、冻雾模糊了一部分视线,但是,屋内这样一群人,分别还是一眼看到了晋阳,……他就是向晋阳……虽然他背对着自己,可是出奇,就是心中想的到的那个人,……身躯跟蟠逃一样有种俊雅的风流气,但是比蟠逃更魅,更多变,也更掌控自律。
他正抽出腰间皮带,面对着他的毛天安一脸静默骨气。
“啪!”
以为有个缓冲,
以为还有个阻拦的过程,至少,一旁的安渠是在他抽皮带出来时已经走向了前……
却!
那样不犹豫!
那样,下得了手……
一皮带已然迎面向毛天安的脸庞抽去!
毛天安闭眼,从右眉角延至左下腭杏红一梗痕。
“晋阳!你疯了!!毛毛是个孩子!!”
这一皮带抽下去,几乎要把安渠一颗心刨开!上去就捏住晋阳执皮带的右手,想捏碎……
晋阳只是看着天安,“三皮带。”
安渠狠狠推了一把他!“把这个疯子拖下去!”
没人敢来拖的。眼下突如其来这一幕已经让所有人脑子一片空白!包括,窗外的分别。望着天安脸上那渐渐肿起来的越来越明显的梗痕……分别心中滋味难当,她是个女孩子,怎么抽脸呢……
但是,没人抵得住天安骨子里养着的“将”气,至真至纯,有错就认,有错就甘心受罚!
天安走上前来,单薄的军装穿在身上显得英气十足,
“爷爷,这次我确实错了。他说的没错儿,失了原则的人硬气只是蒙羞。该罚。”
毛毛毕竟是个孩子,皮肤何等嫩,就算在底层生活、部队生活有磨砺,可孩子就是孩子,嫩就是嫩,眉宇间的红痕终于有胀破,流出一条艳红的血痕,落在眼角下方,一滴,……触目惊心……触伤目,惊疼心……
被安渠一推,晋阳向后颠簸了几步,站住,手里依然捏着皮带,听见天安的话,唇角似乎微弯了起来,注视着她,眼底……一种很深沉的东西……
天安主动走到他跟前,“不是我讨打。我以前犯错,老虎下不了手。”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盯着他。
晋阳也没说话,皮带在手掌中又绕了一圈儿,一抬手,毫不留情又抽下去一皮带,这次在天安的左耳后延伸下巴颈脖下,
又一皮带,右耳后……
疼,让毛天安蜷起了拳头,指尖掐进肉里。但她还笔直站在那里。
安渠重重坐下,低头紧紧吸着气,
这是一种比以前对待老虎更让他无措的情感……晋阳比自己狠心。

47

“日子富了怎么办哪怎么办嘿嘿
条件艰苦怎么办哪怎么办嘿嘿
优良传统怎么发扬嘿嘿怎么发扬
宏伟目标怎么实现怎么实现
富裕不忘勤和俭勤和俭嘿嘿
以苦为乐经磨炼哪经磨炼嘿嘿
勤俭勤军不忘本嘿嘿不忘本
艰苦创业续新篇续新篇”
今天吃饭前唱的就是这首《艰苦奋斗》。分别一边大口包着饭一边还在想,今儿个再看来,毛天安也是个硬被抛向“艰苦地”学“奋斗”的主儿,有来头呢。
分别从小生活在大院,没少见将帅的小千金,各个跟陆小曼一个活法。分别嗤笑,可能还比不上陆小曼。他老娘娘家解放前青帮一脉,他老娘是没享受到富贵傍身,但是据他姥姥那大资做派,……身边必须十几个人伺候,一个月花销折合人民币最少要二十多万……有钱,有权,分别年轻的身心已然看开看透。
那何来非要搏个“晋阳落地”呢?这是一种境界。人呀,需要一个标杆,如同游戏一场,总要有打穿的时候,否则,玩的快活吗。为此,分别能投入个“在所不惜”。
藏了三个馒头,晚间熄灯后,分别的身影如鬼魅轻盈利落又攀向会议室那扇老窗棱儿外。毛天安被抽了三皮带后,分别还特意停留了会儿,并未等到“欲扬先抑”般的“劫后惯宠”,只除了进来了军医为她止血,安渠迟迟不离开,没言语也没看她,就是独自垂头坐在那里,晋阳又慢慢系好皮带……她还被关在会议室里。分别觉着这孩子硬气地叫人欣赏,给她带三个馒头,够“炮友”情了。
低头往里瞧了瞧,毛天安军装都没脱,给她好像是加了一床被子,她仰躺在床上。分别刚想起身有所行动,却,一声轻巧的推门声……分别又掩下了身影。
头上一弯冷月,冰柔的光还是叫分别看清了进来的是谁,
晋阳。
这点,分别觉意外也觉不意外。
意外的是,晋阳看样子是个淡冷的性子,这种“打一下又摸一下”不像他所为。
不意外的是,天安于他,很特殊,……这种“不可为”可为起来也不显突兀就是。
分别静静看着他,如捕猎的兽,判断,思索。
屋里的晋阳慢慢走向毛天安,他左手捏着一个东西,像个布条,……月光太淡,分别还是没看清。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右手拍了拍天安的被子,他微垂着头,分别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从动作、身态上来看,他一定十分放松,甚至愉悦,分别甚至能想象到他唇边一定微弯,这是一种满意。他抽下第一皮带时,唇边就有那样的弧度。
“啊!”毛天安的惊醒倒叫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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