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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雾气也散了许多。
见苏扬并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薄晋洲默默地换上睡衣,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在沙发的一角坐下,拿出公文包里积攒了几天的资料,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
小薄荷已经睡着了,苏扬百无聊赖地摁开电视,把频道从头调到尾,发现几乎所有的卫视都在播同一部抗战题材的电视剧,为数不多几个没播的,也都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肥皂剧。
她关了电视,慢悠悠地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可悲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事情做。
薄晋洲手里的资料又翻过去一页,他看得认真,并没注意到已经烦躁到极点的某人。
突然,身边的沙发陷了下去,柔软的身躯触碰到他的胳膊,他偏过头,对上苏扬有些尴尬的双眸。
“怎么了?”
苏扬想了想,目光扫过他手里的资料,是一起刑事案件。“需不需要我帮忙?”
薄晋洲不知道她正闲得发慌,微微一笑,“不用,我一会儿就看完了,你去休息休息吧。”
“休息休息!我都快休息出病了!”苏扬突然抬高声音,薄晋洲挑了挑眉,刚要说什么,小薄荷的哭声就传了过来。
苏扬连忙起身,一只手摇着婴儿床,一只手拍着小薄荷,嘴里念叨着“小荷乖呀,睡觉觉呀”。
薄晋洲忍俊不禁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摇了摇头,又低头看起手里的资料。
没一会儿,小薄荷就又睡了过去。苏扬坐在薄晋洲的身边,正要开口,薄晋洲蓦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眼中含着笑意,“你现在不适合动脑子,我包里有程知予让我带给你解闷的书,你自己去拿吧。”
本来程知予是想来家里看苏扬的,可陈锦言说坐月子的人不能太过操劳,不如等孩子足了月再过来。她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就把本来准备自己拿来的书给了薄晋洲,让他转交。
薄晋洲的公文包看上去装不了多少东西,苏扬拉开拉链,才发现里面居然装了五本书。一本一本地取出来放到桌上,夹层中一个红色的小荷包被带了出来。
她愣了愣,把小荷包放在了手心。
这是她很久很久以前送给薄晋洲的元旦礼物,久到连她自己都已经不记得这个东西了。荷包也就有她的掌心那么大,上面绣着白色的荷花,绿色的荷叶上绣了一个薄字,荷包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苏字。
当时她把这个东西送给他的时候,心里是在想他们两个人以后一定要和和□□的。嘴角无意识地扬了起来,她把荷包小心地塞回原处,抱着五本书坐到了薄晋洲的旁边。
程知予爱看言情小说这一点,薄晋洲听陈锦言说过。陈锦言是怎么说的来着?看甜蜜的小说自己的生活也能跟着甜蜜起来?
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觉得程知予是还没长大呢,可他在看到苏扬微微扬起的唇角时,突然觉得,程知予说的话可能也有点道理。
他微微侧了侧头,看了眼书里的内容,“讲的什么啊?看得这么起劲?”
苏扬还没来得及收起眼中的笑意,就那么目光暖暖地看着他,“一个配音演员追姑娘的故事。”说着,她轻笑一声,“有点幼稚,可是还挺有意思的。”
薄晋洲的目光停留在苏扬温柔的侧脸上,一时收不回来。半晌,他轻咳一声,“那等你看完了跟我讲讲。”
“你肯定不喜欢的。”说着,苏扬把书翻过一页,调整了一下坐姿,屋子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一本书翻了一半,薄晋洲手上的资料也翻完了。他飞快地在资料的背面写下一些关键点,合上文件夹,轻舒一口气。
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他把书从苏扬的手里抽出来,“好了,看太久了,该伤眼睛了。”
苏扬没多说什么,扶着沙发的扶手站起身来,稍微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微微怔忪之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苏扬也跟着点了点头,“去洗吧,浴巾在里面挂着呢。晚上……”她抿了抿唇,“晚上可能老得起来照顾小荷,睡沙发的话,恐怕会吃不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苏扬有些尴尬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薄晋洲似是从梦中惊醒,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睡床?”
他今天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趟,还淋了雨,尽管不想承认,可苏扬还是觉得心疼。
她默不作声地把床上的被子和床单统统撤掉,底下露出来一床白底紫花的被子。苏扬一向都有在床下面铺床被子留作备用的习惯,薄晋洲见状,大步走到床边,一伸手,刚好握住苏扬握着被子一角的手。
她没急着把手伸出来,反倒是薄晋洲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苏扬冲着衣柜扬了扬下巴,“帮我拿个被套出来吧,就在……”
“在大衣柜最左边最下面的那一格。”薄晋洲顺着她的话说了出来,自顾自地找出来一套白色的被套。
薄晋洲想起来第一次苏扬当着他的面换被套的时候,她坚持不让他插手,他就寻了个借口说要出去接电话。
苏扬以为他出去了,拽了被子的两个角就钻进了被套里面。
她整个人被白色的床单笼罩,鼓捣了半天,终于把两个被子的角和被套的角各自栓好,往回倒退着想要爬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被套的拉链被人拉上了。
后来薄晋洲拉开拉链,在她爬出来之前也钻到了被套里面。那个时候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他被她挠得心痒痒的,两个人被被套笼罩着,他完完全全地把她缚住,在半是密闭半是透明的空间中予取予求。
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扬已经接过被套,抖落开之后,似乎也是想起了那段往事,有些不自然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薄晋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那我先去洗澡,麻烦老婆帮我套上被套。”
熟悉的称谓让原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他欲言又止地看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苏扬,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回荡在苏扬的耳边,两个人亲密的影像盘桓在她的脑海,她甚至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个时候日光透过薄薄的白色棉布将薄晋洲笼罩的模样,就好像他微微泛红的脸庞就近在眼前,粗粗的喘气声就停在耳边。
也就是在此刻,苏扬才清楚地意识到,她对薄晋洲有多么地贪恋。关乎他的声音,关乎他的微笑,关乎他一切的一切。
那声脱口而出的“老婆”仿佛魔咒一般,萦绕在苏扬的心头。她默默无言地钻进被套里,费劲地把被套和被子系在一起。
一切都完成之后,她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心里竟然开始期望有人会像以前一样把她关在里面。
可轻轻松松的,脚间一凉,她就彻底地退了出来。
再也没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外,专门趁着她忙碌的时候给她捣乱了。
再也没有人在看到她犹如困兽一般恐慌的时候放声大笑了。
再也没有人那么无拘无束地把她搂在怀里,一声一声地说“老婆我是那么那么爱你”了。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白色的被子上,苏扬低下头,迅速地抬起袖子揉搓眼睛,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
第15章 谁曾言情深几许竟误年华(06)
在医院的时候小薄荷一直待在新生儿监护室,如今苏扬还是头一次带着她过夜,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好在薄晋洲主动提出来夜里要住在这边,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了。
果然,白天已经睡得饱饱的小薄荷从十二点多就开始哭闹个不停。
苏扬连续喂了她好几次,她一口都不肯再吃,坚持不懈地大哭特哭。
薄晋洲心疼苏扬,主动把小薄荷接了过去,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绕到第七圈的时候,哭闹的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把小薄荷放在婴儿床里,关了床头的灯,刚对苏扬说“睡吧”,她就又哭了起来。
苏扬几乎要哭出来了,检查了检查,才发现尿不湿该换了。
折腾到夜里一点多,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薄晋洲帮苏扬把被子塞好,习惯性地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知道是被闹得太厉害,还是太久没跟薄晋洲睡在一起了,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苏扬越来越清醒。
翻来覆去好几遭,腹部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苏扬按捺住心中的烦闷,背对着薄晋洲,一动不动地待了好一阵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还好第二天周阿姨就搬了过来,薄晋洲帮着把沙发拉开,布置成单人床,这才放心地回了自己住的观澜花园。
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立春了。整个城市开始变得生机勃勃,霖海市的气温也跟着开始回升。
苏扬扎了一个多月的头发终于放了下来,吹干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柔软顺滑。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任何的伤疤愈合。苏扬的目光停留在腹部那条难看的疤痕上,眉眼间却不见任何的不悦。
把柔软的衣服一件件地套在身上,苏扬想了想,还是把头发扎了起来。
从浴室出来,整个人都清清爽爽的,她看了眼正在逗孩子的周阿姨,悄无声息地打开阳台上的窗户。
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味道,她狠狠地嗅了好几口,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
下意识地回过身,周阿姨正气势汹汹地瞪着她。
“我……”苏扬很有眼力价儿地把窗户拉上,笑嘻嘻地揽过周阿姨的胳膊,“实在是太久没透过气了……”
周阿姨在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时就发不出火了,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出了月子也不带这么糟践自己的,风那么凉,以后要是落了病根,有你受的!”
连哄带骗的,苏扬拉着周阿姨来到沙发上。
小薄荷已经长开了许多,白嫩嫩的皮肤随了苏扬,乌溜溜的眼睛却是像极了薄晋洲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逗着小薄荷的时候,周阿姨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件深灰色的大衣和一条浅黄色的围巾。“来,把衣服穿好,我来给小荷穿。”
苏扬套上外套,把围巾在脖子上饶了两圈,转过身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被葡萄紫色的羽绒服和嫩黄色的帽子围巾捂得严严实实。
她把她从周阿姨怀里接过来,举到空中欢呼着转了两圈,眼睛瞟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薄晋洲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
“小薄来了,快快快,苏扬也准备好了,你们早点出门早点回来。”周阿姨把苏扬往前推了推,见她情绪似乎一下就低落了下来,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以来,她眼看着薄晋洲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哪怕是工作到再晚,都会过来看一眼这娘俩才安心地回家。
她从苏扬刚刚搬出来就开始照顾她,对苏扬的性子也很了解。她看得出来薄晋洲对苏扬的感情,所以在为数不多提到薄晋洲的时候,对他是满口称赞。
偏偏苏扬,明明对什么都不怎么挑剔,却在一见到薄晋洲或者一听到他的名字时就默不作声。
经过三楼的时候,苏扬顿了顿脚步,立在空空荡荡的楼道中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她看了眼平日里只要是经过就能听到争吵声的地方,看着前面高大的身影一点一点地矮下去,开口问了一句:“这家是搬走了吗?”
薄晋洲抱着小薄荷,顿了顿脚步,回过头。逆着光,他看不清苏扬的表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都亲眼见到过地上的血迹,自然不会相信苏扬嘴里所说的“他们也就是爱吵架”。特地拜托了熊岱,在苏扬从医院搬回家来的第二天,就以没有霖海市暂住证为由找来了房东。
房东是老实人,就想着赚个房租而已,出了这样的事,当然不愿意再把房子租给小夫妻了。然后,整个楼就跟着清净了下来。
苏扬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九曲十八弯,但她太了解薄晋洲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了,撇了撇嘴,正要跟着下楼,原本小夫妻住的那个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苏扬,愣了愣。
“你好,新邻居。”苏扬冲她扯出一个甜甜的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就听姑娘轻笑了一声,“你是苏扬吧。”
苏扬疑惑地看向薄晋洲,见他也是一脸诧异。她点了点头,“对,我是苏扬。是隔壁阿姨跟你说起过我?”
除了这个可能,苏扬已经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却见姑娘笑着摇了摇头,她冲苏扬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关窈,经常听令均提起你。”
听到“令均”这两个字,苏扬下意识地看向薄晋洲。
他整个人都被阳光笼罩着,一双眸子忽明忽灭。片刻之后,他把视线移到关窈身上,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你们聊,我先去把车开出来。”
聊了一小会儿,苏扬就搞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关窈的哥哥是令均的好哥们儿,大学毕业以后她就来了霖海,可是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好老跟哥哥住在一起,后来无意间跟令均说起来的时候,令均就推荐了这个小区,还给了她房东的电话。
苏扬有些糊涂了,一时之间分不清薄晋洲和令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