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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小林!”
张明浩在门口朝两人挥手。
“之桦,我从这边到后台,你跟明浩一起进去,你的位置我专门留着了,在最前排。”
最前排是贵宾席,林之桦注意到,入席的大都是些校领导和以前熟悉的老师,张明浩坐第二排,刚好在林之桦身后。〃
“喂,小林,我问你个问题,你可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张明浩环顾左右,刻意压低了声音。
“什么问题?”
“四年前老大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玩失踪?”
“上次同学会他不是说出国进修?”
“这个理由你也信?”张明浩一拍大腿,“如果真是出国学琴,总不至于连个招呼也不打,甚至还换掉手机号码这么绝吧?而且你不提同学会还好,一提我就来气!上次那根本就是误打误撞,如果不是我恰好经过东城看见巡演海报,我绝对还以为他早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翘辫子了!”
张明浩跟靳远是铁哥们儿的关系,靳远突然消失,张明浩那时候差点把整个学校都掀翻,可是那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再无音讯。
“……小林,连你也不知道?”
林之桦摇了摇头。
台上传来轻微的响动,下一秒礼堂的灯熄灭了大半,只剩下舞台上方三展交汇的聚光灯,齐齐打在一点,纯白色的三角立式钢琴静默在光圈的正中。
张明浩坐回自己椅子上,林之桦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然后调成静音状态。
掌声,很热烈。
两盏聚光灯随着靳远的出现转换了角度,随他一直走到钢琴前边,林之桦注意到,他并没有如他上次巡演那般,穿得那么正式,反而仍旧一身休闲西装,深黑色,大气而典雅,却不会显得太有距离感。
礼堂里掌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在渐渐停下来的时候,林之桦听见侧后方的角落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靳师兄原来是学生会长吧?看起来真的好有气派呢!”
“而且是学校历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学生会长,据说他大二结束就休了学,只身出国追求艺术梦想,完全靠自己一手打拼,能到现在这个程度真是相当不容易呐!”
“靠自己?不是吧……”
“都这么说的!”
“可我听说师兄出身钢琴世家,他出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啊?”
“这就不知道了,其实靳师兄突然回来,大家都在猜……”
林之桦镜片后的眼神在黑暗中微微沉寂。掌声终于完全静默下来,台上传来回环婉转的旋律。
空中闷雷滚滚,没几分钟,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天色骤然间陷入黑暗。〃
秦木在客厅来回走着,手机嘟嘟嘟机械地响过几遍,随即又是那个让秦木焦躁得快要爆发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秦木狠狠按停。
窗外猛地一阵白亮,闪电劈过,发出撕裂般的声响,惊心动魄。
秦木再也等不下去了,虽然明知对方是个有自保能力的成年人,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乃至于从小到大没有哪一场雨能让他这么慌张失措。林之桦不接电话,以往没发生过这种事,却偏偏在这样一个晚上,他联系不上他。
“小函。”
因为雷雨天不能看电视,宝宝洗完澡就窝在沙发上玩玩具,听见秦木叫他,宝宝抬起头“木木~”
“……我要去学校给你爸爸送伞,你到隔壁徐爷爷家等着好吗?”
“好~”
宝宝乖巧地点头,放下玩具就到小桌上拿了本图画书,在手里摇一摇笑嘻嘻说,“去听徐爷爷讲故事~”
秦木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欣慰,本以为宝宝年纪小,平日里又爱跟自己调皮捣蛋,这回肯定得多哄哄才行,却没想到他竟这么懂事。
“小函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我跟你把拔很快就回来。”
“嗯哪~”
离开的时候,宝宝在徐爷爷家门口冲秦木眨眼睛,秦木勉强笑了笑,他其实很舍不得这样把宝宝托给别人,但又放心不下外面的林之桦,无奈只能一咬牙一狠心,拿着伞飞奔下楼,高大的身影很快没入昏黑的雨幕。
最后一个和弦落下,仿佛将沸腾的热情瞬间冲向顶点,却又突然沉寂。
林之桦回神,耳边听到的已只剩这袅袅余音,但他能感觉到现场听众汹涌澎湃的心情并未就此结束。而仅仅靠最后这一串淡若漪痕的音韵,林之桦也能很快就分辨出,刚刚演奏完的曲目是《月光》。
所以按照预定的节目单,只剩下最后一曲了。
靳远照例站起来对台下鞠躬行礼,不过他却没立即返回座位,而是走到台前,“接下来这曲我希望能邀请一位特殊的嘉宾来与我共同演奏,他也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同时更是我最重要的至交好友,谨以此曲献给他,但愿他能原谅我曾经犯下的那些过错。”
林之桦完全惊呆了。
靳远走下舞台,径直来到他面前,聚光灯亮得刺眼,男子眼神温柔,沈晦如海,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之桦。”
靳远以极为绅士的姿态对林之桦鞠了一躬,“请允许我以琴者的名义诚挚地邀请你,这首《爱的协奏曲》,一起弹吧?”
林之桦手指在微微颤抖,分不清是激越还是胆怯。
可是周围的掌声已然再度响起,热烈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
林之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上舞台的,他唯一能感觉到只有指尖触上琴键那一刻,仿佛全身的紧张都放松而去,仿佛全心的积郁都尽皆消散,那是种无法言说的归属感,沉甸甸的,却无端令人心安。
“之桦,准备好了?”
靳远轻问,林之桦在他左侧坐着,微微颔首。
一起,一落。
指尖跳跃。
水一样缠绵的旋律便以钢琴为中心,徐徐向四周扩散开去。时而沉静,时而忧郁,时而像柔情的低语,时而又似悲哀的冥想。
黑白琴键上,指尖的双人舞蹈也那么完美。
林之桦
半阖着眼眸完全沉浸在音韵的天堂里,虔诚地憧憬着这一片圣洁的领域,反复吟诵、反复膜拜、反复追寻这水畔湖心的诗篇,以及那些久违了的自由感,释放一切的自由感……
他曾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再体会,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仍旧是被钢琴解救了出来。
仍旧是,这个男人,带领他邂逅这片圣域的男人——
靳远。
第二十四章
演出很成功,不过钢琴师却在最后一曲完毕之后,立刻就从礼堂神秘失踪,许多想要签名的同学们只能失望而归。
雨下得很大,各色花花绿绿的雨伞雨衣从礼堂挤出,朝不同的方向离去。雨势遮掩了他们热烈讨论的话音,没有人注意到礼堂后一辆黑色小轿车,穿过人烟稀少的校道,缓缓驶出学校大门。
“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
林之桦还没有放弃。
靳远却心情很好,笑着说,“何必那么麻烦,反正我也要回宾馆的,顺路。”
“你往东,我往西,哪里顺路?”
似乎经过刚刚那一曲的合奏之后,林之桦对靳远的态度突然亲近了许多,不再那么生疏了。靳远感觉到,心情愈发舒畅,打趣林之桦说,“地球是圆的,往东往西,最后总不得碰到一块儿?”
林之桦摇摇头,也笑了。
那熟悉的温柔神态令靳远不禁心中一动,“之桦,你是不是很久没弹过钢琴了?”
“是啊,很久没弹……”
林之桦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语气不无感叹,“你都听出来了吧?”
“嗯,你今天弹错了两个音。”
“不过你都帮我掩饰得很好,谢谢。”
“跟我还说谢谢?”
林之桦一愣,想起靳远在台上的话,他称自己是他最重要的至交好友……可两年前那个时候,他听说的却分明是——
“之桦?之桦!”
林之桦昏沉中听见靳远焦急的呼唤,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靠在路边,大颗大颗的雨点顺着靳远背后的挡风玻璃滑落下来,一片混沌,视线完全模糊不清。
靳远一手拥着林之桦,一手轻轻抚上他脸颊,眼神满含担忧与怜惜。
林之桦只觉天旋地转,时间仿佛突然倒流回曾经那个夜晚——同样是疾风骤雨的夜晚,靳远浑身湿透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眼底的情绪从狂乱一点点归于平静,最后只剩下浓重的悲哀,似乎天地也是在为他而哭泣。
那样的靳远,就像一阵风,突兀而来,突然而走。
彻底消失在雨中之前,他吻了他。
那是林之桦平生唯一一次被亲吻,却是被一个男人、被他心中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至交好友……亲吻了,却懵懵懂懂不知为何。
甚至直到如今,林之桦也无法确定,靳远当初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思在吻他,然后又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思,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四年光景……
“远,为什么要离开呢?”
“你想知道?”
靳远问,声音很温柔,像钢琴重弦的尾音。林之桦迷蒙的眼眸蓦然透亮,终于清醒过来,他微坐起身,稍一用力,靳远便了然松开了手。
“我只是不懂……至于究竟能否知道,现在也没太大意义了。”
林之桦微微垂眸,语气平淡,波澜不兴。
靳远却将他手指轻扣间那一丝挣扎都看进眼里,或许其他人没有发现,但他却很清楚,要看懂林之桦的内心,手指的动作远比面部神情要来得准确。
“其实我很希望你能去我那里坐坐,这么多年没见,有很多话想跟你聊。”
靳远开着车,状似不经意地发出邀请。林之桦微怔,突然想起手机收件箱中的最近一条短信——
我跟小函在家等你。
“今天很晚了,改天吧,你难得回来一趟,其实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
“呵呵,真的要请我吗?如果可以凭我点的话,我倒很想吃之桦你亲手做的菜,上次在伯母家尝过一回,真是让人终生难忘。”
“……有机会再说吧。”
“我期待着。”
林之桦让靳远在距离小区还有百米左右的路口停了车,靳远也没执意坚持送他到楼下,只是给了他一把伞。
“雨下大了,别淋着。”
“你自己呢?”
“我直接开到宾馆地下停车场,不用伞。”
“那……”
靳远看出林之桦想说什么,便随口调侃道,“如果要谢的话,下次做粉蒸肉犒劳我吧。”
林之桦默然,靳远微微一笑,对他道了声晚安,开始发动车子。林之桦撑着雨伞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车影在雨幕中渐渐缩小,直至消失。
仰头,是深蓝色的大伞。
雨声如鼓点,击打着伞面,水线顺着伞棱滑下来,连接成一缕,没有断绝。林之桦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四溅的水珠,脚下的泥点,很快沾湿了裤腿和脚踝。
林之桦低着头,循着习惯往前走,漫无目的。
直到不远处依稀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噼噼啪啪,迅速朝这边趋近。林之桦觉得疑惑,正要抬头,半米开外路灯下的水波粼粼生辉,突然间被踏碎了。下一刻,林之桦只觉身子骤然失衡,手臂被一股大力猛拉过去,跌入一个湿冷的怀抱。
“老师!你总算回来了!”
这声短促的呼唤那么急切,和着越来越嘈杂的雨声一起,电闪雷鸣间,竟有种格外惊心动魄的意味。
“秦木?”
林之桦的肩膀被一双强健的手臂紧紧缚住,力道之大,就像要将他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而那把深蓝色的大伞,早已不知掉落何处。几秒钟的时间,林之桦的头发和肩膀都湿透了,只有与秦木相贴的胸膛由冰冷渐渐变得滚热。
“你怎么了?”
林之桦感觉到秦木胸口颤动得厉害,连带着自己的情绪也跟着紧张起来。
秦木不答,只一个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