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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吃定了我一直都未发难,所以认定我只能一路装好人下去吗?
好吧,其实他猜对了。我要做一个优雅的新娘,与人大打出手的彪悍形象实在很破坏画面。
于是我握住了婆婆的手,劝说道:“妈,我们请唐小姐入席吧。与深既然回来了,后面还有客人要敬酒。”
婆婆显然气未出尽,却又碍于情势和身份,发作不得,于是冷冷地说了句:“都坐满了,哪还有多余的位子。”
孙征在一旁态度平和地说:“就请唐小姐坐我们这一桌好了,让服务生加个椅子。”
他都开口了,婆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何况一行人都僵持在这里,满大厅的人端着碗盏看戏,也实在不太雅观。
唐佳君会如此高调地让周与深亲自接她来,周与深也愿意丢下客人去配合,不知两人到底想唱怎样的一出戏。只是看唐佳君此时的表情似乎有点余兴未尽的意思,大约是事态的发展未如她希望的那样闹哄哄,影响了她闪亮登场的效果吧。
在座的客人当中不乏媒体朋友,我可不愿因为这样的新闻而上报纸,要上也要风风光光才行。
服务生动作迅速地搬来了椅子,多加一个位置并不会显得拥挤,只是十一个人的坐席有点不伦不类,让我想到了光棍节。
婆婆已经示意我离开。
我看了一眼周与深,微笑。
他嘴角扯了一下,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有点搞不懂他这个笑容的意思。
于情于理来说我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应该重重感谢我才是。到哪儿去找像我这么懂事的老婆,没哭没闹还替他收拾局面?
婆婆先一步朝下一桌走去。我们随后。
周与深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香槟,与我并肩而行。
未走几步,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很低,“你公关的本事快要超过佳君了,着实令人佩服。”
讽刺我?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与“友善”二字挂不上钩。
一向不太搭理我的周先生,居然也会用如此语气同我说话了,我该回敬一声谢谢吗?
“不要这样说,唐小姐是专业公司的业界前辈,我只是个混口饭吃的小员工。”
“若是混饭吃的小员工,就不会抓住任何机会,让自己出尽风头。”他静静地看我一眼,面色平静。
他这样说有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直努力维护周家形象,几时出风头了?所以当然要辩驳一下:“这话从何说起?”
2。第2章 独树一帜的婚礼(2)
周与深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我看来却是没有感情和温度的。他生得一双漂亮眼睛,陌生人见了通常容易受其表象迷惑,觉得他是个气度温和的谦谦君子。只是我认识他并非一两天了,自认为修炼了能看穿他本质的本事。
他说:“还好你我都非娱乐明星,否则今日能上头条的,你觉得会是唐佳君吗?”
我心中了然,果然还是在替唐小姐鸣不平呢。她一番精心打扮登场,我却没有给她拓展戏路的机会,扼杀了她成为焦点的可能性。
这样看我的确是有错的,应该深刻反省一下,公关做得仍不够细致入微。
但此对错只是于我个人而言,外人却没有指责置喙的权利。
于是我无辜地回他:“当然了,唐小姐穿得那样明艳照人,只是遗憾未能提前得知,否则就通知今日出席的媒体朋友带上相机来,唐小姐必定会秒杀无数菲林。”
周与深只是淡淡嗤了一声,没有再回我。
身为一间公司的老总,通常只负责重大决策就好,而我是靠口才混饭吃的,如果他在说废话上也能赢过我,那我还混什么饭吃。
事实上,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容我们像两个幼稚的小学生那样继续争论,还有正事未完,下一桌已经抵达。看在婆婆的面子上,我们总还要将这出已经被演得七零八落的戏唱至落幕。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已是晚上十点多钟。
我们并未与婆婆同住,各自都有自己的私生活,所幸不必上演那种婆媳同一屋檐下住,各自不习惯还要装亲近的悲剧戏码。
周与深自己做房产生意,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挑了自己公司一处地段与市值都很好的小区,选了一栋楼中楼作为我们的新居。
婆婆与我们同站在门口,等孙征的车来接她,趁着空当,她竟没忘记兑现要对周与深实施一番思想教育的承诺。
周与深对她极其孝顺,我至今未曾见过他出言顶撞她。我在“清平悦”上班这几年,对他这个人也有一些了解。
他大学毕业后不愿到餐厅上班,说是对餐饮行业不感兴趣,向婆婆借了一笔创业资金,跑去与人合伙搞房地产。那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F市的房地产业才刚刚兴盛起来,他的公司算是赶上了大形势。加上他脑筋够灵光眼光也够精准,一路下来,公司顺风顺水发展成了本市同行业中的名企。
婆婆平时教训人,也不是走疾言厉色路线的,她一贯从容优雅,只是多年修炼下来的气场很强,单是面色冷淡地看着对方,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话,就已经足够让人生出怯意。
她看着周与深说:“今天的事,在我这里还没有过去。等你们的假期结束,我等你给我和玉林一个能说得过去的交代。”
周与深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不出心中喜怒。
我觉得有点头疼,婆婆这种为我鸣不平的做法,却会成为我同周与深接下来相处的一个负担。
虽然我没有做苦情小媳妇的打算,但若是挂着丈夫身份的那个人天天与你形同水火的话,一直维持战斗状态也是很累的。
按照预期,互不干扰才是我最理想的婚后相处模式。
孙征的车开过来了,他风度十足地下了车,为在台阶上等候他的女士打开车门。
婆婆坐进车里去,关上门,摇下车窗,微笑是赠与我的。
“玉林,今天一天够累了,回去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不明就里的人若是见了,一定会误认为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周与深不过是个不招待见的上门女婿。
车子驶上马路,渐渐远去,终于只剩下我跟周与深两个人了。
沉默的气氛有点让人窒息,我其实已经困了,所以先开口说:“你不去开车吗?”
他将礼车司机打发走了,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自己要开车。
周与深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我有说要和你一起回去吗?”
我是聪明人,愣了一秒就明白了。
唐小姐虽然提前离席了,不代表人家两个人之间的活动就此结束了。
我点点头,“了解。”
我摸出手机,也随即有了我的打算。
“那在唐小姐来接你之前,我们聊聊吧。”
周与深转过脸来看我,眉梢微扬,大约是觉得等候的空当太无聊,所以开始了一个更无聊的话题,“你为何确定我是要跟她一起走?”
周与深这话说得可真是太侮辱我的智商了,都直接将人带到婚礼上来了,难道不是想向外人展示他们之间你侬我侬如胶似漆的亲密关系吗?
不过,我并不打算让他有可以炫耀或将我对比至可怜境地的机会。
“我本来就很确定啊,还是周先生的香巢其实不止一处?”
一口一个周先生,终于见他微微皱眉。
可是,谁有空顾及他的心情,他不是也没理会过我的心情吗?甚至,我觉得他根本有意在刁难我,想让我出丑难堪。
思思说,我这人有个很大的本事,就是能用看似无辜的态度将别人气得半死。
不过因为周与深轻慢的态度弄得我有点不爽,导致我无心恋战,所以打算早早结束了回去洗澡睡觉。
“周先生,作为受法律保护的周太太,我想我有权利请你告诉我,你是只打算今晚不回我们的‘家’……”我故意加重了“家”字的发音,停顿了一下才又道,“还是以后都不会出现在那里?你知道,我的行李都已经搬过去了,为了婆婆的心情考虑,我想即使你决定分居,也应该不希望她知道吧。”
看我多识大体,处处恪守着一名好媳妇应该遵从的守则。体谅丈夫,还照顾婆婆的情绪。
周与深眯眼看我,大约是在揣度我此时的想法是什么,是真正的大方,还是故意在使激将法。
我对他笑了笑,无比诚恳地说:“请务必相信,我只是希望未来我们都能生活得自在一点。你如果不回去的话,我就会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者你现在无法回答我,哪天若是回去,提前给我打电话也是可以的。”
周与深扯了一下嘴角,我觉得他是在嘲笑我。
我表情认真的样子演得有那么糟糕吗?
“在新婚的第一天,你就打算将那栋房子的户主给扫地出门了?”
瞧这话说的,不是他自己刚刚说不回去的吗?随便就被扣了个恶妻的帽子,我也太冤枉了。
“所以我说了呀,你哪天想回去,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些话,我知道周与深在看我,他似是被挑起了一丝兴致,不介意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跟我纠缠下去。可是,我已经很困了,所以没力气再陪着周与深多聊,得先把自己今晚的着落问题解决才是首要问题。
从手机里翻出思思的号码,拨过去,“思思,你晚上要不要来我这边,或者你方便,我去你那里也行。”
思思在电话那边一头雾水,“姐姐你没喝高吧,我才刚离开啊,正在出租车上呢,你这又是演的哪出?”
我很严肃地跟她说:“叶小姐,我是说真的,请赶紧给我个答复,我现在很困,赶着找个床卧倒睡觉。”
思思在那边半信半疑,回答说:“你来我这里可以啊,反正我一个人住。明天我要起早上班,家丢给你随便折腾。”
搞定了去处,我打算礼貌地跟周与深道个别,只是还未来得及说话,一辆车已经停靠在了台阶下。
车窗摇下,唐佳君侧过脸来向我微笑,风度维持得很得体,脸上并未露出炫耀或挑衅的神色。只有足够自信的人,才会以嚣张外露的气势压人,很显然她对周与深还是很有自信的。
我回了她一个客套的微笑。撇开身份客观地看,她跟周与深其实挺般配的,无论外形上还是工作上。只可惜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却很奇怪,如我这等中人之姿的普通人,也不知为何会那样深得婆婆的喜欢,从我一到她身边工作开始,就一直受到她的诸多照顾。或许,是上天愧觉它曾经对我太狠了,所以才给我送来了翻身的机会?
周与深并未立刻离开,目光停留在我脸上。
我催促他:“不走吗?唐小姐等你很久了。”
他的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一圈,在这严寒天气里,我虽穿着羽绒外套,里面却是旗袍,一双腿露在寒风中,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他终于问:“需要送你一程吗?”
我倒是未料想他会突然给我来一出良知觉醒的戏码。他亲自接了唐佳君来参加婚礼,于我来说已是最大的侮辱。不过幸在我并不爱他,所以才不屑与之计较。
我的漫不经心是否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很乐意没心没肺地再去跟他和他的****共处一室?
我终于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好脸色,“周先生,你有佳人在等,还是管好她跟你自己吧。我有我的朋友和去处,不劳你费心。”
他想来是没料到我会突然翻脸,微微怔了一下。只是那种神色稍瞬即逝,不露声色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是随即他的反应却是撇嘴一笑。
我懂那个笑的意思。
没心没肺才是我的态度,动脾气就意味着我输了。是自己修炼得还不到位,也怪不得别人嘲笑。
我直接下了台阶,走到马路边等出租车。
时间太晚,出租车很难打。天气实在冷得我有点受不了,所以又给思思打去了电话。这些年我也没结交什么真心朋友,思思的存在于我来说,就是冷时的去处,伤时的依靠,我们俩是很铁的姐妹。
我想让思思把车掉头回来接我,电话接通,没等我说,她已经在那边说:“玉林你再等几分钟啊,我已经让师傅把车子掉头来接你了。”
铁姐妹就是这样,遇事不必多言,却总能想到一起去。
唐佳君的车从酒店驶了出来,驶过我的身边。
周与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窗早已关上。
我看着车子在视线里越行越远,心中冒出一丝冷意。将婚姻视作儿戏,这原本就是我预期的最好结果,因为我不爱周与深。虽然之前有将一切置之度外的决心,但如今不必委屈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总是好事一件。
我心里会觉得不舒服,不过是我伤感抑郁的情绪冒出来了,也许是天气太冷夜晚太安静,人才会变得脆弱,孤零零一人站在马路上,忽然有种找不着家的迷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