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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周与深的晚餐在无趣的气氛中度过。
这基本上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他这人本就是阴沉难测的个性,我跟他也实在找不出可以聊的共同话题。我可以跟思思畅聊一晚上的娱乐圈八卦,而周与深明显是不可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
不过,这期间他向我问起了罗浩。
我也没有太留意,只当是他在婚礼上对罗浩留有印象,此时才会随口问起。
“我们是挺好的朋友,他是个很仗义的人。”
周与深却淡然道:“听说搞乐队的人,经济收入方面不是很乐观。”
我原本正在享受美食,听到他说这句话,敏感的神经再次绷紧。
抬起眼,正色看他,说:“那又如何,难道你想告诉我,穷富与否是衡量交朋友的标准吗?”
周与深知道我的不满从何而来,而他却并没打算结束这个可能会越聊越不愉快的话题。
“交友的标准当然不必以穷富来衡量,但穷或富,却容易影响一个人为人处世的态度。”
我放下筷子,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暗想,这也许才是他今日找我出来的理由。可是罗浩跟他,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没什么,不过是就事论事随口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你不必一副备战的姿态,我无意宣战。”
他平静吃着东西,一副不想多谈的架势。我看着心里实在有点窝火。
周与深总是有能耐,让整日抱着吊儿郎当心态的我瞬间被招出一股无名火来。
“我交怎样的朋友,与他人无关。我的朋友哪怕穷困潦倒,只要我不嫌弃,别人也就无权过问。”
他扬眉,并非是道歉的态度,“你自己看得清楚就好。”
我见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态度,随即提醒自己冷静下来。他从未用真心与我相处,我又何必为这样一个人而牵动情绪,太不值得了。
于是迅速整理了情绪,在吃吃喝喝兼沉默中,将刚才的争执翻过去。
对于周与深那句似警告的话,我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没过几日,我正上着班,突然接到了罗浩的电话。他说:“玉林,我打算回老家了,想请你吃顿饭。”
我十分意外,他是从乡村出来的,在F市生活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回到乡下去的打算。
“你是打算回去待一段时间,还是回去就不回来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低落,“不回来了。”
我于是回道:“行,你说地点,是什么状况我们见面再聊。”
他说:“不出去了,就在我住的地方,我已经约了乐队的所有人,我自己下厨做饭给你们吃。”
若换做以前,我肯定少不了要嘲讽他几句的,他根本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做的饭哪里能吃。不过此时当然没有心思再调侃,心里只猜测着他突然要回老家的原因。
下了班,打车直奔罗浩住的地方。
他住在城郊,因为租金便宜。虽然地方远了点,环境却是十分不错的。去他家的路上要经过F市最大的人工湖“天鹅湖”。傍晚时分,从车窗往外看,可以看到夕阳撒在湖面上,一片耀眼的颜色。湖旁有老人带着孩子在散步,是一幕安逸温暖的画面。
我在想,真应该将住处搬到这里来。周与深选作新居的房子够大,地段也够好,只是在高档社区里居住,总是少了几分烟火味,在同一个小区里住上十年,你可能也不会认识你的邻居。
恍惚间,车子已经开到了地点。
罗浩住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是个比较老的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铁门紧锁,油漆剥落,显然已经荒废很久,我打算找保安问路的计划只能搁浅了。
8。第8章 风波顿起(2)
因为是老小区,楼房上也没有标示是几栋,路上拦了一个居民询问,得到的也只是模棱两可的答案:“应该是这栋吧。”
只好给罗浩打电话,让他出来接我。
几分钟后,罗浩当真就从我面前的楼道口里走出来。有几天没见了,他在家的衣着十分随意,不似去酒吧驻唱时,把自己弄得很帅很有型。
他看到我,对我笑了笑,伸手指指身后,“在三楼。”
我随在他身后上楼,随口问:“大家都来了吗?”
说话间已经上到三楼,罗浩拿钥匙开门,一边回我:“还没,我等下给杨波打个电话。”
进到屋里,竟是出乎意料的整洁,我还以为他这种走洒脱不羁路线的单身汉,住的地方一定也是凌乱不羁的风格呢。
是处两居室,一间做卧室,一间放乐器,没什么家具,但布置得很有几分居家味道。
我从卧室里晃了一圈出来,走到厨房,看到罗浩在切菜,一副家庭煮夫的样子。
煤气灶上在煮着什么东西,咕嘟嘟冒出热气,走近点,香味迎面而来。
我诧异之余少不了要奉上赞美:“你几时去学厨了?菜做得还真是有模有样,这是成心想让身为女子的我心生惭愧还是怎样。”
罗浩利落地切完菜,往炒锅里放油,开火,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有心学,自然就能学会。”
“问题是,这个有心也需要某个你愿意有心的动力吧?难道是遇上真命天女了?”我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偷看他脸色的变化。
只是青菜倒进锅里升起蒸腾的热气,遮挡了罗浩的脸,让人看清他的表情。
罗浩装作很忙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免有些尴尬。也是,他对我的心思,我不是不知,所以这样的玩笑话,的确不适合我来说。
“杨波他们怎么还不来?我去打个电话问问。”
罗浩“嗯”了一声。
我转身回到客厅里,翻出手机拨通杨波的电话。
响了几声之后,对方接起来,等我说完,他却在那边笑嘻嘻地说:“玉林姐,今天我们就不去凑热闹啦,浩哥眼看着要回老家了,自然有很多话想跟你聊聊,我们哥几个可以回头再聚。”
我感觉不妥,可是杨波已经收了线,留下我对着手机皱眉。
原本我心思坦荡,但与罗浩这样两人独处,总觉得有些别扭。
罗浩从厨房里探身出来,问:“他们来了吗?”
我看着他,语气轻松地回道:“大家嫌弃你做饭不好吃,嚷着要去步行街喝酒,不来了。”
罗浩停顿了几秒,走出了厨房,“我再给杨波打个电话,这帮臭小子,我都要走了,请他们吃个饭居然还敢不来。”
我拦住他,说道:“算了,杨波说回头再跟你聚。不来就不来吧,一桌子好吃的刚好便宜了我一个人。”
罗浩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接着说道:“怎么,一桌子菜给我一个人吃,你嫌太浪费了还是怎的?”
他却突然转身跑开了,嚷道:“天啊,我菜烧焦了!”
我站在客厅里摇头笑。罗浩也有他可爱的一面,不耍酷装帅不闹小孩脾气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值得搭伴过日子的一个人。只是我一直相信,世上人跟人之间的情分,是要讲缘分的。就像我跟周与深,早些年就认识,他算是救过我一命。即使我并非是以身相许以报答恩情,却终是跟他成了一家人。
不管那缘分是不是好的,终究是要有缘分,彼此的人生才会牵连在一起。
罗浩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我凑过去看,啧啧称赞:“看着都让人流口水,我之前说你是大少爷的评价,看来得改一改了。”
罗浩笑道:“给你做顿饭就不是大少爷了?本少爷仍然金贵得很,也就是特殊情况才亲自动手,你当谁都有这荣幸吃我烧的菜呢。”
有好吃的在眼前,我哪还有心思跟他斗嘴。都说吃人的嘴软,这个时候我只负责吃,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吃着饭,我们聊起罗浩突然要回老家的原因。
我是真的不太相信,他会想回到那个有些荒凉的山区小镇去。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才要你回去?”
罗浩灌了一口啤酒,摇头,“不是,不过我爸妈当然希望我回去。我前几天认真反思了一下,觉得这些年在外面漂泊,也没闯出个什么名堂,以后也不太可能有什么作为。不如回家去结婚生子,过踏实的日子。”
听他这样说,倒显得他选择回去是一个理智而正确的决定。
“话说得是没错,可是你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现在决定回去,还能适应老家的生活吗?”
我是害怕与人作别的,许多时候,一旦分开,也许许多年里也不能再见面。
“我来F市那会儿,一身土包子习惯,不也不适应吗。人总会由不习惯到习惯,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敬他一杯酒,“希望以后还能常见面。”
罗浩说:“我有空会回来看你们的。”
我们这边正说着话,忽然传来敲门声。
我下意识说道:“该不会是杨波那几个家伙来了吧?”
罗浩起身去开门。
走进来的却不是杨波,而是几张陌生的脸孔。
我站起身,以为是罗浩的朋友,本想打招呼,却看见罗浩的脸色不太对。他连寒暄的话都没有,这几个人显然不是他的朋友。
来人也看了看我,领头的那人有点凶,不像善类。罗浩未等他开口,就先说道:“我有朋友在,我们的事回头再谈如何?”
对方并不买账,走到客厅里来,离我更近了,然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啧啧叹道:“日子过得挺滋润嘛,看来你手头也宽裕了,欠我们的钱可以还了吧?”
我愣了几秒钟,消化掉他话里的信息。看向罗浩,他的脸色愈加难看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所以,这才是你要回老家的原因吗?”
罗浩不看我,也不吭声。
讨债的找上门来,他想必是欠了钱,才想跑路。
“小姐,你是他朋友,要不要替他还?”领头的那人笑嘻嘻地问我。
“他为什么会欠你们钱?欠了多少?”
“赌啰。也不多,才二十万元。”
二十万元?一个靠驻唱谋生,日子凑合着过的人,竟然在外面欠下二十万元?
“罗浩!”我叫他。
罗浩仍然站在离我几米外的位置,不肯过来。
这种事我不是没见过。在酒吧里驻唱,总会看到世事百态。别想着报警,这些放高利贷的开着投资担保公司正大光明做生意,若想杜绝日后源源不断的麻烦,最好的方法就是早一点乖乖将钱还了。
“玉林,这事跟你无关,你走吧。”罗浩终于说话了。
讨债的头头仍是笑眯眯的,对我说:“小姐,既然你不替他还钱,那就该干吗干吗去吧,免得等下场面太暴力,你一个女人家看不下去。”
以我平日里的为人,当然不会对谁都摆出一副仗义的姿态,但罗浩恰巧是我愿意仗义帮忙的朋友之一,事情既然摆在了眼前,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我自己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钱,也没东西可以暂时抵押,结了婚说是得了套房子,可房产证上写的仍是周与深的名字。
周与深。
我拿出手机,走到卧室里,关上门给周与深打电话。
周与深接得很快,而电话接通我却犹豫了,不知该怎样开口说整件事。
电话那边的人等了一会儿,大约是不耐烦了,开口问:“找我什么事?”
我不可能去跟婆婆张这个口,至少一时间能迅速帮上忙的,也就只有他了。
我模棱两可地将要求提了一下。“你能不能借我二十万元,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有急用。”
周与深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你这个朋友,是罗浩?”
我诧异之余,脑子里忽然闪过前几日他对我说的那番话。
“那天你对我提起罗浩,难道是他找你借过钱?”
周与深没有回答,只简单地问:“什么时候要?”
这种事,早一点解决总是好的。
“如果现在要,你方便吗?”
“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我赶紧将地址报上,一时也无暇多想周与深为何会如此好说话。
我跟他虽然结了个名义上的婚,但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深入相处,我对他的一些印象全是出自我主观的判断,那些判断里,或许有些是我过于偏见了。
我脑子里有一瞬间冒出了“他这人,也许没那么糟糕”的念头。
不管怎样,即便我不会因为他今天的义气表现,就将之前对他的全部看法都推翻,但欠他一个人情我会记住,恩和怨总是应该分明的。
在等待周与深到来的时间里,与几个陌生人同处一室绝对不是什么好过的事。
因为知道对方不是善类,所以心里对他们多少有几分畏惧。如果往深一点想,一屋子人只有我一个是女人,若有人想起什么歹心,单凭罗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