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谁说不是呢”冷临风见青成急急入内,不似平常端稳,心下已明,说不出失意还是得意,只将落琴紧紧拥住。
他如此坚定,越环越紧,紧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落琴也不挣扎,默默承受,抬头相视。
眼神胶着之际,冷临风心头涌起了无数的想头,可多年之后,几番回顾,归根结底不过一句。
“人间沧海朝朝变,莫遣佳期更后期。”
距王帐东南,连绵群山,迎风入谷,雪积的更厚,放眼望去除了苍素的白,别无他物。
两个男子,粗布棉袍,盔帽压得低低的,徒步而来,山谷前,有楚军驻守,盘查可疑人等,见这二人,正准备上前盘问,睁眼再看,四顾茫茫,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苦战蹉跎,军营倚着村落,时不时有鬼怪神异之说传出来,不外是西莫旧鬼,楚国新魂,守军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合掌在胸,念叨着神灵保佑。
“这里竟是这般萧条?”晏元初掀了盔帽,人已在戎坡道上,负手在后,俯瞰山景。厚雪之下,山道多蜿蜒曲折,易守难攻,看似荒蛮苦寒,空旷到没有什么特别。
“聂无双摆的空城计,秦军师周密,不喜冒险。”孙仲人跟着晏元初不免有点力不从心,倚着覆雪的巨石,气息不稳。
“粮草运来此处,是你亲眼所见?”晏元初还是有些不放心。
“楚军粮草循着前朝的旧例,按天干地支上下分类,支号仓就在王帐相近,地号仓囤在小野,最要紧是天号仓和干号仓,是备粮,保的是楚军顽战时的性命。那日我奉将军令,督运粮草,点验人便是那聂无双,我假意回军复命,实则想看看他们如何储粮,备粮。果然,不久便有人分成两路,一路前往小野,一路在盘山关绕路,绕了三日,才绕到此处。”孙仲人答的肯定。
“你的意思?”晏元初身为将帅,自然知兵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之重不言而喻。
“一把火烧了他,逼晏公行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反。”
“大胆,你可知后果,爹贵为侯卿,是国之功臣,谋反与他有何好处?”晏元初看似不满,随手拍得,石山上雪如细雨,蓬勃的洒落满天清寂。
“仲人该死,可将军这句说的好,贵为侯卿,便是再好,也是侯卿而已,君心叵测,前些日子,将军让我在皇城谋事,皇上密召房子润这个老匹夫说了两个时辰的悄悄话,自此之后,便有了一纸圣谕,晏军消减,编入王帐,环月山庄撤销卫军,眼前骑虎难下,不是晏公要反,是不得不反。”
“起来”晏元初见他下跪,冷冷许他起来。
“晏公因何才能坐上今日的位置?当年事故,许多人记忆犹新,皇上也记得,将军,你如此英才,岂能久居人下?这方看去,秋水为界,一路往南,便是楚国疆域,万里山河,难道将军不想……”孙仲人面色凝重,竟不顾身份,拉起晏元初的手,直指回楚国界。
雪越下越大,徐徐而落,山舞银蛇,说不出的凄然雄壮,关山冷月,绝地寒苦,江山多娇,晏元初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手微微颤抖,多年来的不能告人的心思,他以为无人能懂,什么环月世子,凤城将军,他岂会看在眼里,他要的是……
“火烧粮仓,斩断后路,借晏公谋反,成其大事,更待何时?”孙仲人知他心思,拨动只在顷刻之间。
“不过……君上大才,聂无双也不是好惹的,还有回祁秦得玉。”晏元初自有顾虑,思虑重重。
“皇上、成王,聂无双是兵执的利器—矛,秦得玉是抵御之物?—盾,晏公一反,天下大乱,三分之势,他们三方互相不信,互相厮杀,好比黄螳捕蝉,将军便是那黄雀,可捡现成的战果,乱则可为。”
“好,好一盘乱中求胜的谋局,仲人不怕,汉高祖得天下而诛杀韩信?”晏元初回头看着眼下这位谋臣,心思之细,用心之狠,尤在他人之上,聂无双秦得玉受盛名之累,反而不如他看的透亮。
“属下当然怕,不过大丈夫意名垂青史,谁愿籍籍无名。”晏元初存心试探,孙仲人答的坦荡,二人想法不谋而合。
“好,既然仲人都有此心,我岂能落与人后,煽风点火之事,牢你费心筹谋。”
“将军放心,只管等着看晏公反旗打起,天下大乱,聂无双,秦得玉如何安生。”
晏紫澜数次迁移,从环月别院到不知名的山村民居,均有数人看守,她与邱雨桐,被人以黑布覆面,制住哑穴,缚住手脚,动弹不得。
这日又被抬上马车,一路远行,越走越冷。那次脚骨尽断,晏元初曾派医士相看,无奈孙仲人出手太狠,勉强续接,也无回天之力,她下身尽残,心伤更重,数月不见天日,早已没有活下去的念想。
她曾恨,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挖出自己的一双眼睛,识人不明,居然爱上那个禽兽不如的人,恨晏元初不理亲情,袖手旁观,到了如今,她似行尸走肉,只求速死,根本没有力气和勇气再去恨人。
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突然听到马车外,刀剑相交,似有异动,转眼之间,已被人打横抱起。
来人穿着粗粝的衣衫,紧紧贴在她的面上,柔柔的涌起无比熟悉之感。他虽气息不沉,行动却如矫兔一般敏捷,将她安置在另一架垫着厚草的马车上,转眼就没有了声响,少刻,他又回来,还带来了另一个人,与她并排安置。
晏紫澜嗅得出雨桐身上的气味,心中一突,听那人出去,驭马狂奔,辨不清他究竟想去什么方向,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
雨桐不停的挣扎,却丝毫发不出声音,紫澜却是一动不动,最坏的结局她已看的清楚,又何惧归处到底在何方?
车行半日,风雪声依然如旧,帘布啪啪作响,一下下的敲击人心,不知到了何处,眼前永远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那人喂水喂饭,亲力亲为,始终不为她们解开绳索,拉下眼布,没有杀意,只有淡淡的相助。晏紫澜与雨桐都知道,或许这是仅有的一线生机,她们也不挣扎,也不抵抗,惟有等命运的安排。
野渡无人,路也似走到了尽头,河水冰冻,可直接踏足而上,河中薄冰破水,那人恐马车吃重,便下车背起晏紫澜,提起邱雨桐飞身掠起,踮足着力,飘然然已到对岸。
雨桐不识那一手绝妙的轻功,只觉闯荡江湖以来,所见众人人少有人能达此境界,心下仰慕,苦于不能见上一面。
晏紫澜自负上了那人的背,便闻得一股淡淡的墨香,心中一震,缚住的手紧紧的纠着那人的衣衫,缓缓的加力。
是他?昔日她总爱凑近他,他清爽整洁,身上只有淡淡的墨香。她笑他是个书呆子。每每如此,他也不着恼,提笔为她作画,她爱看全神贯注的模样,将心沦陷。
不是他?别院的时候,他判若两人,没有往日的温文尔雅,只有杀意,只有狡诈,她心中一痛,无奈口不能言,只能死命的扭动上躯,果然那人放下了雨桐,也放下了她。
她有心试探一二,便面露痛苦之色,上躯不住的翻滚,心中越发沉重。
那人略有迟疑,还是伸手解了她的哑穴,晏紫澜眼不能视,张口就骂“是你,是你……”。她心中悲愤,双手乱舞,依然抓不住他半片衣角“你杀了我更好……为什么不杀了我。”
那人悠然一叹,如箜篌回转,说不出的好听,说不出的落寞。
“是你,果然是你……是你。”晏紫澜本是怀疑,拿捏不住,现在他叹息声起,哪里还有半分犹豫,果然是他,道貌岸然的小人—孙仲人。
孙仲人始终不发一言,径直拉下她眼前的黑布,晏紫澜久不见阳光,猛然觉得眼前一亮,白雪西风,戚戚然混成一处。
河流成冰,玉树琼枝,不远处隐约有雅舍人家,不像是杀她,到像是救了她,可她不信他有这样的好心。
孙仲人示意她不要开口,取小石运力,小石激发,邱雨桐尚未回神,人已昏了过去。
茫茫大地,只余他二人相互对视,久不说话。
“为什么?”晏紫澜悲戚万重,有太多的话想说,想骂,若她能走,能动,她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剁杀身首异处尚不能泄愤,只是他那双黑真真的眸子,如清水流远,看的她心头一软,竟不知该如何说话才能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以往的日子多有得罪,对不住。”他神情不变,目光在她腿脚处流连,其中的歉意倒是不假。
“我只想求个明白。”晏紫澜并不傻,只觉得此事非同寻常,他一直文弱,虽有武艺,却不出众,可如今……她欲揭开真相,求个心安理得,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孙仲人也不应他,从自己衣裳处扯下一块,混着雪水,为她拭面,情形甚是旖旎,他靠的甚近,晏紫澜先前倒也平静,此时却再也不忍,委屈无奈和悲愤,一时迸发,一手将他推开,重重的移动腰部退后,泪混成了一处,咽不成声悲道“我不知你想做什么,你这个疯子,疯子……”
孙仲人目光越柔,也不开口相驳,慢慢的靠近,将她搂在怀中,紧紧的,竟不放手“天下将乱……对不起,这一生我最负是你。”他的手抚过她的秀发,还如往常一样,晏紫澜心似熔炉,欲奔涌而出,万千的疑虑和痛苦只换得身躯微微的颤抖。
“你要做什么,不可伤害我的家人,不可……”晏紫澜急急的摇头,发髻散乱“綦哥哥呢?我爹呢?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恨你……我恨你。”她死死的盯着他,恐惧的念头漫然升起,她最懂他,她也最不懂他,但是她知道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往南走几步,穿过梅林,便到了楚军王帐不远的雅舍,有人等着你,还是那句话——好好活着。”他吐字清晰,说的利落分明,先前的情绪掩饰的极好,他还是他,端正清明。
“你放了我,二哥知道,岂能容你,他难道还会信你?”晏家儿女无一傻子,有些事情纵然不说,也不等于她看不明白。
“事到如今,他除了信我,没有别的路可走,当日他忌惮你父,如今还有什么好忌惮的……天下诸事,即将分明。”孙仲人说的矜持,却自有风骨,晏紫澜昔日爱他神采,不似池中之物,如今细看,他更如雪中寒梅,正气尤在。
孙仲人见她低头,如此潦倒,不似往日娇俏秀美,辨不清心中情绪,轻手轻脚的替她解了绳索,动作缓的似过了千年。
“放过他们,留下性命,身外之外你尽可以带走?”她低低的求恳,言语压抑在喉中。
孙仲人猛然抬头,眼中的恨意如此深远,却始终不发一言。
“我求你,以命换命,他们活着,我去死。”她自小残疾,虽锦衣玉食,却如笼中珍雀,始终飞不出环月山庄的那片天地,终于,有人愿意带着她展翅高飞,她却折了翅膀,摔的粉身碎骨。
孙仲人听得那压抑着的无穷悲哀,手依然不停,顿时,晏紫澜手中绳索立解,手腕处红印深重。
她解脱了,他放下了她,救了她,可她却顿时失去了方向,记忆中有他的欢笑和沉着,淡淡的如影随形,始终挥之不去,她似迷了路的孩子,天地之大,不知所措。
原来内心深处将她锁着关着,她还有念想,如今却是空虚,无望的空虚。
“爹爹不是个好人,我知道,綦哥哥知道,二哥也知道,可他却是个好父亲,三岁时我伤寒症发,他不眠不休,紧紧抱着我,哄着我……五岁时我随他去南方探亲,骑马过山溪林,有恶虎拦路,我在马鞍上吓的发抖,尿湿了花裤子,以为再也回不来环月见哥哥,是他搂着我,与虎相抗,我毫发未伤,他却伤及皮肉……十岁时有人嗤笑我跛脚残疾,是他抱起我来,在我耳边说,我家澜儿是最美丽的姑娘,我爹有情,谁说他没有情,他对嫡母桑娘,朝夕眷顾,连话都不曾说重一句,他有情有义,他是个好爹爹,是个好夫君,你不可伤他……还有綦哥哥,不可伤他……”
她面目无光,半天才开口,断断续续的说,无比卑微,泪如雨下,微侧着头,露出皎洁的下巴,柔而秀美,孙仲人微怔,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听,手足僵硬。
“仲人,你可记得初见之时,你说过什么?”她的声音渐轻,回过头来,痴痴的望着他,目光中盈满了满倾湖光。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他淡淡的看着她,慎重的念出口来,字句斟酌,抑扬顿挫,唯恐疏漏了一处,当初别有用心,只不过随意的一说,她便记了那么久。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她接着往下,声音低而淡蕴,如琴瑟合鸣,丝丝入扣。
“不”孙仲人出手如电,却依然挡不住晏紫澜必死的决心,他腰际的匕首,转眼之间已埋入她的心胸处。
“我早就不想活了……放过他们……”她的脸面顿时失了颜色,惨白惨白的,胜过满天霜雪,双眸如水,依然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