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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慧君按着自己的胸口,咽了咽唾沫,仍是觉得口干舌燥得不行,她有些艰难地问道:“孩子,你,你现在问这些,想要怎么样?”
钟天阙的黑眉很快地收拢,拳头也一样,他望着她,神色凝重地答、道:“我当然有权利知道真相,我爸发病前的那个电话是他打的,那之后我爸爸的车就出了事,我去查过那个最后的电话的内容,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已经不言自明。
许慧君的脸色渐渐灰败,那段记忆,也是她最苦痛的过去,她原本想着,就这样深埋了,这好不容易还拥有的剩余的时间里,再不去触及,可是,眼前的这个孩子,他又是何其无辜。
“伯母,请告诉我真相,如果您知道的话。”他的语气坚决,没有一丝退让余地。
相比这么多年来她的糊涂昏睡,这个清醒着却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是怎样扛过来的呢。许慧君想着,微微心疼。
“你,你做好准备了吗?”许慧君望着他,眼里含着蒙蒙的湿意,嘴角轻轻翕动。
钟天阙无声点头。
“包括我告诉你,你还有个哥哥?”
他握在椅把上的手蓦地就揪起来。
许慧君见他说不出话来,叹口气,道:“你果然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啊,培泽,就是邵培泽,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钟天阙重重愣住,耳边仿佛有什么噼啪爆裂的声音,听上去那样刺耳,刺耳到可怕。
怔忡之后,他心头念转,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而那正好与此相互印证了彼此的真实性。
原来他是真的还有一个血亲!只是任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邵培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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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这段距离多遥远(七)'VIP'
“其实我真的不知从何说起。”许慧君看着他震惊至此的表情,有些说不下去。
“没关系。”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是被千斤玄铁压住,他努力地平息着心中的风暴,道:“伯母,希望您知无不言。”
她知道他是不知就里誓不罢休的,索性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无法言明的心结:“那天,就是你父亲出车祸的那天,我听到我丈夫他在书房里打电话,他的情绪非常激烈,还说了一些我开始不是很懂的话。”
许慧君皱着眉,回忆着那天的情景。
她靠在门边,听到里面有花瓶坠落而后破碎的声音,还有书籍被哗啦啦甩到地上的响动,她的丈夫,在里头拍着桌子大喊:“是你逼她的,钟齐梁!你不要期望培泽会叫你一声爸爸,你是害死她妈妈的凶手,他如果知道真相,这一辈都只会视你为仇人!你钟齐梁的儿子,也休想和我的女儿在一起,绝对不可能!你毁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会尽我所能,毁了你的一切!”
许慧君喃喃地道:“那时候,我听了这些话,真的是被吓到了,整个人都懵了,只能傻傻地听着他噼噼啪啪地砸东西,再后来,就没了声音,我鼓起勇气进去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钟天阙的嘴角也绷得越发的紧,良久,问道:“他说的那个女人,曾经跟我爸在一起过?还有了孩子?”
“嗯。”许慧君点点头,泪已经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她抬手擦了擦,道:“那个女人,是邵培泽的生母,我从来没有见过真人,我嫁给他的时候,她已经、已经自杀了。她叫邵寒衣,我后来在我丈夫从来不肯打开的保险柜里,见过她的照片,还有一本她写的日记。茆”
“那本日记,你看过了吧。”钟天阙言辞笃定地道。
“看过了。”许慧君忽地苦笑几声,道:“我怎么会不看?我多想知道,那个被我丈夫深藏在心里一生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个叫邵寒衣的女子,占据了她丈夫全部的爱情,她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他肯娶她,肯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和那个人,长了一双相似的眼睛。
她浑然不觉地当了那么多年的替身,醒悟过来之后,却连恨的对象都没有。
他们都走了,不管是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邵寒衣,还是与她恩爱生子的丈夫,谁都没有留恋在这个世界里,而她可笑地沦为一个被弃者,除了心痛如割,什么都不能做。
“邵寒衣——她和我爸到底是什么关系?”钟天阙望着坐在对面哭得不能自抑的许慧君,这张原本连岁月都打不倒的倾城容颜,此刻却像是被时光夺去光华一般,瞬间苍老蚊。
许慧君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太阳穴,道:“她和你爸爸认识在先的,可是,为了你妈妈背后强大娘家的财势,抛弃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钟天阙沉默下来,他的父亲,他从小最最尊敬和爱戴的父亲,引以为傲、作为榜样的父亲,竟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么?
为了利益,放弃情感?那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自己的母亲,又有没有爱过自己呢?还是说,对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他心中混乱不已,一直以来,支撑着自己的信念之一,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崩塌下来,就像是看到那华美雕像破碎后,里面全是被棉絮草渣填充的感觉。
既然他、他的母亲以及他们的家庭,对父亲来说都不算什么,那么他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仇恨、执念和自苦,又算什么?有什么意义?
“那以后,语犀他爸就坐在了轮椅上,中风,你爸爸去世的事情,我一直瞒着他的,可是后来还是被他知道了。佣人说听他连连说了几句‘报应’,人就走了,我和语犀、彦廷那时都不在他身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崩溃了,真的,我那么努力地想要挽留他,即使知道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我还是那么努力地想要让他活下去,可是他,丝毫都没有在意过我和我们的孩子,走得那么潇洒、毫无眷恋。”
钟天阙怔住,这一刻,他突然想到,原来自己和语犀是那样相像,在如此虚伪的温暖里长大,家,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罢了。
他竟为了这份并不真实的温暖,葬送了他们之间真真切切的感情。
这究竟是命运的嘲弄,还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他从桌上抽出纸巾,默默地递给许慧君。
许慧君接过来,将脸上的泪水通通擦干净,而后按住发红的眼角,道:“你走吧,彦廷应该要回来了。”
他神色凝重,看了许慧君一刻,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安慰?劝她理解?释然?
他自己都做不到,又如何要求她呢?
站起身来,抬步往外头走,却被许慧君叫住。
“小钟。我今天说的话,你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好么?尤其是语犀、彦廷,还有培泽。你们,真的没有必要,再为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再伤害自己了……”
钟天阙的脚步顿了顿,酸而涩的滋味在喉中荡开,一点点地注入腹中,他觉得难受,道:“伯母放心,我也觉得,真的没有必要。”
许慧君想到什么,忙追问一句:“我希望语犀幸福,你也是吧?”
她语气中的急切和担忧,他听得非常清楚。
许慧君是叫他,不要再去烦语犀,不要再去打扰她,就让她这样和别人一世静好下去。
他咧了咧唇,笑得无声无息,沉声道:“伯母,您是过来人,您觉得,没有爱情的婚姻,会是幸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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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这段距离多遥远(八)'VIP'
许慧君愣了愣,的确,没有爱情的婚姻,或者说只有一方付出,而另一方无动于衷的婚姻,不会有什么幸福而言。
知道真相之后,只会觉得受了莫大的伤害与欺骗。
可是,她凭什么相信他的话,凭什么相信语犀和柏澈的关系里没有爱呢茆?
“小钟,语犀她心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你能确定吗?你怎么就能这么自信地说时隔这么多年,她还是忘不了你呢?”许慧君止住泪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那种神色,安定而柔和,却带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似的。
钟天阙知道,她要的是证据,总要用什么来证明才可以。
“伯母,如果我能做到,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阻止我,阻止我和她?”他同样坚定地回视她,语气里那样不容置疑。
他和语犀,为了不该由他们来背负的沉重而生生分离,相互折磨以至于到了如今这样零落的境地,难道连一次回转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好。”许慧君闭闭眼,睫毛上的水珠洒了些下来,她点点头,道:“如果你能让我看到我女儿跟你在一起才是真正幸福的,那么我,是会帮你的。”
别的有什么要紧呢?她想要的只是自己女儿跟她爱的人在一起,厮守到老,她这一辈子甚至都没有一天得到过的东西,她希望语犀能够毫无遗憾地拥有一生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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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柏澈心里很是不舒服,但是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跟着语犀搬她的家里来住,这都不是问题,可是原本应该是他们新婚夫妻睡在一起的,她却要跟她的母亲一起睡,让他一个人独守空床。
虽然说过了,他会等她,他也并不是连这样的耐心都没有,可是看着语犀这样逃避着,好像是多一天算一天的态度,他还是觉得心里憋闷得很,甚至隐隐地有些难堪。
这不,今天晚上又要往那边跑,他站在门口一把将她拉住,拽进房间里。
她冷不丁地被他扯进来,背抵在门上,脸上惊惶得很,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啦?”
“今晚上陪我。”他有点恼,声音粗粗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按着她肩膀的手微微地紧了紧。
“柏澈。”顾语犀软声唤他,道:“我妈妈身体还没恢复得很好,我晚上在那边睡可以有个照应,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好及时发现啊。”
柏澈听见她语气里有些撒娇的意味,稍稍有些愣神,想了想还是觉得亏,摇摇头表示不肯,道:“夜间不是专门有人照看着的吗?你不需要天天都过去吧。”
顾语犀看着他这样执拗的表情,跟个孩子似的,她想了一会儿,决定让着他一次,道:“那好,我今天就在这边睡,但是……之前说的……还是有效吧。”
“嗯嗯。”柏澈怕她反悔,也就不敢得寸进尺,即刻眉飞色舞地答应下来,抱着她的腰,在她发间蹭了蹭,格外温存而眷恋的模样。
顾语犀被他弄得有些发痒,忍不住笑了笑推他,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真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一高兴就没个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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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顾语犀躺在床上,却是长久地失眠。
柏澈的臂弯结实而温暖,她被他紧紧地抱着,背靠着他的胸膛,两个人如婴孩一般安静地侧睡着,他很快就沉入梦乡,她却回想起下班之后从地下车场开出车来时在街角看到的那个身影。
这一辈子,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锲而不舍的。
钟天阙,真的是魔障啊,怎么逃都逃不开。
只是今天的他,似乎很奇怪,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上前来纠缠自己,说一些犀利伤人的话,而是远远地站着,静静地望过来,浑身上下似乎也没有之前那样针锋相对的戾气,反而,有些……温柔。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眼花没有看清楚,还是因为上了一整天的班太过疲倦产生错觉,她总觉得,他跟以前是不一样的,具体是哪里,她无法说出来。
只是觉得,这种样子的他,让她心中的某一块不自觉地便会陷落下去。
如今还想这些做什么呢?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与自己无关了。
也许他只是想通了,决定从此都只是远远地观望,不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了而已。
那么,她也应该在心里,彻彻底底地跟他说再见,从此各安天涯,再无瓜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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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廷在下面大厅里急急地打着转,顾语犀才起床下楼,看见了吓一跳,还以为是母亲出了什么事情,忙问他:“妈怎么了?”
顾彦廷抬头看着正想转身往楼梯上面走的姐姐,摇头道:“妈还在睡觉呢,没事。”
顾语犀纳闷地扭头回来,走到他跟前,问:“那是怎么回事?”
顾彦廷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好几天都联系不上梦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