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一个朋友那里买来的,花了十五万吧,就怕买到假的。”何青屏小声说。
“天啊!十五万能买到黄庭坚的字,按市价,只能买到一撇一横一竖。”朱子敬站起身,又端详一会儿,“草书,是他拿手绝技,这首《清明》,看落款,也有清明两字,为某位朋友祭祖时专门写的。”戴上眼镜,指着诗头念道,“‘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余**妾,士甘焚死不公侯。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以清明喻气节,唾弃贪鄙,一身正气。”
何青屏心悦诚服:“先生真是好学问!”
“惭愧、惭愧,与黄公相比,只能躲角落自惭,书卷气日少,铜臭味渐浓。”朱子敬双手紧握,“你想卖了它?”
“这还用说嘛,不然带来干嘛?”齐心眉以不满回敬。
朱子敬当无耳闻:“挺可惜的!”
何青屏微微点头:“实话说,想藏,也藏不起。”
“明白,刚才提到的拍卖,拍的是卷,长卷稀少,画卷有《清明上河图》、《韩熙载夜宴图》等等,那都是无价之宝,不算其它,这幅一共五十六个字,折算一下,应该在六百万至一千万,当然,要是遇上特别喜欢的买家,价格还会高些,但应该低于一千五百万。”朱子敬又在床边跪下。
齐心眉喷出脏字:“相当于半只游艇啊!”
“我准备找家古玩公司,参加秋拍。”何青屏试探。
“我有个私心。”朱子敬扶一下眼镜,“为了总能看见它,我给你推荐一个藏家。”
“真的?那太好了!”何青屏毫不掩饰欣喜,张松也眉开眼笑。
“干我们这一行,就抓两头,一是卖,一是买,几十年了,这城里有哪些藏家,各自爱好,身家实力,我特别清楚,我说的这个朋友,是我的中学同学,因为家庭背景原因,很早就有了别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但为人低调,属于关起门来半夜瞧宝的人。”朱子敬示意把字收起来。
唯有齐心眉嘟着嘴,为朱子敬事先无关照的擅自主张,分明抢了自己的生意。
第53章 心愿
入夜,紧邻新世纪大道的“湘云汇”包厢里,齐心眉始终不服朱子敬把字荐给好友,说没竞争,会便宜贱卖。
“字画,是不好拿来跟其它产品比的,再有钱,缺了文化底蕴、鉴赏功底和收藏爱好,那是不行的,动辄千百万,既不能当房,又不能充粮。”朱子敬文房闲聊的腔调。
齐心眉为他续茶:“有钱,能出高价,管人家买回去当什么呢,直接用钞票垒房子,没人管得着,收藏古玩本来就是投资……”
“跟谁急呢?”沈鸿滨人未到,声先至,紧接一阵香风暗袭“继续呀,我也听听。”
齐心眉起身:“不等你嘛,总不能瞪着茶杯发呆吧。”帮她挂好包,“天黑了,在忙什么呀?”
“能忙什么,集中今天忙完该忙的,有客自远方来,不能慢怠的。”沈鸿滨朝张松招招手,按住何青屏的肩,“不用介绍,张松,你的名字都印我心里了。”接着转向朱子敬,“朱教授,不巧有几个会要开,来晚了,别见怪啊。”
“忙工作,理解。”朱子敬微微欠身,“这里的位置很紧张的。”
“提前预订,晚了,没有。”沈鸿滨撸着何青屏头发,“闷头闷脑的,不想见到我啊?”
“正消化朱教授给我们的惊喜,噎着了。”何青屏暗中维护朱子敬,以求快速成交。
“找到买家了?”沈鸿滨握住他的手,“让朱教授先鉴别,再决定卖与不卖。”
“是字的买家。”何青屏跟她耳语几句,大声说,“你说多难得,买家等会就过来。”
沈鸿滨右手在他眼前虚晃一下:“听你的。”到朱子敬身边,“请你朋友直接来这里,可以聊聊。”
朱子敬摆摆手:“原本他今晚去京都,跟你一样,忙,听说是黄庭坚,立即改了行程。”
“的确是意外之喜,小眉,你别跟教授争。”她扶着齐心眉的肩,“为一个目标,我代青屏把话撂下,顺利成交,少不了朱教授和你这位中介人的。”
齐心眉扭捏表情:“谁跟谁呀,能要你们的钱?”
沈鸿滨回到自己座位:“必须要,至于多少,看成交结果,还想制定一个办法,形成惯例,绝不让大家白忙乎。”
“有大干快上的意思,不只是卖家具和字?”齐心眉瞟何青屏和张松。
“原来想法很简单,青屏告诉我,可以多做点工作,除了家具和字,还看过别的吗?”沈鸿滨问朱子敬。
他双手摊开:“没说有别的。”
沈鸿滨拿眼神与何青屏印证一下:“好东西多着呢,张松,有名的凤凰城大收藏家,小眉,你渠道多,保证让你马不停蹄。”
“捡重点,还有什么?”朱子敬意识到一心扑在字里行间,忽略诸多细节。
何青屏握住沈鸿滨手腕轻轻捏两下:“实话实说,来前已跟几家公司约好,遇上朱教授,纯属意外,不是故意隐瞒,也没鸿滨说的这么邪乎,除了字,还带了一幅画。”
“谁的?”朱子敬的头快抻到他跟前。
“就是唐寅的《日落归山图》。”何青屏端起茶杯。
“就是?意思还有比唐寅的画更好的?要没见过字,一定认为你在吹牛。”朱子敬恢复敏感状态。
“呵呵,我怕言过其实,来前一直忐忑,朱教授要愿意,到时请你一一过目。”何青屏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只镯子,“快过生日了,给你的礼物。”
“送给古董大玩家沈小姐的生日礼物,可不能敷衍了事哟。”她看见里面的杂色,微微皱眉。
“对着灯光。”张松提醒。
沈鸿滨依言举镯,看着看着,眼波流转,笑容渐隐,眼眶有了湿润,轻声问:“从哪找到的?”拿它轻轻摩擦面颊,然后递给朱子敬。
何青屏正跟她耳语,听朱子敬大叫:“活了!是我老眼昏花吗?”惹得齐心眉凑拢围观。
沈鸿滨平息一下心情:“天意!在山里总听一个婆婆讲蛇精,特别愿意听,没想到真有蛇精,既然要附我身上,我就是现实中的精怪,不精不怪,世上哪来的传说。”
“一辈子戴着它,直到变成老妖怪。”何青屏调节气氛。
“那你记住哟,老妖怪是你的镯子,别想把它摘下来。”沈鸿滨招呼服务员上热菜。
朱子敬连声说妙,何青屏嘿嘿傻笑,张松意味深长地推他一把。
齐心眉愁眉不展的把玩镯子:“这得值多少钱?”
朱子敬说:“有灵性的,别老提钱,再说沈总又不卖,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啊!”一语双关,对镯子热褒,对她冷嘲。
“我也属蛇,怎么没男人送我一条蛇呢?”齐心眉半开玩笑半认真。
“你不需要人家送蛇,你这条蛇本身就能缠死人的。”朱子敬双手乱摇,不让她泼茶水。
沈鸿滨用纸巾擦擦眼角:“那天我们一直瞎转,错过午饭,结果,阴差阳错转进山里,结果,转出这么多故事,现在想想,也许是蛇精在指引我们吧。”省略“结果”包含的部分内容,深信一切的一切都是缘,对涉足古玩行业愈加坚定。
到补订套房的客人不止一位,而是三人,儿子、儿媳搀着一位须发银白、满面红润的耄耋老人。
朱子敬站门口迎接:“苏叔,您老还亲自过来啊?”
老人示意儿媳不再搀扶,颤巍巍的指着朱子敬说:“我刚八十二,黄庭坚都快一千岁了,人家来了,你说我还能坐的住吗?”一句话引得满屋齐笑。
老人在沙发上坐下,又示意大家都坐:“晋,大小书圣,唐,颜筋柳骨,宋代苏米蔡,我即使没请到,也有人让我饱览清风仙骨,唯独这黄的山谷体,至今无缘,所以啊,我就一直不闭眼,下午苏骏给我一说,那我说你就别走了,你走,我就走,走了就回不来了,他怕了,说我抬杠,这杠抬得值啊,没有这根杠,谁来送我入土。”
“爸,那我们还是别看了,看完,你了却心愿,撇下我们不管了,我得担多大的骂名呀。”苏骏接过齐心眉递来的茶杯。
朱子敬对众人说:“现在知道苏叔迷字,迷到什么程度吧,整个申市都有名,看一幅字,能从早晨看到日落,其他老人大多数时间在睡眠中度过,他老人家在书房里坐着度过。”
“子敬,你有所不知,我早想好了,时候到了,我有的是时间躺着,想起都起不来,你看人的本事再大,谁有本事让九泉之下的人坐着?没有,现在不坐,为时晚矣!我坐拥湖光山色,幸与先人谈经论道,温千年故事,煮壮志豪情。”老人平挥一下手,“麻烦帮我拿条湿毛巾。”
张松正欲蹲地上铺字,何青屏道:“床下有轮,可以移动。”
张松会意,把字递给沈鸿滨,合力推床至老人跟前,沈鸿滨拉开金丝绒套,拧盖取出字。
“要慢,内心要虔诚。”老人出言引导,从齐心眉手里接过毛巾,挺直上身,仔细擦拭双手。
当字全部展开,苏骏捧茶蹲侍老人右侧,儿媳取过毛巾,众人屏息,沈鸿滨握住何青屏的手。
老人依旧一动不动,双掌手心朝下放在膝部,眼神似乎被什么东西吸住,白眉偶尔跳动一下,整个人像一座慈祥的雕像。
良久,老人手指动一动,苏骏奉上茶,老人轻轻吹拂,呷一小口:“刚才,这张宣纸吸走了我的魂,他的墨让我有些口干舌燥,我暂时不能再看了。”又呷口茶,将杯子递给儿子。
何青屏有些着急:“莫非您老看出什么毛病?”
苏骏笑道:“不是字有毛病,这是我爸的老毛病,一见好字,就全身贯注,殚精竭虑的。”
朱子敬说:“苏叔看字,就像排兵打仗,字里行间有变化多端的阵式,横竖撇捺如同刀枪剑戟。”
“而我爸就是坐阵中军的大元帅。”儿媳笑着补充。
老人摇摇手:“你们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的字,的确有阵形,但属于校场操练,跟现在的军演一样,只演练,无厮杀,要的是意,知道我为啥不敢再看吗?”
第54章 颠倒
“爸,您就别卖关子了,对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您那些道行。”苏骏替众人请教。
老人指“佳节清明”,又指“野田荒冢”,随后手指凝在“蓬蒿共一丘”上方:“有人知道我的意思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苏骏似有所悟:“您是觉得阴气太重?”
“对了一半。”老人拍儿子的肩以示嘉许,“刚才呢我回到了老家郊外,秋天,在泥泞山路和杂草中行走,走啊走,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一样,要走到另一个地方去。”
沈鸿滨悟出老人言外之意,朝何青屏轻轻摇头。
他也摇摇头,在床边跪下:“我不懂字,这首《清明》,意境蛮荒,加上笔画萧条,如山林枯枝败叶,让人身临其境,初春浅秋,欲暖乍寒,本就相仿,自有阴气侵袭,同时表达冷眼看世界的胸襟,用理想的清鞭现实的浊。”对上老人的目光,“我觉得,您老不是嫌弃和忌讳,是特别喜欢,恰恰因为这呼之欲出的阴气,有阴有阳,才为乾坤,字也有阴阳,浸透书法家本人的心情和本性,整篇阴阳,是布局自然的通灵境界,写春,能看到桃李芬芳,写秋,能听见秋风萧瑟,刚才,您老就被这幅字带入书法特有的季节。”把早年练书法获得的心得一古脑儿抛出。
老人一直望着他:“‘书法的季节,’有点道理,再详细一点,我为什么要喜欢?”
何青屏跪移一步:“进来时,您说唯独无缘这黄,恕我斗胆讲一句,老人临终,牵挂的是未了心愿,遂了平生愿,两世无牵挂,即使离开,也当属完美人生,贪享长寿,留恋繁华,不如向往永久安宁,带走一些阳光和欢笑,至少,这是我个人想实现的。”
儿媳诘问:“在老人面前这么讲,不好吧?”
老人连忙摇手:“他讲的是对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低沉清冷的想法,难得。”
何青屏微笑道:“我曾帮一位朋友迁过他爸爸的坟,令我震惊的不是骸骨,是骸骨下面的一张画。”
“画?你是说有人用画陪葬?”老人动容探身。
“是的,看不清字迹和印章,肯定很名贵,其实我朋友家很穷,他说爸爸迷画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说人走了,也要继续参悟。”何青屏努力为“黄”字再添色彩。
“竟有这种人,可惜不曾见到,我与他,不知谁更痴。”老人喟然长叹。
“我深受教育,给他爸爸磕了三个响头。”何青屏添个“响”,作最后挣扎。
老人目光低垂,不再回应,从头到尾抚摸字,除了儿子和儿媳,所有人的眼神跟着手指一起移动。
片刻,老人用抚摸字的手指缓缓地抚摸白眉,似乎在用字的阴气清洗眼睛,轻声说:“年轻人,这幅字是你的吗?”
何青屏点头:“是的,我有时也看几个小时。”捏造一个事实。
苏骏站起身,把茶杯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