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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纯真的日子:野火青春-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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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他就是我那时候所期盼的那个人,也许只是为了那两颗双手都捧不下的梨。也许是为了守候那满天的山雾和山坡上半落的云彩象那团绵衣一样将我围裹,然后我才有资格坐下来嫌弃它。

我那时候的牙齿时常发痒,这很象啮齿类的动物,不磨便浑身痒得难受。因此特别地盼望他的梨。我的母亲对于所有生命果实类的东西都耻之以鼻,毫无触动。在我会动手之前,我家屋前屋后杂草肆掠,夜晚的风吹动齐人深的杂草,月光就直接倾洒在草丛间,随着风一直摇到清波绿影的鱼池里,鱼池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浮萍。绿幽幽的它们实际上根极浅。生命短暂而旺盛。

鱼池上的绿色水葫芦草一直蔓及到了邻居的屋檐下。就是那个缺嘴骡夫长满青苔的青砖房檐。事实上为了克意地避免过多的接触,墙里墙外被各种带刺的藤萝树木密不透风地隔绝着。常常只闻奇声而不能见人,有时候我坐在院子里一只手拿着盛满杂谷的温水瓶壶盖儿,一只手一粒一粒地朝丢地上丢食,那些鸡儿扑腾着争先恐后地来啄食。偶而它们会好奇地偏转头,倾听领居家家猪圈里的猪放出的屁。这毫无意义的声音对它们来说奇怪而新鲜,它们听一会儿,会左右探望,但只过一稍就会儿就忘记,然后抖一下羽毛,挺起胸脯咯咯地哼起歌儿来。

水漂下面是有鱼在吃草的。偶而啪地一声,树上熟落的柑子掉到水面上,打破一些沉静。

这个缺嘴儿早几年还有一个老母亲,后来老人一走,他的房子便成了野猫的聚集地。春末秋初,或者在更长的时间,这群疯狂的而焦躁的小兽呜汪呜汪地聚集在他家的房顶,檐下,或者是更高的地方撕心裂肺的厮叫。

就在我差不多要忘记他的诺言的时候,竟没有想到他又来了。

但也不是来看我,或者看病。他这次是出差。

我挤过人群冲到他的面前,他从记录本上面抬起大盖帽。很多七零八碎的人给了他很多七零八碎的信息。

“警察叔叔!”我直冲冲地冲到他的面前,满眼的高兴。

他抬起脸来,看到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然后从裤袋里掏出那两颗梨。

“喏!”它们被塞进到我的怀里的时候,还带着他暧暧的体温。
11.枇杷
我捧着那颗梨,就象捧着全部的财产。在大人和小孩子们羡慕和猜测的目光下沾沾自喜地回到家里,小心地找了很多地方才将它们放好。

“小卿,那边闹哄哄的出了什么事?”我的母亲看着我跑来跑去的,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她正在院坝中间卷着袖子用一把明晃晃地大刀在地上辄红苕藤,辄了一堆又一堆。乡村医生除了给农民们看点病,从他们皱巴巴的手中接过一点儿黄瘪瘪的小钱外,没有额外的收入。我们家也种点地,养了猪,鸡,鸭,鹅,兔。

我的母亲切猪草时总是咬着牙面目狰狞,好象在切她的仇人。她总是跟谁都有仇一般。

“是圆缺嘴儿犯事儿了,警察都来了。”我极不耐烦地边说边往外面跑。

“等下,你守屋,我去看!”她啪地一声将菜刀甩在了切板上,拍拍手上的菜渣,解了围腰扯扯衣服跨过小石桥就朝那边走去,丝毫不容我来商量。

我嘟着嘴不情愿地留了下来,目光落在那把插在那常年被辄满目疮痍的菜板上,刀子在上面插着,份外的明晃。我用手趴在墙角根儿竖着耳朵偷听。

关于圆缺嘴的家务事,我的母亲不甚关心,这点我一直不以为然。但有一次,使我对她有了另外的看法。缺嘴儿是我们邻居,因此他家屋后那些丰盛的果树也就成了我最熟悉的东西。哪棵树先抽芽,哪朵花先绽放,哪根枝条先挂果,哪颗果子先红,全村最也找不到有比我更了解状况的人了。那次是摘枇杷,我的母亲手里拿着家伙正打算去地里摘菜。她望见象只考拉一样抱着树干一动不动的我。

“小卿,你在上面干什么?”她明知故问。

“妈,我上不去了。”我将一目了然的状况汇报给她。

她抬头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搁下手里的蓝子朝我招手。“你真笨,下来,让老娘来!”说完她甚至*服撸了撸袖子。

我又惊又喜,咯噔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伸手把她的衣服拿在手里。我的母亲有着还没有生孕过的女人苗条矫健的身材。她伸出手朝掌心呸了下,抓住粗实的树干一步两步便攀了上去,自如如在平地。只见她的腿一跨,便坐在了树杈上,一把一把晶亮的枇杷在她的手里扑哧扑哧地掉落在地上。

“哗!”我边捡边抬头望她。

“妈,你会爬树!”

“嗯!”她已从树上跳了下来,撸了撸头发,拍拍手。“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还好吃吗?看起来酸叽叽的。”

我选了一趾最亮最大的递到她手上。她一脸酸样地接了过去,一副下不了嘴的样子。

“好吃的!”尤其是偷的。

我的母亲不屑地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低头提着蓝子又走了,手里还拿着那串枇杷。不知吃了还是丢了。

不过我总算知道,原来她并不是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再悲惨的命运和生活都会有一些微不足道的乐趣。她转过身去,她封闭得太久了,她只是不习惯被人看见而已。

一会儿时间过后,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散去。我的母亲也无聊地回来了。

“无聊得很。”她瘪着嘴说。
12.李大姑娘
我不知道他最后会把这类事情归为*事件还是一件普通的行窃事件。总之是很有趣的,除了我母亲砸着嘴说没劲外,其他的人都津津乐道。那年头清冷的农民们,除了在外头埋头干活锄地回家打孩子干老婆外,还真难得有这样可以让人可乐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关于圆缺嘴儿,同他闹过绯闻的对象还挺多的,从那个小寡妇一路涉及到众多*的婆娘媳妇,一直绕着山沿牵扯到了邻村的李家大姑娘。

有男人妒忌地说圆缺嘴儿明里是条光棍,实则老婆最为多。

李家大姑娘我见过,她捂着脸来我家拿过药。揭下红色的头巾来,水灵灵大眼扑闪扑腾象两泡水泡子,粉红的大脸门,快嘴,说起话来脆实且泼辣。十里八乡的女人都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我只小孩子,只能道听途说,是非不辩。姑且将信将疑,充满好奇。

圆缺嘴儿怎么会和她家扯上关系还吃上了官司的呢。原来是有人给圆缺嘴儿作媒,对象就是李家大姑娘。圆嘴儿高兴了好一阵子,肉啊粮啊钱啊没贴得少。最后连手都没有摸着,还被李大姑娘一脚给蹬了。人财两空后,圆缺嘴儿在他那灰冷冷的黑蚊帐下越想越不通气,便趁着夜黑风高打着手电筒猫在李家的地里将刚育出来的柑桔苗全拨了。这俗话说,凡事都总会留下线索。圆缺嘴儿丑,还贪美色,贪美色还不打,还又蠢又笨,桔苗上的泥从李家后山的田里一直牵成线拉到他堂屋口高高的木门坎上。证据确凿,人赃俱获,圆缺嘴儿还逃得了?

这算什么罪呢!我正追着等问他呢,追过竹林,过了河,翻了桥。他终于听到我的喊声回过头来。他旁边站着那个高胸扇腰象棵蜜桃般熟得发亮光的李大姑娘。我看到她把那两泡水眼睛东西直拉拉地盯在他的身上。象只贪婪的蛇在吐信子。

“丫头啥事呢?”他笑着望我一喘一喘地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问。

我一把钻了过去,将他和她中间隔开一条楚河汉界来。

“我妈说让你去呢。你不再看病了?”我扯着他的手使劲的往回拉扯,力气很大。

“详情还没有了解完呢!”李大姑娘慌乱地说。我坏了她的好事,她转过脸就朝我直呶嘴。

“快走吧。”我不理会她,望着他。

“好。”他犹豫了一下便做出选择,朝李大娘说,“大概的案情也明朗化了,圆缺嘴儿人也跑了。有消息就再告诉我。也不好担误你的时间,就这样吧。”说罢他牵着我的手,从田坎上跨了过去。“咱们走吧,小卿。”

那时田间的小路。稻田里立着深长磊实的泛着青香的稻子,田埂边豆叶儿大朵大朵地伸开,牵出两条绿实的路线来,中间是被无数的脚踩紧了的泥巴路。偶而有一两只蚱蜢从眼皮子底下飞过。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卿的?”我歪着脑袋问他。

他挥了挥身,一副无所不知的表情。对了,他是警察叔叔,我猛地想道,咯一声笑了出来。也许有一刻我以为我喜欢他,多半只是站那身警服去的。但那一刻开始不是了。

他是唯一一个正式对待我的成年男人。

“梨好吃吗?”

我吱唔了两声,哪里就舍得吃呢!

路过一条沟口的时候,白色的水泡子卷起豆叶和杂草将路拦了下来。他停下来,朝伸出手来。“来,把手给我。”其实我能蹭一声就跳过去的。我还是喜滋滋地朝他伸出手。

他哼了一声,将我拉了过去。“真沉!”他说。他的目光象树叶儿一般在飘落到小河的水面停止下来。思绪飘到了某个不知明的深处。

我现在也是这样。会没由来地走魂,然后被一些有着甜丝的回忆拉扯和瓜分,任由它们将我无边地啃食,直得心彻心扉。直到死。 。  。。  想看书来
13。桥
后来李子曾说过,女人,动不动就爱说死,整天挂在嘴上。我跟他说,女人都是那个样子。为了她想得到的东西,甚至可以不要脸,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石洛在漂浮着竹叶儿的河坎上面朝流水坐了下来。在一般时候,那里是一块女人的领地,有用来刷洗床单被子的浆台石,还有堆彻得参差不齐的石头形成一个堰坎,中间有个豁口关水,春种的时候人们会把那睡了一冬的水放出去,灌溉整个村子的良田。夏季水涨高,清清幽幽的似脉脉含情的女人那双秋眸,女人们弯着身子齐聚在她的眼睛里洗衣服,洗铺笼罩被,洗男人的*和臭袜子,小孩的尿布和小裤叉。 

在我能够追着母亲的屁股跑动的时候,我便跟随母亲来这里洗衣服。母亲总是不来这边的,她蹲在桥的另一头,远远的从桥洞里隔望她们的。她们*的笑声刺弄着她的耳洞。母亲将衣服叭一声丢在水里,然后象要翻江倒海似地搅弄那些没有男人气味儿的衣服。 

这座桥据说有很古老的历史了。它的上游最近的那座桥就是我在河里摸鱼然后初次遇见石洛的那里。高高的石头架子上只架了两根排洪管道,然后铺上石板,脚踩在上面,它们一阵一阵地晃荡。 

那个时候,这座古老的石桥呈拱形弯在河上,河岸青葱的竹林倒映在河里,女人们花花绿绿的衣服倒在河心,有竹叶儿晃悠悠地从空中落到水面,水被丢下的衣服扑打得叭叭作响。 

他坐在那里思索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他说这里清清幽幽得让他很干净。 

我不以为然,天天看的事物不甚新鲜。我指了指桥洞中央。那中间挂一把倒插的刀柄一样的东西,它清晰地倒映在水里面,连那些石彻的线纹也被照得一清二处。偶而有三五条从水里折射出来的梦幻般的光影,象月光一般优美地在桥底流淌。小五他们说那是把宝剑,具有斩妖除魔的能力。而桥底下就压着一条作恶的恶龙。 

他点头笑了笑,望着我,眼神清透无比。 

“小卿,你相信有神灵啊!” 

“我……相信。” 

其实我不是相信。我是害怕。但是如果我不相信,我又怎么会害怕呢,所以我是相信的。而我也只相信有邪恶的鬼和妖,我还不知道相信有神和灵。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那些东西。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伙同过小五他们一群男孩子去观摩过一个刚被人盗开的古墓。那是一座也是呈现出一具拱形的坟,在它被盗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坟。我站在上面办酒酒家,用泥巴做花瓶放在上面,插满了野花和树枝。看到那个黑洞洞的被砸开的洞门,我很吃惊。洞口呲露出黑色油亮的棺材,棺材边甚至还挂了一缕发黄的头发。然后我猛一转头,小五戴着一顶骷髅出现在我的背后。我当时就吓得尿裤子了。 

此后好多天夜里我会肚子疼得厉害,睡着了还会梦见那些奇怪的东西要来抓我,要被母亲紧紧地搂着才能睡着。
14。七年
我偏着脑袋望他的侧面,那是一个很美好的少年轮廓。那时候他还多年轻啊,黑色发亮的头发,高瘦挺拨的身干,宽肩,窄臀,漂亮的眼睛时而流露出一股一股揪心的忧郁。但真要等他笑起来,比那四月的阳光还要迷人。女人们的眼睛是很歹毒的,她们都说他是美男子。说他象雪一样雪白,穿着警服,眉眼含情,翩翩男儿,让许多年轻姑娘望一眼便心生爱慕。 

他那时候才二十一岁。后来他告诉我,他二十一的时候,是个放纵的公子哥儿,周旋在两个女人间……然后他的头歪了一歪便再不会吐露了。那一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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