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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何处-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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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高兴成了什么样子呢。”众人便不由分说,将俊卿放到平板车上,伪装成运货的村民,悄悄向林府走去。
林府。
俊卿静静地躺在那里,少了平日里的清冷。轮廓分明的脸已被伤痛所覆盖,仿佛那冷淡的表情不会因任何事的发生而改变。苍白的唇抿做一道淡淡的弧线。气若游丝,平静的像一尊雕像,总会让人产生无尽的绝望。双手虽没有多大的力气,却仍旧紧紧握紧,仿佛要抓住什么。
大夫一直把着俊卿的脉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绍卿问道:“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摇了摇头,站起身欲向门外走去,绍卿急忙拦住他:“您是说……他……”
大夫叹道:“以老夫看,沈团长五脏受损,又有心内郁结之症状,老夫只能开一些调理的方子。剩下的,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他的造化了,唉……”
强烈的悲痛如泰山压顶般向绍卿袭来,一连串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无声地流了下来,念慈紧紧握住绍卿的双手,他只是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对俊卿,从来都没有尽过当哥哥的责任,如今,当我想倾尽一切,补偿他的时候,他却……”
念慈哽咽道:“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挺过来的,相信俊卿会做到的……”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俊卿心里在想什么,他就那么平平静静的躺着,脸上的表情有种难以名状的凄切,使他那略显消瘦与苍白的脸愈发显得凄然。突然,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簇,似乎想集中自己涣散的神志,顷刻间,仿佛微微叹了一口气,颤抖地蠕动着双唇,轻轻地低呼了一句什么,这句话,只有绍卿与念慈才能够听懂,只见他用着微弱的声音唤道——
“丫头,你要等着我……”
几日后。
坂井一郎带着侍从官犬养千野缓缓驾车离开日本军部,犬养千野不解:“中佐,我们要去哪里?”
坂井一郎惬意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去拜访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潮安城的大脑,是三个月前轻易击垮打日本商业帝国的商界奇才,是大日本皇军占领潮安城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切断沿海经济命脉的精英。”
犬养千野恍然大悟,“坂井君指的是码头的少东家林绍卿?您刚才说,我们这是去‘拜访’,为何要带着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军队呢?”
“你个蠢蛋。你以为,林绍卿会轻易与皇军合作吗?如今,总部要求我们保全潮安港口,也就是说,一个港口,要能够正常地运行,必须要有工人,这一点我们现在已经具备。另外,还要有商人,有市民,要确保港口能够正常地运行,城市才是关键。最重要的,总部要的是,一个能够正常运转的潮安码头,以便迅速向北部的战区调转兵力,给北部的中国人最致命的一击。这个林绍卿,能够扭转潮安码头的乾坤。我们此行,看似拜访,实则抓人,迫使他为我帝国做事。”
犬养思考了一会:“坂井君,为何不采取威胁沈清先抓住小北平方式,来先抓捕林绍卿的妻子顾念慈呢?据属下听说,那个女人,是林绍卿最致命的软肋,有了这个把柄,坂井君还愁林绍卿不乖乖与我们合作吗?”
坂井一郎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没有考虑到这步棋吗?林绍卿此人做事滴水不漏,他也怕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就在这几日让顾念慈一人公然在码头工事上为潮安城的苦力发救济粮,如今顾念慈深得苦力们的拥戴。若是我们抓了她,势必会造成众人的反对,轻则罢工,重则便会发动哗变,所以顾念慈这颗棋子动不得……”坂井一郎抚了抚掌,赞赏道:“林绍卿这步棋,真是妙极……我们唯一的办法,只剩下以拜访林绍卿,邀他进行码头改造的谈判为由,将他带到军部进行审讯。林绍卿此计,实际上是采取一种‘自杀’的方式来保护顾念慈,真是妙。为了不辜负这个痴情种子的用心良苦,我只好将计就计成全了他……”
此时,林府。
念慈正给昏迷中的俊卿灌着药汤,阿奇匆匆从门外跑进来,“少爷少奶奶,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日本兵,说要将少爷带到军部去。”
绍卿连忙吩咐众人,“快,快将俊卿抬到密室去。”他转身握住念慈的手,“慈儿,替我照顾好他。”
两人都知道坂井一郎此举意味着什么,念慈道:“不,我不准你去,你不许去!”
绍卿扳住念慈的肩膀,焦急地道:“我早知道只一天终究会来临,若我不走,恐怕林府上下几十口的人命会不保。慈儿,相信我,我定会回来,你等着我……”说着,便欲扳开念慈的手,“你等着我,我曾经说过,我舍不得留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上,我定会回来的。”
此时,十多名日本兵冲进屋来,将机枪上了栓,直直地对准绍卿,“你的,快走!”又将枪口指向念慈,将她粗鲁地拉开。
绍卿怒道:“你们别碰她!”随后面向念慈,嘴角边漾开念慈最熟悉的微笑,“慈儿,我去去就来,等着我……”
念慈泣不成声,她跑上前,从绍卿的身后紧紧地环住他,久久不忍松手,“绍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旦去日本军部,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也许会永久的分离,甚至是生离死别……绍卿,你说过的,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在我每一年的生辰都会陪我去看萤火虫的,你说过要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的,你说过要我们一起将孩子抚养长大的,难道你忘了吗?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
绍卿眼中已显出泪光,他狠狠心,一根根地掰开念慈的手指,决绝地,强装笑容道:“傻慈儿,我们……我们怎么会生离死别,我只是去日本人那里谈谈码头的事,怎么会回不了来呢,我怎么会舍得扔下你呢?”他言不由衷,只能含着泪一遍遍地重复道:“相信我慈儿,我定会……定会回来的……”
他终于掰开她的手,随着日本人离开。空寂的房屋中只剩下念慈一人,她发鬓散乱,颓然地倒在地上,喃喃道:“绍卿,我等你,我等你回来……”
刚才在匆忙中,她的戒指在绍卿手上划了一道小口子,绍卿登上军车的那一刹那,轻轻抚着手上的那道伤疤,轻轻地道:“慈儿,也许这道伤疤,是你今生留给我的最后一道痕迹……”他不舍地望着念慈,幽幽地道着:“……慈儿,对不起,永别了……”
日本军车在日本的监狱大门前停下,绍卿被日本人带着走进监狱,在踏进大门的那一刻,他停下了脚步,他微微抬起头,迎着那毒辣的阳光,向无垠的天空望去。坂井一郎饶有兴趣地问道:“林先生,在看什么呢?”
挺立的轮廓,棱角分明的脸上晕开了温润的笑容,“天空。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么干净的天空了。”
众人将绍卿带到牢房中,牢房并不大,十步长,八步宽,不仅没有床铺,就连稻草也没有一根。刚泼完水的冰冷的水泥地面,空冷地反射着走廊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只见众人把他粗鲁地绑到正中立着的十字刑架上,用铁链扣住他的双手与双脚,绍卿轻蔑地笑道:“坂井先生,日本人的待客方式果然与众不同,不知道你们抓住我这个阶下囚有何贵干。”
坂井一郎道:“林先生果然快人快语,我就不绕弯子了。林先生,你区区一个商人。敢和我们大日本皇军抗衡,很有胆量啊,我佩服你。”
绍卿道:“我用不着你这样的人佩服。仗着你们船坚炮利,肆意侵略,你们简直就是强盗!”
“不光是潮安、图州,整片中国我大日本皇军势在必得!我这次找你来,是给你机会的……难道,你就不怕死?!如今,中华民国大厦将倾,林先生大好年华,又何必为这个腐朽的国民政府白白殉葬呢?”
绍卿立刻反驳道:“我坚信邪不压正,贵国家又何必为了这场必输的战争白白去送死呢?”
坂井一郎恼羞成怒:“林先生果真是好胆色,可惜你并没有认清现在的形势,现在,我大日本帝国早已占领上海,攻下南京,你们,愚蠢的中国人,一定会成为帝国的奴隶!”
绍卿道:“自认为聪明到不可一世的国家,这才是你们的可悲,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智人千虑必有一失,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弹丸之地,又怎能与我泱泱大国为敌,你们这是在自取灭亡!日本曾经扬言在三个月吞并我大好河山,可是去年的淞沪之战之后,你们再也不敢提‘三月亡华’。你们似乎从古至今都没有吃饱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薄肚皮到底能撑下多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经常做‘蛇吞象’的恶梦?你们用飞机大炮撬开我国家的大门,铁蹄踏遍了上海,南京那六朝金粉之地尸骨遍野,大屠杀三十万同胞血债累累,全中国四万万的群众正在奋起反击,不是凭着你们区区几十门大炮所能抗衡的!胜利,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坂井一郎感叹道:“好一张利嘴,像你这样的栋梁之才生在中国真是可惜了。”
“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侵略者。”
“林先生是留洋的高材生,我相信,‘适者生存’的道理你应该会懂得。中国与日本相比,种种劣势早就凸显出来了。”
绍卿道:“弹丸小地没有吞并全中国的道理,小心你们消化不良。”
坂井一郎笑着道:“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自负的地方,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自负,等同于自卑。正因为我们日本资源短缺,所以我们才要大口大口地吞掉你们!”
绍卿不卑不亢,“想统治奴隶另一个民族,是永远办不到的。战争结束的唯一可能就是你们停止侵略。你们犯下种种滔天恶行,罪孽深重!”
“巧舌如簧,我倒想告诉林先生的是,任何定向的舵,你就别再白费力气去扭转了。我是个军人,信奉崇高的武士道精神。我只相信武力,只有它能够征服一切!”坂井一郎巡视着刑房的周围,“这里有几十种刑具能让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相信我有能力用它们撬开你的嘴。只要你答应我,承诺恢复码头的商业往来,重新开市,让沿海地区的资金得以流转,我便可以绕你一条性命,还可以为你恢复潮安城商会会长的地位。”
“这样的商会会长,我不稀罕。我劝你,你趁早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杀不光四万万的中国人!”
坂井一郎道:“大义凛然的话听起来固然好听。林绍卿,命是你自己的,别和你自己过不去。”
绍卿冷笑道:“今日,林某既然敢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坂井一郎叹了一口气,“唉,鄙人劝你不要再执拗下去了,乖乖和我们合作,可是你不听。那我只好用一些令你比较痛苦的方式,来改变你那种比较愚昧无知的想法……”
绍卿冷笑道:“所以你们狗急跳墙,只会弄些捏手捏脚的手段。正好证明,你心虚了。”
坂井一郎未知可否,便转过身去,从桌上抓起一个细长柔韧的蟒皮鞭,“林先生,这个皮鞭事先喂足了盐水,留给你慢慢享受……”把鞭子交给手下,“来人,用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打手高高地扬起鞭子,“啪!”一鞭已经无情地抽在绍卿身上,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中显得格外刺耳,绍卿咬紧牙关,闷哼一声始终没有喊出口,只觉得伤处先是火辣辣的疼痛,后来便似一层层剥开一般,不断嗜着伤口。绍卿的反应激怒了打手,随后又扬起手又是重重地落下几鞭,绍卿被无尽的痛苦折磨着,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绍卿无力地松开紧咬着的牙关,很想吐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早已疼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冷汗从额头划至眼角,他轻蔑地望着早已恼羞成怒的坂井一郎,随后只觉得视线逐渐模糊,终于变得一片黑暗……
他的衬衫已经被鞭子打得破烂不堪,撕裂的皮肉仍在渗着血,血珠沿着那一道道的伤痕缓缓滴下,染红了周围的地面,殷红一片。
“坂井阁下,他昏过去了。”打手走到坂井一郎面前道。
“文质彬彬的一个书生,还蛮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撑多久……用冷水把他泼醒。”
“哈伊!”打手从水缸里舀出一桶水来,奋力地泼到绍卿的身上,由于水的冲击力,他的身体晃了晃,微微哼了一声,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方才幽幽地苏醒过来,过了好一会才看清周围的景象。他的意识甚至仍有些模糊,连疼痛都感受得不真切,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坂井一郎走到绍卿的身边,狠狠地捏起他的下巴,“林先生,很难受吧,这样的审讯都不是你我想要的结果,不如你早点答应了我的条件,少受一些皮肉之苦,何乐而不为呢?”
明晃晃的吊灯在头顶晃动着,他看不清坂井一郎的神情,“嗤”地一声轻笑,坂井一郎怒道:“都要死到临头了,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你现在,就像是一条狗,以为咬人一口就洋洋得意地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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