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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了许久,待那人缓过来颓然坐倒在一旁的躺椅上,才敢挪动脚步,快步去侧屋取了条薄毯出来小心替他盖上,未料想,他竟会一把握住她的手,唇畔的笑意低弱,透着苦涩,却亦是满满地眷恋,哑然开口,“小缘。”
龚娉掌心被一片冰凉充斥,倏地,一种熟悉的心疼直入了心底。恍惚间,倒是寻出了缘由,沈炵像他,何止相貌?“爸,是我。”
“娉儿?”沈却闻言松开她的手,抵住胃部的拳头却一时松不开,好在可藏匿于薄毯之下,怎么会认错?明明痛不至此,“今晚的月色可好?”
“嗯。”龚娉在风口处坐下,月色虽好,夜风却冷,“爸陪我坐会儿,景致就更好,要不我去泡壶热茶?”
“不用,别吵醒他们,这些天他们都累了。”沈却闭目,脸色在月色映衬下显得越发苍白,眉宇间褪去了冷,只余下丝不易察觉的温软,声调低缓,“他的手,怎么样了?”
“已经收口,好的差不多了。”龚娉欲言又止,终是想不明白。分明关心担忧着,那晚两人相对时,沈却开口却是,“自己切到了手?医生连刀也不会拿吗?”
“他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后跑,我听到咚的一声,就知道是摔着了,我会说,怎么连路也不会走?”沈却回忆,看不见,亦能感觉到他的委屈难过,只是从不曾回头,“两三岁的孩子,他倒不会哭,很快就
会自己爬起来,泡泡要是摔了,就有本事哭到我心软抱她为止。”
“没有心软,却是一样心疼的。”不是不爱,只是爱的太深,矛盾愧疚中,爱到无措。“爸,沈炵他没有生你的气。”
“娉儿,如果有一天他再摔倒,扶他起来,陪着他吧。”
似是痛的厉害,沈却皱眉停顿了良久,夜深风冷之际,龚娉亦能看见冷汗不断顺着他的额角滑落,龚娉侧头回避,只觉风顿时迷了眼,满目涩意,惹得鼻尖泛酸。
“小缘总以为,我是因为自己童年的经历所以才对沈炵这般疏离,我只是……害怕。”沈却斟酌着,终究化为一丝苦笑,无奈却是牵念,“他确实很像我,所以我知道,一旦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无法解脱的执着怕是只会化为偏激,自以为是地想着,我这样……是为他好。”
龚娉低头,不知如何回应,她似乎总有意无意的逃避同沈却接触,她会感到害怕,听着他说话,仿佛是被海草缠绕住脖子,要被拖入深渊般,有一种冰凉的疼痛和不可预知的恐慌。
抬眼,却见程缘不知何时已披衣站在一旁,淡紫色的披肩被风吹起,她的身影没入夜色中隐约透着丝丝单薄,她却能坚定地站在那里,守着一个人,看着他痛,替他痛着,落泪无声。
龚娉看着程缘扶沈却回房,执子之手,相携相伴,可是圆满?可为何望着他们的背影,她内心翻腾着的冰冷未消,依旧尖锐锋利如冰刺。这要有多爱,这样爱着,又该有多痛?
回到房间,沈炵还是以原来的姿势蜷在被子里,掀开被角在他身边躺下,一身的冰冷才觉得消了些,忍不住更贴近,小心挪着身子却还是扰了某人的好梦。
沈炵潜意识地抬手拥住身边的人,并未转醒,直到被冷意充斥,才清醒过来,睁开眼就见龚娉埋头直往自己怀里钻,双手紧紧箍住了自己的腰,难得见她撒娇的模样,不免失笑,“怎么了,睡不着?”
“有点冷。”耳朵就紧贴在他的胸口上,龚娉能够听到在他说话时,胸腔因震动而产生的嗡嗡回声,曾经这个人也被她列入不可招惹之列,如今却觉得安心妥帖,犹如儿时,父母相伴,“沈炵,你会陪着我的,是不是?”
他给了她一个家,让她又起了贪念去奢求圆满,明明刚才沈却说的是让她扶持陪伴沈炵,此刻她却只想由着自己任性。
“傻丫头。”沈炵用力拥紧了怀里的人,努力控制着呼吸频率,这么多年,想听的话,无非是这样一句。不是“哥,你一定要照顾好爸呀。”亦或是“灯灯,妈没有难过。”又或
者“沈炵,不要让你母亲她们担心。”
终于有个人,是接受,而不是将他的关心托付给旁人,可以……全然想着他。
龚娉觉出他一丝反常,慌张抬头,果然见他紧皱着眉,亦不自觉跟着皱起眉头,“不舒服了?”
“可能是对你的突然肉麻有点适应不良?”沈炵握住她在自己腹间胡乱摸索的手,低声安慰“哪里会动不动就不舒服?”
“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谁,一回来就窝在沙发里像只灰白的土豆。”她不想看他那样,她不知道牺牲的程度该是多少,严柔那样?程缘那样?那样,要有多爱?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到?“沉默是件很可怕的事,挖空心思,看到的怕不是悔,就是恨。沈炵,别让我一层层地剥土豆皮,我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毅力。”
“那不削土豆你准备做什么?”沈炵感受着她的体温逐渐回暖,本想问她刚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却终究是沉默,一个人的沉重摊成两份,就会变轻吗?还是顺势蔓延,化为沉痛?他会陪着她,只想逗她开心,不想看她难过。
“试试别的。”龚娉仰头,吻住他的唇,这一刻,眼里只望着一个人,心中亦无旁人。
她总想着,那要有多爱?
那就尝试着接受承认,去看看自己是否还会爱人,又究竟能爱到怎样的程度。
后来,龚娉终究是明白了,爱到至深,不是有了飞蛾扑火的勇气,而是之后那份甘之如饴的痴傻。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居然也写了这么多字了(不是指这篇,是说全部,擦汗),才发现言情纠结的无非是,和所谓爱?又能爱及何种程度?爱成如何模样。
即便如此,还是想写下去,我想看看龚娉可以为沈炵付出到怎样的程度。
有人说过我塑造男主比女主用心许多,但我想,这篇,应该是不一样的。
、悄然失控
冬至祭扫,可是因为之后寒意深沉,没入泥土,长眠于地底下的那些人怕是更觉得阴冷。活着的人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吗?这是一种于心不忍,还是一种自欺欺人?
身化白骨,白骨成灰,布巾一裹便就困于方寸盒子之中,灵魂若是不灭,长困于此,岂不更为可悲?
“我想他们应该都不在这了,埋在下面的,是我们自己的固执和想念。”前几天陪家人过来祭扫时,沈却是这么说的,说这些话时,他嘴边的笑意如同那晚一样,天寒至此时,依旧能留存几分云淡风轻的释然。龚娉明白他的意思,心中隐隐的不安却也放不下。
现已是冬至第二天的傍晚,原以为人该少些了,找停车位却费了不少时间,拢了拢领口走入向墓园,大门处有小贩卖力吆喝着,个个的脸都被风刮得通红,水桶里的花束稀疏,恹恹耷拉着,不染半点哀伤之色。
侧头看了几眼,终究苦笑着放弃,她记得的,那个人最不削这些花花草草。
缓缓步入园区,平价墓园处倒还是热闹,一堆人簇拥着,埋头摆放酒菜碗筷,或是架起火盆,烧些纸钱元宝。而她要去的方向,石碑立得气派精致,一座座森然排列着,此时已无半点人烟了。
用太多的金钱堆砌,可是无处安放思念了?
高价墓园的面积不算大,她侧头寻找着,不多时就寻到了那人的照片,一脸漠然神色掩于青灰石壁之间,初看时竟觉得有些陌生,她只记得他笑时的模样,儿时见是溢满柔情,后来只瞧出半分戏谑,原来他不笑时,才是卸下面具,全然真实的模样。
这样的他,于她,竟然是陌生的。
立着不动,风过时便越加凌厉,吹散了额前的碎发,入眼生疼,起了酸涩,她定定站了许久,开口才觉得声线暗哑的厉害,“苏崎川,我来看看你。”
墓碑前空无一物,新栽下的青松许是根基未稳,被风吹得轻晃,龚娉戴着手套,便扶直了,又用力将泥土压实,“如果你不在了,那就把我这么多年的怨怼放这好了,这一次……我不要再对着照片说错过。”
细细捡去了碑上的落叶,心痛渐渐缓和,她一直以为是不可面对的伤痛,原来痛犹不及那次看新闻录像。可是因为某个人不在身边,她如今反倒不习惯肆意任性了。
起身离开,步入主道,瞧见一白衣女子从另一排小道中走出来,见到她竟还扬起一抹笑意,龚娉原以为对方只是出于礼貌,回以微笑后便欲离开。
“沈太太。”那人开口,很是肯定的语气,龚娉却对她没有半点印象,只呐呐应了句,“你好。”
“你可能没有印象,我同你丈夫……也算的上是远房亲戚了。”女子穿着米白色的大衣,映衬下脸色苍
白若雪,虽是笑着,眼中没有半丝温度。
龚娉想着可能是婚礼上遇到过,看她的穿着打扮亦不像是胡乱攀交之人,只是此人眼中的那抹死寂却看得人倍感压抑,没有哀伤,可已被绝望填满?
“我外婆说过,冬至前后总要带走一批人的,可她没有等到这天就匆匆去了。”女子低声说着,目光直直望着龚娉,“她还说,此后黑夜漫长的令人窒息,心中有鬼的人,看不到半点希望,只能把时光都用来忏悔。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怜?那么可怜也不能被宽恕吗?”
“如果可怜就能被宽恕,所犯的那些错误不都成了笑话?”龚娉对人对事向来决绝,爱憎分明间话语多半伤人,她凭直觉说出口,不由怀疑起这人的精神状况,道了声再见快步离开,懊恼自己居然还真会应她的话。
而她不曾看到,身后的女子直直立在那里,手已紧握成拳,身形因为极度忍耐而微微发颤,目送她离开时,眼里盛满恨意。
爱恨痴狂,命运的罗盘已悄然失控,以一种悲哀的方式上演轮回,悲剧要有几幕?更不知,几时谢幕。
沈炵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隔着磨砂玻璃看去,里面人的身影模糊不清,只一抹沉沉黑影却能立时点醒他,那个秘密所留下的阴霾始终不曾散去。
推门进入,坐着的人便转过头来,那方眉目,就连那点哀伤愁苦都很像那个人,沈炵看着不觉皱眉,徒增厌恶,“关于病史资料我已经让人准备一份复印件给你,既然你执意要见我,是对我当时采取的医疗方案有何疑问吗?”
女子定睛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淡笑,语调微冷,“沈医生对待死者的态度都是这般冷漠的吗?就能这么平静地对待在你手中消失的生命?”
“我只是个医生,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刽子手,尽到职责便能问心无愧。”沈炵沉声说着,握拳压抑着内心的愤恨。“我想是病人自己延误了病情。”
“外婆她是故意的,所以才瞒着我让我出国。”女子低下头,双手握紧了包带,肩头微颤着,声线亦软,“她绝望了,那个人始终不肯原谅她,她就连我都不要了。”
“如果有倾诉的需求,建议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沈炵靠坐在椅背上,指尖用力扣着扶手,侧头看向窗外。
“我想我是疯了,外婆也疯了,我父母出事的时候,她说那是报应,她说他们是替她偿命。那我算什么?十岁就失去了双亲,还要眼看着最亲近的人绝望至死,两条人命还不够抵罪吗?那个人不是好好活着吗?为什么像鬼一样缠着我们不放,为什么到死都不肯见见她,外婆被折磨成那样还不够吗?”说着,女子激动得发颤,双眼通红,却不见泪意,只
定定地瞪着沈炵,“我有什么错?为什么现在要我一个人承受这些?都是那个人的错。”
沈炵闭目,听她说着“好好活着”四个字,似有锐器直搅着胃,刺痛尖锐,弥漫心肺。直到她冷笑着反问,“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所有的克制都到了极限,只余下愤恨决堤。
“你想说是我父亲吗?你认为你家人的死是对我父亲的补偿?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不屑,你们也不配。”
“你都知道?”片刻愣然,女子起身欺近,本就苍白的脸上褪去了最后一点生气,“你这是报复吗?眼看着我外婆被折磨成那样,看着她死不瞑目你很欣慰吧?拿着手术刀的时候,一刀一刀下去,你是不是在笑?你想着一刀不够,一瓶化疗药也不够,你要慢慢折磨她,一点一点杀了她,你这个疯子,杀死自己奶奶的刽子手。”她双手用力扣紧了沈炵的衣领,眼底充血,竟还癫癫地笑了起来。
沈炵用力推开了她,一刀一刀?她知不知道先被送上手术台的人是他的父亲,他拿着手术刀,心脏似被凌迟般,那种折磨因谁而起?父亲守一生黑暗,忍一身病痛如今反还要被质问一句“我父母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扯平?”沈炵垂眸,怒极反笑,嘴角的弧度多了丝冷酷意味,他不是没有想过报复,只是不忍让家人难过,此时此刻,仇恨早已淹没了理智,“我只是想着杀了那个人还不够,她的血我嫌脏,是你一厢情愿地以为我们恨她,那不是恨,是厌恶,就像看着一只腐烂生蛆的老鼠在面前苟延残喘,没有可怜,只是恶心至极,对于这种人的死,只能说是活该。”
“我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