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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一股咸涩的血腥气又涌了上来,沈炵抿嘴消了音,多想告诉她,他不会再让她伤心。
“我很坚强,不会倒的,沈炵,你相信我好不好?”龚娉看着他强忍痛楚,嘴唇都被咬破了,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滑落,她伸手抹了抹,又取了干净的毛巾替他细细擦去,重复了一遍“你要相信我。”
沈炵只觉得脑海里的那片混沌越发浓重起来,心头一松,抑制不住一阵翻腾,呛咳间那点咸涩逆着食道自口腔溢了出来,渐就没了意识。
龚娉以为他泛着恶心想吐,本能地抬起手掌接着,只感到掌心一点温热,一大片血红倏地绽开,满手满目皆是。
她想出声喊人,声音却卡在了喉咙口,低哑凄凉,摸索到手机,手间血液滑腻,按着按键,手机便从手里滑落,闷沉一声落在地上,却瞬间点醒了她,她迅速推倒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白瓷落地,响声似能震碎人心。
那年父母离异,人走家散,她曾如此怕过。
那日白壁冷墙,阴阳相隔,她亦如此痛过。
她握住沈炵的手,感知不到他的温度,也觉不出自身的体温,瞬间得到的安宁却透着分决绝,使她定了心神,“你要相信我,过二不过三,我要是再放开……就是什么都放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有点拖沓,太过文艺,没有多少字,却是改了又改,但这就是我脑海里的场景,所以执意文艺了把
、可是也好
龚娉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白色,白得冷冽,稍动了下,只觉得腹间抽痛了一下,而后木木的坠痛,就听到了一阵短促的惊呼声,“好多血。”
刚才那场梦里,当真是有着漫天的血色与哀伤,如果那是场梦该多好。
脑海里,那些片段是如此清晰,一遍遍在她眼前重演,她认真回忆着,看着一幕幕的支离破碎复又上演。
她是始作俑者。
救护车上,是她接通了程缘的电话,她只是不想再看沈炵一个人痛下去,她以为不再瞒着,对彼此都能轻松些,所以她说了,“妈,沈炵病了,我们现在要去医院。”
病房里,她站在一旁,沈炵两手都输着液,指尖越发冰凉,她抬手摸了摸架子上悬挂着的血袋,袋子上笼着层水雾,她用指尖抹去,冰冷的。血液汇成一条暗沉的红线,就这么注入他的身体里去,一袋接着一袋。小林看到化验报告时随口无心一句,“天呢,这红细胞也低的太离谱了,老师在想什么呢?”她只是恨自己粗心的离谱,出血的症状显然不是一两天的事,明明眼看着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几次泛着眩晕都站不稳,她只是内疚,却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咄咄逼人地追问,“沈炵你想什么?你究竟在闹什么?”
如果她没有告诉程缘他们在医院,如果她不逼着沈炵说出沈却已是胃癌晚期的事实,如果她没有哭着质问,“你怎么能瞒着我们?瞒着妈?这样不公平你知不知道,一瞬间就要失去的那种痛,你知道刚才我……沈炵,爱一个人也不能这么残忍。”如果那一刻,她能先回头看看,程缘就站在门边。
残忍的人,其实是她,明知道沈炵的身体状况连说话都费力,而那些看似巧合,却都是她亲手促成的。
程缘同沈炵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沈炵,我对你很失望。”
龚娉再一次眼看着车子在自己面前驶离,开往另一个世界,她踩着油门拼命追赶,却只来得及靠近那破碎扭曲的车体残骸,程缘半身被血色浸透,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刚才……是气话……灯灯……沈却……也好。”
程缘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眼中有着释然。龚娉看着,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过后,仿佛凝滞了时间,她只是固执地喊着,“妈,不好,你要告诉沈炵啊,这样,你要他怎么办?”
程缘只是想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所以她飞奔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心无旁骛,只是来不及,再也做不到。她说“也好。”她离开时,对沈却并未透出半分担忧与不舍,没有半句叮咛。
很快,龚娉就知道了缘
由。那是因为没有必要,他们这一生,情深肆意,当真心无旁骛。程缘是知道的,沈却不会让她等太久。
沈却看不见,在程缘离开的那一瞬间,他当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在程缘走后的第二天,他也离开了,从容安详,无须解释,不曾留恋。
最后,是沈煜陪着沈却,沈炵刚拔了胃管,还输着液,根本下不了床,他只是平静躺着,没有逞强坚持,龚娉犹豫着该如何告诉他沈却的死讯,他已先开口,“爸也走了?”顿了许久,才又说,“也好。”
他闭着眼,不见半点凄哀之色,他对她说“也好。”始终没有睁眼看她,气愤,哀伤,安慰,怕是已吝于透露半分情绪予她。
龚娉看着沈炵毫无血色的唇,俯身吻下,眼前的人没有半点动作,她触及到一点熟悉的柔软微透着些凉,却再寻不到一丝慰藉,两个心如死灰的人,原来比两只刺猬更难靠近。
只是那一刻,她竟然还厚颜无耻地不想放弃,她想留在他身边,哪怕,他恨她也好,连声说着对不起,沈炵听着,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他只是告诉她,“你说过,哪怕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分开,你也不说对不起。”
“小姐,小姐,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肚子会很痛吗?”
龚娉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看着噩梦又重演了一遍,而后破碎间,再感觉不到疼痛。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
“小姐,请给我们联系方式联络您的家人,刚才您昏倒了,身边也没有电话,你现在有流产的迹象,可能要做手术。”
龚娉几乎是弹坐了起来,才一瞬,小腹间的抽痛越发明显,清晰的痛楚,却给了龚娉一丝希望,“孩子?保住我的孩子,我要的。”
她要的,这是她和沈炵的孩子,她要的。
医生过来询问病史,她急切回答着,只想告诉他,保住孩子,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她分明感受到,从醒来到现在,下面不停流着血,孩子好像也要放弃她了。
甚至更早,这两天一直觉得小腹坠胀,隐痛阵阵,出血也只当是经期紊乱,那些事摆着,这点异常她如何会放在心上?可原来,是她的孩子出了状况,原来,她真的有了沈炵的孩子。
“根据B超的情况,胚胎的发育情况本来就不太好,而从您现在的出血量来看,不可能保得住,请您联系您的丈夫过来,我们将安排您做清宫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如果我早点检查……孩子就保住对不对?”龚娉身子一软,跌回床上,“本来是保得住的,是我害了他。”
龚娉想着,
她已经害了多少人?“我自己签字。”
“小姐,这不符合规定,刚才你说你一天都没有进过食水,那是可以上麻醉做无痛的,但是没有家属签字,手术中出了什么状况……。”
“不要上麻醉。”龚娉看着窗外,夜色漆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是陌生而冰冷的,只是这些都是她该承受的,她再没有软弱和寻求依靠的权利,“我什么也没有为孩子做过,至少,要为他痛一次。”
手术室诡异的灯光将丝丝冷色光柱投射下来,龚娉躺在手术台上,腹中的疼痛如同撕扯一般,她双手用力握紧扶手,牙齿扣着嘴唇,清晰感受着原本可以鲜活生动的生命在一分一秒流逝间,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口腔里满布着血腥味,混合着汗水的咸涩,便是至苦。
眼前有几次,忽的就黑了,她用力咬着下唇让自己清醒,就这么点时间了,怎么可以让她的孩子在无痛无觉的情况下离开?
“小姐,小姐,你还好吧?”一旁的医生拍了拍她的肩,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倒没有手术前一脸的麻木神色,那时,他理直气壮地告诉她,“痛,是正常的。”
痛,是正常的,应该的,龚娉没有权利喊出声,更没有权利哭,所以她只是看着眼前这点晃白,压下心底一片漆黑。“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还不到十二点,还是这一天。
龚娉闭目由着旁人将她架至一旁的推床上,颠簸间,腹部的疼痛钻心刺骨,还不到十二点啊,一天之间,她让沈炵既失去父亲,又失去了孩子。
她突然想笑,不经意间,泪水终于自眼角滑落,她用力闭起眼,努力嘲笑自己。
真是可笑,上天究竟为何要如此折磨他们?她犯下过什么十恶不赦的过错?还是她该背负几生几世千古轮回的罪孽?老天要借着她的手,来如此伤害沈炵?
她绝对不允许,所以,她必须离开他,才是对他好的吗?
“你要陪在他身边”
“娉儿,还好有你在。”
“你总算是上心了。”
……
龚娉躺在床上,想着以往旁人的期许,自己的承诺,原来一切都是错的,被她爱上的人,似乎注定不幸。
那个还没有成形的孩子离开也许是对的,舍弃她是应该的,她不会再用什么牵绊住沈炵了……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不长,但是我觉得感觉对了
、春日微雨
小林坐在桌边,喝了口汤,用筷子挑起一撮粉丝凑到嘴边吹凉了,嘶溜一声吸入嘴里,再灌一口汤汁,夹起为数不多的牛肉片儿,使劲嚼了嚼,滋啦作响。
动静再大,鲜香二字夸张到几乎从形容词变成了相声词,床上半靠着的人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他就这么被晾了数个小时,全然是个透明人。“师母知道我不会安慰人,让我别说话,但一定要守在这儿,老师,不是我的水平问题,您明显是软硬不吃,又没能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界。”
沈炵似没听见,只是定神看着某一处,神色平静无波。
“咱们医院楼下前前后后有四个夜排档,我都试过了,然后就认定了这家的粉丝汤。”小林自顾自说着,“因为只有这家放牛肉片,白切的那种,抹了猪油下锅煸过,有种焦香的味道,我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就爱这么做……我从小是她带大的,她走的那天我懵了,没哭,后来再吃粉丝汤,才回过劲儿来,使劲吼了几嗓子,哭了整整一天,再后来,我就想着当医生……其实做医生的人最怕死,就怕自己这样了,还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开。”
沈炵闭目靠了会儿,被子下抵按胃部地手不觉用力顶紧了些。
“我还挺庆幸当初跟了您,虽然您一直对我挺严的,削的我挺没面子,但同届进来的几个,也就我上手的机会最多,上次您还替我挡了刀子补漏子,您也没比我大几岁,但就那股变态的责任感我是再投胎重生几百次也学不成的……这不是赞美啊,说句老实话,这责任感实在是太变态了。”小林说得激动,不觉站了起来,几步挪至沈炵床边,“根本不用我守着,谁都可能想不开,但是你绝对不会,只要老婆,妹妹谁谁的还有一个在,你就放不下,可是再怎么变态,您这肉体凡胎的总修不成妖怪吧,你……活检取的样本我已经催病理科加急做了。”
“不是让你别说话的吗?”沈炵睁开眼直视小林,“今天不是你的班吧,回去吧。”
“我又不是你,想说的不说要憋死的!”小林双拳握紧,气得浑身打颤,“你想哭就哭,想老婆陪着就让她陪着,干看着门口有什么用?担惊受怕熬自己一晚上,真出了事,你让她怎么办?有本事就别躺这里啊,有本事你……”说着,说着,小林不觉抽噎起来,蹲坐在一旁,死死拽住了床单,埋头哭出了声。
让她怎么办?要龚娉怎么办呢?一连串得打击一并压下来,他还有些心理准备在,尚且不知如何面对,要龚娉怎么去承受?抬手拍了拍小林的肩,示意他起来,“这次……亏得你的口风还算紧。”
“我
害怕呀,最好是什么事都没有,那样告诉师母不就吓坏了她,现在这会儿,虚惊一场她也受不住啊。”小林抬起头,已是双目通红,呜咽着,眼泪又不觉淌了下来,“但是王主任做胃镜这么多年,他没个几分把握怎么会说不好……老师,万一……你都没比我大多少……你怎么早不好好查……”
“我不让她回去,你现在还不得在她面前提前替我哭丧?”沈炵握住了小林的手腕,几乎用了全力,凝神望着他,语气郑重,“不管怎么样,到时候结果出来,由我自己告诉她,你既然知道她现在对于我的意义,也该清楚这次再捅了篓子就是要我的命。”
“那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告诉她,老师,你答应我。”小林顾不得抹眼泪,双手并用拽住沈炵的手不放,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莫名乱窜,固执地要求着,“你答应我。”
“嗯。”沈炵应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意在安抚他,笑意未能勾勒出,反是将满目苍凉荡漾开,悲伤在空气中迅速蔓延,他的平静如死水微澜,那微弱的波纹,可还能激起希望?
严柔接到电话赶至医院的时候,龚娉正倚窗看着室外,宽大的病服裹不住无助,在白墙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突兀。
外面下着小雨,没有多大声响,只是靡靡如帘,严柔看着此番情景,不觉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