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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怎停云-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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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丫头,是一脸羞怯里透着丝丝甜蜜。苏崎川此刻不远千里的突然空降,定然是和最近公司不断下滑的业绩有关,龚娉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谁都很绝情。
严柔听她这么嘀咕,却是皱眉心疼不已,幽幽应了句,“可是吴憾他是生病了啊。”
龚娉摇头,她不拒绝相亲,是奢望真有那么一个人,使她放弃坚持,放下这种掩耳盗铃的生活方式,不再自欺欺人下去。
只是那么多个人,不会再有一个苏崎川。
天气可是要转凉了,五点多的时候,天已蒙上了一层灰,手头上的工作已做完,想着要帮那个恋爱初期阶段的笨丫头分担些,便又做了些预备工作,起身要离开时,忽然觉得透着丝凉,便想喝些热的暖一下。
在茶水间磨蹭了十几分钟,喝了杯可可,回到办公桌那里取包,桌面上意外多了个小盒子,浅金色的纹路,她以为是谁放错了,转念又抑制不住好奇,想是放在自己桌上的,拆开也不为过,便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盒子里露出的那点灰,比屋外的天色更觉寒凉。
那熟悉的字迹,她看着渐模糊起来,苏崎川在字条上写着,“三个月后的今天,祝我的小红帽生日快乐。”
那年夏天,她硬拉着他去郊外爬山,她看中一个通红鲜亮的草帽,他皱眉直说丑,却还是买下扣在了她的脑袋上,“戴着,不然过会儿晒的,你这张脸不得比猴子屁股更红?”
那天是她的生日,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生日礼物,也是唯一的一次。
到了山顶,只歇了一会儿,她就彻底懒了,坐在石头上再不肯起来,他无奈背着她下山,不是很高的山,她却足够折腾,搂着他的脖子无聊极了,就把帽子安在他脑门上,鲜红的宽帽檐,嫩黄的蝴蝶结,虽然一路无人,她犹能自娱自乐,“你这样就像个狼外婆。”
“你就是我骗来的小红帽吗?”那个时候,他只会笑,从来不恼她。
那个时候,他的温柔宠溺都是有目的的吧,“以后每个生
日,我都送你顶小红帽。”所以这样的承诺,也是骗她的。
龚娉看着手中的勺子,勺柄上刻着小红帽,躲在大大的斗篷里,勺面上,是处心积虑等着她的狼外婆。
迅速扭头看向窗外,那辆名贵的车子已经驶远,没入傍晚的黑色中,他从不曾给她机会,也不会为她停留,给她这个又算什么?
“苏崎川,这么折磨我很有趣吗?”龚娉扣紧了勺子,下意识咬紧了唇,却尝到一丝咸涩,渐成了血腥味,她用力抹着脸上的泪,一下,两下,始终一片湿凉不决。
什么是命运,冥冥中,可真预演着一场冗长地错过?十几分钟时间,他们没有交集的缘分,三个月后,怕是没有了时间,这一生,哪里还有机会?



、可有可无

当听闻因为主任退休,副主任转正后的空位将由自己来填的时候,沈炵颇为诧异,以他的年资职称自然未及副高,在市级医院,这样的破格升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的事自然引来流言蜚语不断,诸多猜测总结下来,不过是,“读再多书,盐吃再多,抵不过当初投胎投的好。”
沈炵扯了扯嘴角,从小到大,这般艳羡酸涩的话语听多了,早没了火气。断然不会是父亲的关系,家里巴不得他折腾累了就能放弃从医。要坐上位?似乎程氏总裁的位置更有诱惑力吧。
向主任提了他无意做这特例时,老人家倒是语重心长,“业务知识再扎实,政绩上也要有追求,主刀的机会多了,实践后能力不是提高的更快?”
更快吗?越大越复杂的手术,越难说是成功,或许只是一种拖延吧,看着那些无法清除的病灶,沈炵会有一种无力感,亦如儿时。
一时心血来潮,存着痴心妄想,幻想着有朝一日能让父亲看见,他只是想让自己的父亲看一眼母亲,看一眼自己和妹妹。
别说这般妄想很可笑,就这些年,父亲的胃病虽然没有更严重,却也不见好转,也足够让他气馁。
如此刻苦努力,不是追求,而是执念。
荒唐的升职他不屑一顾,也不曾向家人提及,未料想不多时就来了个所谓“慕名求医”的患者。
大学教授,前市府要员的夫人?主任主刀都不奇怪,却偏偏指定了他,沈炵冷笑,揣测着对方的目的。
翻看病例,胃癌晚期,手术的风险很高,顶着病患的那层身份,更是烫手山芋,主任即便觉得有些削了面子,倒也宁可推辞。
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对面的患者的情绪显然不稳,指尖抵着桌面,微微发颤,眼中已有了湿意。
苍白的脸色,消瘦至极,将目光里的空洞绝望扩大,沈炵读不到半点求助的意味,只是绝望和无尽的哀伤。
“沈医生,给你添麻烦了。”平静的声线,优雅从容着扯出笑意,难消苦涩。
“是比较麻烦,恕我直言,已经错过了适宜手术的时机。”沈炵继续翻看各项报告,只能摇头。
“请你们先组织专家讨论,指定治疗方案再说,就你一个人说一句不合适,就把病人给定性定死了?”患者的丈夫显然急红了眼,焦躁地站了起来,官腔难免。“用最好的药,把所有专家都叫来……”
“够了,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患者扬声打断了他,复又对沈炵重复了遍,“给你添麻烦了。”眼中,已是愧疚满满。
“我
院自会派出最好的医疗小组替您治病,我只是客观阐述一下病情,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沈炵双手交握,语气平和,“以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执意手术,后果……”
“我明白,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老人更为平静的补充道,“这是我该有的报应,沈医生,我今天来,只是希望如果手术,能由你来替我做。”
沈炵不会问为什么,出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兴趣,所以即便再不合常理,他也只是点头,“我自会尽力,只是医术只能依赖经验和科技,我想结果怎样与报应无关。”
命定的?他不信,如果死期注定难改,那医生的努力不是同小丑杂耍般可笑?甚至是多余。
这名患者留院观察了一个多星期,医院自然不敢贸然手术,期间每天都排满了手术,忙碌间,沈炵渐不在意那日的困惑。
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数小时总就这么过去,抬眼看窗外的天色已暗,风声习习,是要变天了。
尴尬的时间段,只能把两餐并作一餐解决了,饭菜加热着,他翻看手机,显示有一通父亲的留言。
诧异间接听,是父亲一贯清冷的声音,“沈炵,下班后到山上来一下。”
已经是三小时前的留言,再拨电话,无法接通。忙拨了电话给父亲的司机,才知道父亲仍旧没有回家,不禁锁紧了眉,换下衣服就快步朝停车场走去。
到半路,天已阴冷,斜风兼雨,雨势渐大。
缆车已停运,好在徒步上去也不困难,他撑伞朝山顶快步走去,到半山腰时,还是被大雨淋了通透,打量着路面,想着待会儿和父亲要如何下来,担忧中多了丝气愤怨怼。
父亲简直是在胡闹,这样的天气,怎么可以上山?让母亲知道了,还不揪心得坐立难安?这么想着,更觉浑身湿冷,山上的风更为冷厉直往身体里窜,继续拨打父亲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烦躁间顿感胃部阵阵抽痛传来,不自觉扣紧了手中的手机。他无暇顾及,只想着父亲此刻千万别犯病了才好。
到山顶时,别墅亮了灯,那点光晕在雨幕中涣散开,变得有些不真实。司机守在门口,见到他,立马冲进雨里迎了过来。
“我爸呢?”沈炵皱眉,只是大厅亮了灯,抬头望向房间窗户一片漆黑,而步入大厅,一片明亮里空无一人,稍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又凝滞,他抬手按了下胃部,快速放下,转而凝视司机。
“在楼上,董事长让我在这里等……我给您拿毛巾。”司机无措地低下头,“后来
他让我先回去,我……”
“你……”沈炵吸气顿了顿才道,“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下。”
转身上楼,他才伸手摁紧了胃部,皱眉在楼道里停顿了片刻,以往饿过后或是受凉不适会有,但从不曾有过如此明显的疼痛。待痛过一阵,他抬手抹了下一脸的湿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湿,伸手推开房门。
屋里一片昏黑,窗户敞开着,冷风入室,更显冷寂,父亲靠坐在沙发上,好在立刻有出声唤他,“沈炵?”
“嗯。”抬手打开了灯,见桌上放着酒瓶,里面液体已去了大半,他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胃里的疼痛让他不觉弯下腰去,不适让他徒然多了几分火气,“爸你不该喝酒。”
“抱歉。”沈却低着头,让人察觉不到他此刻的情绪,语气倒是平静,说着抱歉,听不出愧疚,“外面雨大吗?”
“嗯。”沈炵应了声。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良久沉默无语,直到司机敲门进来送干毛巾,沈却才沉声问“你没有打伞?”
“有。”沈炵闻见开门声立时直起了腰,奈何已是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了,看司机欲言又止的样子,沈炵接过毛巾就示意他离开。
沈炵随意擦拭着,他自是不想让父亲察觉到自己的不适,是怕父亲担心吗?更多的,是怕被父亲责备。
“我对你要求很严苛,是要你明白,我这个爸爸对你来说,能是可有可无的。”沈却探身取了酒杯,倒酒时,动作已是不稳。
“爸,别喝了,为妈想想……妈和泡泡她们会担心的。”沈炵苦笑,他从小体会到的,是他这个儿子对于父亲来说,怕是可有可无。
“我不会对泡泡那样,因为我知道哪天我不能宠她了,我还会要求你护着她。”沈却感受地到,儿子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指尖,一片冰凉,心中苦涩将迁延的疼痛变得尖锐“我很自私,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你。”
沈却扣紧了扶手,抿唇间丝丝血腥味漫入口腔,夹杂着浓烈难消的酒味,苦涩异常。他果然遗传了那人的基因,那深入骨髓的自私,懂得取舍,只为护着那些更重要的。他都懒得恨那个人了,几十年前的事,被抛弃一次或是几次都是一样,他不会幼稚到去记恨,那颗心已经麻木无觉,唯一厌恶的是,那人为什么要觉得愧疚?
愧疚地说着忏悔的话,既然是选择放弃,理直气壮些有何不可?他不是就可以如此冷漠的对待亲生儿子吗?即便会心痛,却从不曾拿愧疚来当借口。
“沈炵,我不介意你恨我。”一开始,他做出的决定,是放弃了要儿子爱他。
“爸,你醉了。”沈炵记得儿时常被父亲责备,气馁委屈时母亲总一脸忧色地拉着自己解释,“你爸就这脾气,其实他是爱你的。”那么多年,他把那些心寒都藏心底,不是因为相信母亲的话,只是没有办法,无法做到可有可无,又怎么可能会有恨意?
或许真是醉了,不然痛意最为肆虐时,他为何要打电话给儿子?沈却终究还是抬手抵住了胃,止痛药的药效竟这么短,剧烈的痉挛阵阵加剧着,他徒然感到某些无助与慌乱,亦如刚才拨出了一通电话后,再没勇气接听。
“爸?胃很痛吗?”耳边急切的询问声变得有些不真切,沈却痛得有些恍惚,抬手覆上了沈炵的脸庞,多少年了,好像从儿子懂事起,就不曾摸索过他的模样了,只记得小缘总是叨念着,儿子很像他,很像他。原来没有多大变化,除了一片冰凉湿冷,那眉眼,轮廓,还是小时候的模样,“灯灯……”
“嗯。”沈炵小心扶着父亲,忍耐了许久,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我是你儿子。”
这么多年,不断努力,急于证明的,是多么可笑的事?父亲疏离冷淡地叫他沈炵也好,记不得儿时是否也像母亲那样唤过自己的乳名也好,他们都是父子,血缘,是太深刻的牵绊。
血缘吗?沈却只觉得喉头一紧,血腥味变得浓烈,令他止不住的泛恶心,胃部剧烈痉挛着,来不及掩嘴捂住,指尖触及一片湿热。
“我妻子真的很后悔,我希望你能去见她一面,别让她死不瞑目,无论怎样,你都是她儿子。”无论怎样吗?沈却想着就躲起来一天,放纵自己一次,身体却是不争气,本找沈炵来,是想告诉他真相的。
话到嘴边,已是不忍心,知道了,除了矛盾,只会是痛。
他要儿子背负的已经够多,太多了……



、一时脆弱

龚娉以为,生日那天,会被某人的那句该死的话给搅得无限凄凉。只是没想到,时光未及,悲哀已至。
脱了隔离衣从监护室里出来,她侧身拐进了安全通道,灯光尚且明亮,只是同样寻常的白墙,在医院里显得如此的幽冷,一种冰寒,可以刺入骨髓,她不知道,此刻心脏处传来的阵阵紧滞,可不可以称是痛彻心扉?
她要站在什么立场上痛彻心扉?她没有资格啊。
俯身蹲坐下,想靠着身后的墙壁,一时没有站稳,便跌坐在地上,环臂抱住,周身觉不出半点暖意。
吴憾他们的车在去分公司开会的路上出了事,她陪着严柔赶来,才知道传闻总是掺水,以为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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