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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敏容撤去博取同情的可怜模样,语气僵硬地说:“爸是疼我,但跟妈妈之间好像有一些不对劲。”
“是不是妳爸的大老婆不愿妳们留在这里?”
于敏容摇头。“基本上,我大妈是个讲理的人,她不会蓄意制造问题。”
“真的吗?”唐震天语带怀疑地问:“女人心、海底针,妳怎么知道不是她搞的鬼?”
她笃定地说:“是真的。我大妈待我如亲生孩子一样,上次你被我敲坏了脑袋住进我家医院,就是她托人送巧克力给你的。”
唐震天受宠若惊,“哦!是吗?我还以为是妳妈妈送的呢!”
“不是。”她摇头,透露一些消息给他,“你知道吗?帮你补习也是她出的王意。”
唐震天不解地看着于敏容。“我以为这是教务主任多管闲事,而妳是日行一善的女童子军。等一下……这说不通吧!妳大妈为什么要管那么多?还有,她是怎么说动校长和教务主任的?”
她盯着他的脸研究了好一阵子后才说:“因为她是个有爱心且信仰虔诚的人,因为她乐于帮助不幸的人,最重要的是,你和我就读的学校是她开的!”
“她开的!妳大妈是我们学校的董事?妳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她好笑地看着他吃惊的模样,几秒后把话题兜回前头,“总之,我大妈不是问题,有问题的人反而会是我爸。他说会如此做全都是为了我和妈的未来着想。”
“难道不是吗?”唐震天谨慎地问。
“谁知道。”
唐震天盯着她,无法告诉她,他其实满喜欢她爸爸的,因为在他住院的那段时间,于敏容那个态度亲切、言行幽默的爸爸曾三不五时去探视他的病情。
直觉告诉他,于医师是个好人,但好人与好男人之间是有一段距离的。
“妳什么时候走?”他心里挂记着她的远行。
于敏容说:“礼拜天我奶奶过完五十大寿后就走。”
“那不就是后天了?太快了吧!”他没料到会这么快。
“嗯……机票已订好了。这几天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别。”
他大眼圆睁,讶异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吭出一声“哦!”,过了几秒才说:“我以为妳躲我都来不及呢!”
她侧头反省,然后耸肩承认,“刚开始是有在躲你,因为……我气你不知好歹,更气你说看我……“那里”梦周公的话。”
他搔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是有梦周公,但没看妳“那里”,妳教我的功课我都一字不漏的听进去。”
“真的吗?”她终于抹去脸上的忧郁,对他莞尔一笑,“我很高兴自己帮上了一点忙。”
他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迟不应声,心中为到底要不要跟她道谢而别扭着。哪里会知道,一踌躇的后果,便是就此错失了机会!
她低头一匙接一匙地将米粉汤喝光,最后将手帕还给他。
他接过,自然而然地往已鼓鼓的书包放去。
她盯了他的书包三秒后,“你书包里装的是什么?”
他随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书包上,耸肩道:“朋友拜托我拿东西到高中部,转交给另一个朋友。”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口气一转,俨然成了标准的管家婆,“你难道连问也不问对方一声是什么东西吗?”
他立即情绪反弹,大声冲着她道:“妳只管去妳的加拿大,少管我的闲事好吗?”
于敏容还来不及反应,他外婆已开口训斥他了,“小兔崽子,怎么在于小姐面前这样嚷,还骂脏话!还不快跟于小姐道个歉!”
“不……我就要走了……唐奶奶,这碗米粉多少钱?”于敏容忙起身,紧张地翻着书包想掏钱付帐。
“不用、不用,算我们震天请……震天,还不快点跟于小姐陪不是!”
“我没有“不是”可陪!”唐震天脾气倔,向来不轻易跟人低头。
唐奶奶气自己的外孙忤逆她,揪住他的耳朵,当街就训斥起来,“你对别人无礼也就算了,唯独对于小姐乱来,你奶奶我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了。你从出生到现在,干出什么正经名堂来着?
“若不是于家大太太出面替你做主,让你读书,我哪能负担起你的学费?要不是于小姐帮忙,你这臭小子能拿得到第三名吗?
“我上你外公坟上哭了一整天,说我们唐家总算不再出败家子了,没想到两个月不到,你又故态复萌,没良心地就把我的老梦砸碎……”唐老太太悲从中来,忍不住掩面恸哭。
唐震天觑了围观的街坊邻人,也不睬他们交头接耳的模样,把外婆扶到桌边,缓着语气道,“奶,别气,算我错好吗?人家早已走远了,我明天上学再跟她道歉不就得了。”
“你要很诚心诚意地跟人家道歉。”
“就依您的,我保证把她当土地婆般伺候。”
唐老太太眼一瞪,斥喝道:“什么话?人家可是金枝玉叶出身呢!”
“对、对!那我就是番石榴菠萝的后代!”
外婆一掌就朝外孙的颊上刮去,“小讨债鬼,把我惹成这样,还有胆要嘴皮奇Qisuu。сom书卖乖!”
他机灵地闪身,“婆,有客人上门了。”
唐老太太抹掉老脸上的泪,警告道:“喊什么!还不快给我上前招呼。”
“是!”
第五章
翌日,天公不作美,空中渫着潮雨。
唐震天打破迟到惯例,特别守在校门口,打算拦截于敏容。
无数顶湿淋淋的雨具,如森林蘑菇般地从左、右前端围绕而来,行动虽然缓慢,却像连绵数里的锦绣顶篷,令人难以极目窥伺。
他等了一个小时,才在第一堂上课前盼到她。
她穿着浅蓝色的海军装便服,拿着一把小花伞,乌亮的长发难得地散在腰际,说有多奇陉,就有多奇怪。
奇怪?不对吧!应该是可爱,迷人才是!
想到这儿,唐震天的心突然大声地跳着,像是防着给别人听到似的,他四处张望一下,十分庆幸没人理他,不料,他那张顽强的脸竟在瞬间转变为酡红色。
他鼓足勇气往于敏容那里挪了几步,于医师的身影便在他的眼角边现身!
唐震天念头一转,直接从侧门往校园里钻,避开与于敏容父女照面的机会。
他身在教室里,心却牵挂着于敏容,一下课,他马上杀到三年级的教室去找她,可她却不在座位;又因为唐震天拉不下脸向其他人打探消息,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教室。
第四堂上课时,隔座女同学递了一张字纸条给他,说是高年级的学姊于敏容来找过他,见他不在位子上,所以留了字条。
他急忙地打开来看,纸条上写着——※训导主任会在放学时抽检书包,你要小心一点。
敏容※他这才吞下她是真正关心他事实,眼眶不禁聚了一点的泪光。
下课铃声一响,唐震天撂起书包往肩一挂,身影已飙出教室。
于敏容的教室位在大楼的另一侧,他光是一个上午已上下爬了不下三回,现在要他爬第四回,他也不嫌累,因为他知道一旦错过今天,往后可能再没机会见到她了。
一这么想,他就忧心如焚,一心冀望能在她离开校园以前拦住她。
他跑过一年级的楼层,正要转进二年级阶梯后突然遇到大塞车,他被堵在楼梯间,上下不得。
唐震天问一个跟他打过架的男生。“齐大少,三年级的走了吗?”
对方记恨被打输过,才不鸟他。“鬼才清楚。”
唐震天赶紧往下钻了几阶,抓了一个跟他打过篮球的男生问:“三年级的人还在下面吗?”
对方摇头道:“我不是很清楚。”
唐震天心急,直接拨开人潮往下走,等到双足踏在二楼楼梯间,见到两位男老师一脸凝重表情的要抽检于敏容班上某位男生的书包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于敏容就站在老师后方,频频低头看表,没看表时又直往操场那个方向望。
他耐心地站在人群之中,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祈盼她会往自己所在之处望过来。
结果是老天肯帮忙,让于敏容睨到他。
她接触到他的眼光后,生涩地对他绽了一个笑。
他抓住机会,张嘴无声地跟她说:“谢谢。”
她也回给他一个“收到”的甜笑,只不过,她的笑容很快被训育组长严厉的吆喝声给吓跑。
“唐震天!还没轮到你,你那么早跑下来,凑什么热闹?”
唐震天搔了一下后脑勺,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解释,“报告老师,是这样的,我家有急事,可不可以先抽检我的书包,好让我早点走?”
“当然不可以。等你熬上三年级时,我保证第一个抽查你。现在安分点,回你班上的队伍里等着。”
唐震天没有抗议,瞥了于敏容一眼,给她一个苦笑后,转身往楼上走。
※他愈想到于敏容,就愈感到难过,责备自己在过去的日子里总没给她好脸色瞧,就这样在难过与自责问,他虽没悟出人生大道理,却了解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他非常喜欢于敏容,要不然,他不会心甘情愿地被她逮去恶补。
他想以哭来哀悼这段没头没尾的莫名感觉,却哭不出眼泪来,照理说男子有泪不轻弹,但现在他却觉得欲哭无泪也是挺没种的。
自虐的念头于是从心里卯起,他张嘴就往自己手上虎口处咬去,等到一滴泪从他的眼角间挤出时,他才慢半拍地“啊”了一声喊痛。
疼痛之间,他隐约听到一阵细弱的声音响起。“唐震天。”
那是他的名字!
他愣了一下,难道……是他以为的人吗?
“唐震天,你人在吗?”
这回的声音高了几度,外加踏实的脚步声,总算说服唐震天,真是于敏容在喊池。
他探头往教室底端瞄,面无表情地慌坐在原地,望着她不吭一声。
“你班上的同学说你上了楼,所以我猜你人在教室里。”她边说边走到他身前。“我今天找了你好几回,可是你都不在座位上。”
唐震天仰望着她,点了点头,把“我也是”这三个字锁在喉咙里。
她漾开笑,继续说:“好险,你有收到我的警告字条。要不然,被训导处查到后就不好了。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是扁钻或刀子之类的东西?”
他应了声,“哦!那个字条。”看来,她是断定昨天“城哥”在市场交付给他的东西是危险物品就是了。
天啊!他在她眼里真的是干不了正经差事吗?连帮人送一盒钢珠对笔都会被她误会成这样!
要是在几个月前,他一定会顶她一句,“鸡婆,自以为是。”但现在,他觉得时间短得没必要去为自己辩解,只能对她说一句,“谢谢妳的先见之明。”
没想到,她得寸进尺地问:“真的吗?你书包里真装了刀子吗?”
他斜睨她一眼,心想,也许好事、多疑又爱管闲事的她移民加拿大并非坏事。抱着这种反抗心态,他淘气地应声,“不是刀子。”
“扁钻?”
“请有一点创意好吗?”
“开山刀?”
“妳当我的书包是百宝袋,可伸缩自如吗?”
“那……不会是……”她的脸刷地惨白,大喊一句,“枪!”
他没忙着否认,反而调侃起她来,“学姊,我看是妳梦作太多,想太远了。”
好巧不巧的是,训导主任正巧要来找唐震天,无意间听到两个孩子的对话,做出错误的判断。“唐震天,不许动。”
然后一手抢下那袋嫌疑重重的书包,伸手拎住唐震天的领子,“走吧!跟我去训导处。”
唐震天碍于于敏容在场,不好给训导王任摆乌龙,只好无奈地看了一下手表,“可以,只要主任别揪着我的领子,我保证不逃。”
训导主任松开手,往走廊跨去。
唐震天一脸悠游自在,乖乖跟在其后。
于敏容比唐震天还紧张,摆了一张作贼心虚的脸,执意要说服训导主任放过唐震天一马。“老师,真的,唐震天的书包里没有枪!”
“有枪没枪,等我检查过后便清楚。至于妳,不是今天出国吗?怎么还在校园里闲晃呢?”
于敏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害的,红着眼睛跟在唐震天身后,左一声“对不起”,右一句“都是我害的”,一路念个没完。
直到唐震天再也受不了,头也不回地丢出一句话,“我自从认妳做了小老师后,倒霉事一堆;等妳人到了加拿大,我的运气大概就会好一点。妳不替我高兴,反而哭衰个什么劲?”
他说这话本来是想安慰她,要她别在意的,但他口气太硬,话又说得不够漂亮,反而易遭人误会。
于敏容听在耳里,一个会错意后,心下难过得不得了。
她于是缓下脚步,不再跟进。但她无法对他置之不理,深怕他书包里真藏了一把枪!
她终于明白,她的正义标准在对某人、某时,某事上,是可以扭曲放水的。也因此,她赶紧跑到董事长的办公室,找她大妈碰运气。
如她所期望的,她大妈闻讯后感到非常震惊,但在查办这件事的态度上却毫无放水的意思,甚至打算亲自到训导主任那里传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