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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旭苦笑着,轻轻说道:“幸福?幸福不是由别人来断定的。谁又能说费玲珑和我师兄在一起会不幸福?钟教主又何曾给过她幸福?”
辜璧洲顿时怔住。他当然无法肯定钟嘉南一定会让费玲珑幸福,至少从沈绣君的遭遇来说,钟嘉南不会是个好情人,他太固执,太自以为是,他就是那种即使心碎了一地也要在人前傲慢地挺立的人。这样的人其实常常会让女孩子伤心。费玲珑在他所了解的女孩子当中绝对算得上是坚忍不拔的。
“凌旭,如果费玲珑不再需要留在莫玄身边了,你一定要让她安全地回来。”辜璧洲忽然郑重地说道。
凌旭有些心虚地垂下头,道:“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很好。你可以走了。”辜璧洲吩咐侍从送凌旭离开。
凌旭很意外,道:“你们不想用我换回玲珑?”
“没有必要。钟教主恐怕不乐意看到费玲珑为难的样子。”
凌旭又垂下头,更加心虚了。要费玲珑留在莫玄身边,或许真的难为她了。
离开紫岫山庄,凌旭很快就发现了本门的联络暗号,没费多大周折就找到了阿努他们。
阿努道:“副宫主,你可回来了。费姑娘受了重伤,宫主都一筹莫展。”
凌旭吃惊道:“怎么回事?”
阿努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凌旭看见房里的灯还亮着,轻轻走到门口道:“师兄,我回来了。”
莫玄微显嘶哑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进来。”
凌旭小心翼翼地进了房,看到昏迷不醒的费玲珑,心里很难受。“发生什么事了?”
莫玄告诉了他费玲珑被谢七娘打伤的事。费玲珑一直在发烧,呼吸很急促,看上去很痛苦。
凌旭道:“很快就到夜冥坳了,各派之中一定有疗伤圣药,我们不如早些去,说不定能找到对症的药。”
莫玄道:“我不打算带她去夜冥坳,那里凶险万分,我们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尚不可知……”他顿了顿,又道:“你从哪里来的?”
凌旭说了自己这几天的遭遇,原来几天前他受费玲珑之托去星月教报信,在半路上就遇到了钟嘉南他们,谁知被钟嘉南给囚禁起来了。但他并没有把临走时辜璧洲和他说的那番话说出来。
莫玄沉吟道:“明天你带人先去夜冥坳,一切还是照先前预定地去做。赫连陟会和你配合……”
“师兄你……不去么?”
“等玲珑的伤势稍微好转一点,我会去找你们的。”
“是。”凌旭轻轻退出了房间。
阿努悄悄在他耳边道:“副宫主,前半夜有人来过,属下怕惊动宫主,不敢禀报。”
凌旭猜想,或许是辜璧洲来过,否则他不会突然跟自己说起那番话,便也不以为意。他叮嘱属下们好生把守,明天一早出发。
因为天气很阴沉,天亮得比平时要略晚些。凌旭和属下们收拾好了行装,然后和莫玄道别。莫玄在费玲珑床边守了一宿,早上费玲珑的烧略微退去了一点,他才抽空出来和凌旭见了面。
“师兄,我留两个人下来。要是……要是玲珑……星月教在城南三十里外的紫岫山庄……”他心里犹豫不决,是以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莫玄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我会见机行事,你自己多小心。最多三天,我会去找你。”
三十七
费玲珑觉得自己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受极了。她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也是模模糊糊的。她隐约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立在窗前,用力发出声音喊道:“谁……在那儿?”
莫玄倏地转身,冲到床边,道:“玲珑,玲珑……”
费玲珑挤出一丝微笑,道:“我还活着吗……”她看到莫玄满脸憔悴,雪白的头发似乎也没有梳理,有些凌乱,心头掠过许多不忍。“我睡了多久?”
“两天。你一直在发烧,现在感觉怎么样?”
“口好干,想喝水。”费玲珑有气无力道,嘴巴干枯得都起皮了。
莫玄去倒了凉茶来,托起费玲珑的头,慢慢地喂给她喝。费玲珑喝了水,感觉舒服多了。一想到自己在生死关头,莫玄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对她呵护得无微不至,而钟嘉南只怕现在都不知道她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由得心里一阵凄凉,眼泪也忍不住地掉落下来。
“伤口还在疼吗?”莫玄柔声道,以为她是因为疼而掉泪。
“没那么疼了。”费玲珑忍住泪道,伸手抚摸莫玄瘦削的脸,“我真是没用,是不是?”
莫玄笑了笑,道:“女孩子不用太能干,像你这样总要有人保护最好,否则男人就无用武之地了。”
费玲珑忍不住笑起来,莫玄的这番话倒有些玄慕风的风格。“莫玄,你不会生气吧?”
“生什么气?”
“我去和风亭本来是打算和辜璧洲见面的,我不敢让你知道……还有,我猜测凌旭可能被星月教关起来了……”
“凌旭昨天就回来了,你不必担心他。”
“你见过星月教的人了?”
莫玄轻轻叹道:“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安心养伤。等伤好了,你想去见谁都行。”
“莫玄,我不是那个意思……”
莫玄道:“什么都不必说,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费玲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倾泻而下。
“你还是变了,”莫玄叹道,“以前你可没这么爱哭。”
费玲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如果钟嘉南待她有莫玄的一半好,叫她为钟嘉南粉身碎骨都情愿。
莫玄为她抹去眼泪,道:“你应该叫水玲珑才是,哪来这么多眼泪呢?”他的语气充满了宠溺,宛若慈爱的兄长。费玲珑是独女,从小虽说不上娇生惯养,也是倍受父母宠爱的。她生性直爽,颇有江湖侠女之风,爱慕她的男子真不在少数。她却唯独对钟嘉南一厢情愿,百般无奈。她对莫玄不是没有感情,但和钟嘉南的比较起来,似乎又全然不同。此刻,她隐隐觉得自己对莫玄其实只是一种手足之情。这么想了之后,她心里的负罪感又微微减轻了一些。
到第三天,费玲珑已经不再发烧,精神明显好了起来。幸好她常年习武,身体底子不错,恢复起来也快。这天中午吃过饭,莫玄便吩咐末合儿准备马车。
费玲珑躺在床上,听到外面的动静,道:“要去夜冥坳了吗?”
莫玄已经戴上了面具和头巾,道:“凌旭已经去了三天,我怕他有什么闪失。他的武功实在不值一提。”
费玲珑失笑道:“你是他师兄,武功这么好,怎么不好好教教他?”
莫玄道:“凌旭本来也算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可惜入错了门。我也劝过他,另投别派,但他不肯。”
“他是放不下你。”
莫玄沉默了片刻,道:“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你就劝他离开吧。凌旭一向很听你的话。”费玲珑听得心头暖暖的。
马车的车厢很长,几乎可以放下一张床了。费玲珑就躺在马车里的床上。莫玄坐在她身旁,末合儿与另外一名精寒宫弟子在外面驾车。马车跑得很慢,虽然路有点儿颠簸,但费玲珑还算能忍受。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甚至有的地方还有点儿痒。这几天天气还很炎热,她都没能洗澡,感觉身上都快发臭了。
费玲珑难受地扭动着身体,越想越觉得浑身不舒服。
“怎么啦?伤口疼起来了?”
费玲珑懊恼地道:“几天没洗澡,身上都快结出一层痂了。”
莫玄道:“再忍忍吧。等伤口好完全了,想怎么洗都可以。”
费玲珑不由得长吁短叹,道:“我想看看外面的景色。”
莫玄掀起窗帘,把费玲珑的头垫高了一些,好让她可以看到外面。
天空湛蓝湛蓝的,大片大片的白云堆在天边,像无边无际的棉田。费玲珑蓦地想起父母来,不知道他们二老现在过得可好,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在外面受了伤,一定会很心疼吧。
“宫主,阿努来了。”末合儿在外面说道。
“让他过来。”莫玄说。马车也停了下来,阿努的声音很快便在门外响起:“小人奉副宫主之命,前来迎接宫主。”
“都安排好了么?”莫玄道。
“都安排好了。副宫主还特地请了大夫来给费姑娘看病。”
费玲珑失笑道:“他总是动静大,不过是一点外伤,差不多都好了,还看什么大夫?”
“总是他的心意。让大夫看看放心些。”莫玄道。马车在阿努的带领下继续前进。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处庄院,因为隐蔽在密林深处,倒不容易被人发现。一到大门口,费玲珑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是玲珑来了吗?”
“阿莲也在这里吗?”费玲珑惊喜道。正想出声喊赫连莲的名字,她的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赫连莲钻进车厢,笑道:“你可来了,这下我就有伴儿了。”她把费玲珑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又说道:“好些了吗?能下来走吗?”
费玲珑刚想支起身体,莫玄已经一把抱起她下了车。费玲珑难为情地埋下头。赫连莲却有些笑不出来,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凌旭在门口等候他们,一同进了院子。莫玄把费玲珑抱进房里,安置在床上,道:“有劳赫连姑娘照顾了。”
赫连莲赶紧点头。
奇)莫玄和凌旭去别处商谈事情,赫连莲坐在床边,悄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书)费玲珑笑道:“我最爱凑热闹了,这里有武林大会,我当然要来看。”
网)赫连莲迟疑道:“玲珑,那天你受伤之后,我又回去找过辜璧洲……”
“哦,对了,和他见着了吗?”
赫连莲点点头,道:“不但见着辜璧洲,还见着钟教主了。你知道吗?钟教主后来去找过你,他看到你和莫玄宫主在一起后就回来了……”
费玲珑立即变了脸色,沉声道:“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但是脸色很难看。不知道钟教主究竟看到什么了,他好像很生气。”
“生气……”费玲珑喃喃道,默默琢磨着钟嘉南的心思。钟嘉南去看她的时候她应该还在昏迷当中,肯定不会做什么让钟嘉南生气的事情,难道是莫玄做了什么?她觉得以莫玄的为人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想到钟嘉南竟会因为她和莫玄在一起而生气,心里又觉得挺高兴,这至少说明钟嘉南对她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
“玲珑,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钟嘉南!费玲珑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她总算忍住了,笑了笑道:“你觉得呢?”
赫连莲摇摇头,道:“我看不出来。我们塞外的女子不像你们中原人有那么多心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说得明明白白才好。”
费玲珑暗想:我的心思也是明明白白的,可惜不能跟你明说呀。她自觉问心无愧,脸上便也十分坦然。赫连莲愈发不明白她的心思了,只觉得师父所说的关于中原人的话确实还有些道理。但她又觉得辜璧洲不是那样的人,可辜璧洲似乎也没有明说喜欢她呀,她还是得问个清楚才行。
他们所住的这所庄院名叫卧虹山庄,距离夜冥坳只有十来里路,与紫岫山庄相隔也不过二十里远。莫玄把驻地选择在这里真是十分大胆。费玲珑不知道他们在中原怎么会有这么多落脚的地方,但想到以前玄玄门行踪诡秘,所谓“狡兔三窟”,多几个藏身之处倒也在情理之中。
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看到莫玄和凌旭他们,只有赫连莲陪在费玲珑身边。凌旭竟还真的请了两名大夫来,但费玲珑坚持不愿看大夫,这事便作罢了。费玲珑惦记着夜冥坳的武林大会,奈何自己的伤势尚不足以能够到处走动,只得乖乖地躺着。
三十八
再说钟嘉南自跟辜璧洲说过不许再提起费玲珑的事之后,果然再也没有提到“费玲珑”三个字了。然而他又牵挂费玲珑的伤势,听赫连莲说,费玲珑被谢七娘所伤,但伤势何如还不得而知。他想命人打探一下,但又难以开口,整天板着脸,让其他人都觉得很压抑。
早前各派就接到精寒宫于七月十八在夜冥坳举行新武林大会的照会,因为嵩山大会上精寒宫主的惊世绝技震惊各派,是以各派不敢不到,均于十八日之前抵达了夜冥坳。
夜冥坳乃是恨无常与多喜欢这对师兄弟的巢穴,他二人在江湖上素有恶名,深为正派人士所不齿。这次武林大会的地点选在夜冥坳,为慎重起见,各派均派出了本门中的高手,以备不虞。
七月十八日,原本幽森诡秘的夜冥坳竟也变得沸腾起来,到处是嘈杂的人声,把山林中的鸟兽都惊得不敢出来。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飘扬的旗帜,山风吹来,“哗啦啦”的如雷声轰鸣。
星月教教众奉着教主钟嘉南一早便来到夜冥坳,他们虽只有二十几个人,但俱是教中一流高手,一出场便气势惊人,各派不由得纷纷让出道路。钟嘉南目光往四处一扫,瞥见了嵩山大会上的各派掌门,便微微点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