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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动感十足的音乐。恩窈听听，是LadyGaga的PokerFace。她的身体随着音乐的节拍扭了两下。似乎听得到“咔吧卡巴”的响声。恩窈笑出来，这一身硬骨头啊，真是。
只是，这个时间了，音乐声也未免太响。
恩窈想都不用想，知道这是与她家一巷之隔的3号大屋传来的。屋主是本地球队的明星前锋。恩窈是铁杆儿球迷。出于对足球的尊重，也连带着对踢球者有几分好感。平日里，那球星出入社区，总是前呼后拥的，也时常带朋友来家里办Party。恩窈习惯晚上回来翻资料，有几次实在是受不了，曾经亲自上去按门铃。那球星倒还算客气。只是，过后便忘，行为照旧。这种“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做派，也很让人无奈。
恩窈拿着手机，琢磨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去社区委员会……只听楼上“呜呜”的声音，她抬头，正是她那两个宝贝拉拉狗。
恩窈不由得笑骂：“你们两个笨狗，都不会‘汪汪’的是不是？”
YOYO和Lucky在平台上着急的扒着栏杆。恩窈被它俩一搅和，忘了打电话投诉的事情。忙着往台阶上跳了两步，掏出钥匙来开门。屋子里黑洞洞的，只有门厅的感应灯亮着。恩窈按开灯掣，走进厨房去，顺手按了一下通话器，跟唐太汇报她回来了。
唐太说了句“给你留的荠菜饺子”，很快的关了通话器。恩窈笑着。这个时间，正好是妈妈看完了月火剧，在论坛里和韩剧迷们一起交流观后感的时候。她洗了手，不待擦干水，伸手从保温盒里拿了一只饺子填进嘴里。她这才知道自己有多饿。晚饭因为开会耽误了，只啃了半只三明治——天天吃的三明治，受不了那味道——又因为要去看西溪赶的匆忙，更没料到的是被姑姑中途揪了去修理一番，尤其冤枉的是，买了四只烤鸭子，她竟然一片鸭肉都没吃到。饿啊……还是自己家好。
恩窈一边琢磨着，一边不停的往嘴巴里塞着饺子。
“好吃不如饺子，好受不如倒着啊！”恩窈舒服的享受着妈妈的手艺，念了一句她的老外婆常说的谚语，呵呵的笑了。
“好吃嘛？”
正文 第四章 “古灵精探”林方晓 （二）
“哎哟我的妈呀！”恩窈被妈妈吓了一跳，差点儿噎到。
唐太“啧啧啧”三声，很瞧不上恩窈的样子，端了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恩窈面前，说：“怎么就不知道喝点儿水再吃饭。”
恩窈心想，这哪儿是喝不喝水的问题，这是您给吓的好吧。她只“嗯”了一声，忙不迭的喝水，“好吃。”
“我忙了一下午，你们爷儿俩，谁也不回来捧场。”唐太有点儿不满意，坐下来，“西溪怎么样？严重嘛？”
“休息两天就好。”恩窈说。
“好好儿的怎么崴了脚。我去看看她……”
恩窈急忙摆手，说：“没事，真的没事。她还特意嘱咐，别惊动你们。”
唐太笑着，看着女儿，说：“是嘛？你们俩是不愿意我们俩老的往一处凑吧？”
恩窈心想老妈您可真通透，可嘴上不承认，只是笑道：“哪儿能啊，您和庹家阿姨哪年不凑几回？我今儿也说了，阿姨说不要麻烦您的。”
唐太想了想，说：“那回头买点儿补品，你给送过去吧。”
“好。”恩窈喝了口水。
唐太看着恩窈。
“晚上的剧看的如何？”恩窈微笑。她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老妈，看了三四年韩剧，竟然就能把韩剧对白听的不离十。不知道妈妈当年要是有机会读书，会是什么样子？
“不行。这个编剧，后半程无力。”唐太一本正经的摇头。
恩窈骇笑。
“我在等金秀贤编剧的年度大戏。其他的都是看着玩的。哦对了，六月里，有纪念韩战爆发六十周年的剧。”
恩窈笑道：“是抗美援朝吧？”
“嗯。”
“能好看嘛？平常韩剧都好多抹黑中国的情节。”她虽不看剧，但是新闻还是看的。
“这事儿看怎么理解，有些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不过，韩战也好，抗美援朝也好……”唐太想了想，说，“看看反方怎么说，也行，是不是？”
恩窈绝倒，“反方？”
“嗯。”唐太显然不是很愿意进行这个话题，也是，恩窈基本上没空看韩剧，讨论不起来。她问道：“你周五晚上的时间能空出来吧？”
恩窈点点头，说：“我周五晚上没约。”
唐太撇撇嘴，说：“那我替你约周五晚上好了。”
恩窈警惕，“干嘛？”
“还能干嘛？隔壁的施密特太太给你介绍了个他儿子公司的高级工程师，你去见见。”
隔壁的施密特太太……恩窈脑子转着，隔壁……右边隔壁就是球星夫妇，左边隔壁的话……“那德国老太太？外国人？”恩窈几乎喊起来。
“不是。是她儿子公司里的同事啊，中国人，不过在德国留学回来的。”唐太笑着。
“等等，先别管那人怎样，您是怎么和施老太搭上线的？”恩窈觉得这事儿真是超级神奇。以施老太能代表其国民性格的严谨理智，一向和唐太仅属于点头之交——那还是在唐太的“西红柿攻略”之下，尽释了“毁草开荒”的前嫌之后的事情——也就是点头之交吧，唐太英文不懂，韩文倒是听得懂又不会讲，施老太和唐太怎么能交流上？这真真是奇事一桩。
唐太对恩窈的惊奇不以为然，一副“你知道啥”的神气，说：“住在7号大屋的林太太啊，她会英文嘛。”
恩窈转着眼珠……林太太……林太太，那个操着一口软糯糯的台湾国语、走起路来环佩叮当、优雅的不像话的台湾老太？
“我的妈妈呀，您什么时候加入国际老鼠会了？”恩窈就差五体投地了。这难道又是“西红柿攻略”？老妈跟那些国际太太团成员，能聊什么？种菜？
见恩窈的表情怪异，唐太拍了一下手，说：“什么国际老鼠会，说的真难听。就是业委会搞的茶话会啊，一个周一次。茶话完了要是乐意再聚，谁愿意招待就去谁家。”
“你在咱家招待过？”恩窈好奇。
“啊，对啊。”
“请她们吃咱地里的土豆？”恩窈笑。
“呸！”唐太笑，“我请她们吃饭啦。”
恩窈说：“又抓住了一群人的胃。”
恩窈想象着，一桌子女人，年龄是四十、五十、六十……不会再年轻了，这一区也有年轻的女人，可多数不是女主人，唐太她们是不屑和这些人来往的。恩窈笑着。
唐太点头，说：“对啊对啊，她们吃的很开心哩。”
“所以你就趁机拉拢关系，让人家给你的老姑娘介绍对象，对不？”
被恩窈揭穿，唐太很镇定的点头，说：“天下哪有白吃的酱牛肉？”
正文 第四章 “古灵精探”林方晓 （三）
恩窈乐了，有心说老妈你别瞎忙了，可是想想，妈妈整天除了种菜，就是炒股，再就是看韩剧，剩下的，也没什么别的爱好。有新朋友也是好事儿。于是忍住。想想郑子桓，她笑了。
唐太原本是等着恩窈的强烈反弹，看到恩窈笑了，倒是觉得意外，“嗯？”
“我就真是好奇，怎么天底下的就没有不好做媒的中老年妇女呢？”恩窈咂咂嘴。
唐太哼了一声，说：“别说废话，周五你无论如何都得去。”
恩窈点头，去嘛，去见人还不容易。
“你态度认真点儿。”
“嗯。一定不让您在施老太那里丢脸。”恩窈开着玩笑。
唐太皱眉，“你给我丢脸丢的还少。”
“嘿嘿……”
“对了，晚上你姑姑打电话过来找你呢。”唐太想起来，问道，“有什么事？”她和这位小姑子经常吵吵闹闹的，年轻时候就是，现在上了年纪，两个人竟都是越来越倔，在一起三句话不合就要嚷嚷的。晚上小姑子打电话来找恩窈，她一听那语气就是有事的。
“嗯，有点儿。”恩窈说。头顶又开始疼了。
唐太一看恩窈的表情，就问：“你又闯祸了？”
“啊？”
“你就作吧，作的差不多了，就有收拾你的了。”
“哎，妈，您不心疼啊？”
“心疼啥？疼你才打你呢。你跟她一样姓唐呢。”唐太笑着。
恩窈无语。从小挨姑姑的打，妈妈倒还真没有因为这个和姑姑拌过嘴。她的命啊……
“你没听说过啊，真爱你的人，会用树枝打你的头？”
恩窈再度面露膜拜状，“妈，您太有文化了。这都哪儿看来的？韩剧也说这么有文化的对白？”
“切……那些字幕组，能翻译出意思来就不错了，哪儿有这么文绉绉的句子。你这个丫头，难道你以为，你妈妈没念几年书，就不会自己找书看了？”唐太轻拍桌子。
“不是……”恩窈笑着，“这话就是很有道理啊。”
“师太书里说的。”唐太道。
“灭绝师太？”
“亦舒啦！笨蛋，你真是个不读书的。”唐太没好气的说，看看时间，“不跟你这笨丫头啰嗦了，我要上去洗脸睡觉了。”
“不等爸回来了？”
“他说会晚点儿。我洗好了，也差不多该回了。”
恩窈跟妈妈一起上楼去，在楼梯口道了晚安。把包包丢进自己房里，就跑去平台上看她那两只宝贝狗。看到它们娇憨的样子，恩窈心花怒放，一天的疲劳一扫而光。Lucky和Yoyo四爪朝天，恩窈抚弄着它们的肚皮，笑呵呵的。
听到车子响声，恩窈抬起头来，往家门口方向看去。
门口停了一辆白色的CRV，不是父亲的Phaeton。CRV这车太常见，恩窈想了想，熟人里没有开这款车的。也许是只是停一下。她刚要站起来，只见车内灯亮了，随即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恩窈看清楚，那正是父亲。父亲从车前绕过来，并没有马上进门，而是站在那里，和车里的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恩窈看到父亲一只手抄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放在体侧，一边说话，一边无意识的在挥动——恩窈知道，这说明父亲这会儿很不自在。
然后她看到父亲在大门边按着密码。恩窈身子又低了低。看不到院子了，她按住Lucky和Yoyo，安抚着它们，让它们不要突然蹿起来，曝露自己的位置。她听到一直到父亲进了屋子，那车子才开走。恩窈蹲的腿都麻了。她悄悄的站起来，忍着腿上的酸麻，溜进了自己房间。
刚才的一幕，像挥之不去的影子。
这么多年了，她又来了。
正文 第四章 “古灵精探”林方晓 （四）
恩窈进了房间便坐到了地毯上。她听到父亲上楼的脚步声。这几年，她也能听的出来，父亲的脚步渐渐的沉重了。她偶尔去听父亲的庭辩，仍旧是机敏而迅捷，她会想，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但是工作之外的父亲，常常会显出疲态。
她甩了下头发，起身往浴室去。她需要洗个澡，让自己清醒清醒。
第二天早上，恩窈难得的不是在唐太的“狮吼功”里醒过来的，而是早早的便下楼来。唐太正在做早餐，见到恩窈，难免诧异。但随后便指着操作台上的小炕桌说：“去，上去给你爸爸送早点。”
恩窈就知道，昨晚父亲一定是熬夜工作了。母亲为了让父亲多睡一会儿，总是这样。她清了一下喉咙。
“等下爸爸就下来了。今天早上有重要会议，他不会晚起的。”恩窈拖了把椅子坐下来，拿起水杯来喝水。眼睛却瞅着母亲给父亲准备的早点，自己面前也有一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烤的稍微有点儿焦的吐司，那是因为父亲爱那焦苦味；香喷喷的咖啡，父亲最爱的蓝山；煎蛋只煎一面，蛋黄是稀稀软软的；起司片放在盘子边上，全Q市只有一家点供应这种在欧洲也算刁钻的起司……全按照她父亲的口味来。
她水还没有喝完，唐太回过头来，“哎，唐恩窈，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懒怎么行……”
恩窈站起来。
唐太开始唠叨，恩窈还没有移动，她已经七八句话出口。恩窈忽然的有些心烦，她想说妈您能不能别这么唠叨……一抬头看见父亲已经进来，她叫了声“爸”，重新坐下来。唐太的火力又集中到唐锦生身上，这回所说的重点变成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和年轻人一样拼命做什么”……唐锦生笑眯眯的用着早点。
恩窈是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唐锦生看着女儿，说：“恩窈，我车子送去保养了，这几天我让田师傅休息，上下班你捎着我。”唐锦生拿起吐司，将起司片夹在吐司里。
恩窈点点头。想起昨天晚上那辆白色的CRV。堵。
看着她的反应，唐锦生没再说话，唐太却看了女儿一眼，说：“恩窈啊，今儿可是你自个儿起来的，这起床气久了点儿啊。”她已然看出女儿情绪不佳。
“恩窈今天上庭。”唐锦生低头。没看恩窈。
恩窈只管喝咖啡。
她每逢大案过堂，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