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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孝恩那厮，也少个人收拾他，给他点儿教训。”唐恩窈了解周孝恩的劣迹，“收集一下资料。咱们回去再谈。”
“唐律，你看到汪检的脸色了没？好差。”小段小声说。
唐恩窈没出声。五十岁出头的汪正林，是位刚正不阿、能力超群的检察官，曾名列“全国十佳检察官”之一，少有的能令父亲口称“敬佩”的几个人里，便有这位他昔日同僚，只是汪正林新近查出罹患癌症……知道的人并不多。
可惜……
恩窈叹了口气。
直到进了法庭，恩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公诉席上闭目养神的汪正林，好似周遭的忙碌和他绝缘一般的气定神闲。
往日见了会觉得这番气度很给她压迫感，今次她多少有些黯然。
一旦开了庭，她也不会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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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办公室等着“淑贤阿姨”上来，还要去看守所见李添添，唐恩窈想起这些来就不痛快，要是再联想到每天那108朵“追魂玫瑰”、明天晚上的“海龟大餐”，她简直要抓狂了。小段体贴的将自己带来的补汤分给她一碗——这是小段那个酷爱煲汤的婆婆给她预备的。小段说唐恩窈这是典型的PMC。
唐恩窈让小段“滚”。
但尽管嘴上骂小段，但是在分享她的靓汤时，恩窈也毫不“嘴软”。
小段要笑死了。
恩窈和李淑贤的约定在下午三点，李淑贤迟到了十五分钟。
恩窈极讨厌人家约会迟到，尤其是工作约，但是当她见到李淑贤，握住她那双坚硬的手，尤其是看到李淑贤因为赶着来而额上冒汗、浸了发根的白，她并没有不快。
李淑贤道歉。说公司临时有事情耽搁了。
她请李淑贤坐下。称呼的是“李董”。随后她便请李淑贤谈一下案情和意见——她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李淑贤了，在李淑贤出现在她办公室的前一刻，她的脑海里，还是昨晚那辆白色的车子，象征着年轻、有活力的风格，应该还是很多年前她见过的、一直留在她印象中的那个美貌少妇……至少是出现在报纸上的干练模样。
可眼前这位，瘦削、干瘪、肤色暗沉，也许是因为替儿子操心，顾不得收拾？总之显得苍老。
恩窈就忍不住想到自己的母亲——丰腴、细白、珠圆玉润……空闲时候会去做SPA；每周两天上瑜伽课；美容院不常去，但是有钻石VIP卡，随时可以不预约就去弄一个美美的发型；虽然父亲嘲笑母亲外表会弄的光鲜、内里还是一副糟糕样子，那是因为她高兴节俭……多么不一样的状态。
可是这么久以来，恩窈的心里，一直有两个影子在交战：美貌时髦的少妇，土里土气的村妇——前者是李淑贤，后者是她母亲魏淑芬。甚至有过那样的想法，妈妈如果能赶上李淑贤那样美丽、有学识，想必奶奶不会那么不待见妈妈，妈妈也不会连重要节日都缺席家里的聚会。
倒过个儿来了。
她看到李淑贤杯子里的茶已经快见底，伸手替她续杯。
李淑贤扶了一下茶杯，说了声“谢谢”，看着恩窈，不自觉的就叹了口气。
正文 第四章 “古灵精探”林方晓 （八）
“这个孩子是给我惯坏了。”李淑贤喝了口茶。
其实这句话讲的有些超乎寻常的意味，起码对两个并不熟悉的人来说，讲出这么一句话来，有些奇怪——李淑贤是对“律师”唐恩窈说？那显得过于随意。是对“晚辈”唐恩窈说？那显得过于亲近。
唐恩窈没有回应。她并不欲与李淑贤拓展更深层次的交流。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记录，详细的问了几个问题……
李淑贤离开的时候，恩窈将她送到了电梯门口。李淑贤握着恩窈的手，说“拜托”——她已经说了很多遍拜托，恩窈能回应的只是“我尽力”。
李淑贤的手相当的瘦。比她的脸还要瘦。瘦，而且硬。恩窈握着，觉得有点儿硌。她忽然想到了小段说的，李添添那些斑斑劣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一直在盘桓着这些东西。
晚上唐锦生有应酬，恩窈自己回的家。
一进门就被喷香的味道差点儿扑倒。
恩窈一边换着鞋，一边往厨房那边张望，看得到唐太又宽又厚的背……听到她进门，唐太在唠叨：“……你说你这个孩子，我打电话问你，你说十分钟到家、十分钟到家……这都几个十分钟了？你就不能最后一个十分钟给我准话儿啊？菜都热了两回了，味道都变差了……你和你爸真是一个德行，以前是咱俩等你爸回来吃饭……现在好，换我一个人等你们俩……”
恩窈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餐桌上，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唐太。
“喂你干嘛！”唐太正在热汤，被女儿这一抱，手里的紫砂锅盖差点儿掉台面上，“你怎么了？”
恩窈的下巴搁在妈妈肉厚厚的肩膀上，闻着她头发上的味道。暖暖的。
“恩窈？”唐太侧脸，看着恩窈，“今天官司结果不好啊？”她问。
恩窈“嗯”了一声。
“尽力了就好。”唐太回手摸了摸恩窈的耳垂。她的手粗糙的很。再怎么保养也不行。
“嗯。”恩窈松开手，转身拿了筷子就夹了一颗虾仁。
“上去洗手换衣服。”唐太笑眯眯的。
“我先洗洗手得了。”恩窈出去卫生间洗手，她回头看了妈妈一眼，“妈！”
“嗯？”唐太关了火。
恩窈又不说话了。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腻歪？”唐太戴着隔热手套，把汤煲取下来，搁在饭桌上，“快滚去洗手！”
恩窈笑了。
去洗手。
隔了一会儿，她忽然听到妈妈用很大的声音在说：“窈窈啊，我今天去看西溪了……”
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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庹西溪翘着她肿的很高的脚，享受着庹太炖的花生猪脚汤——话说她一直觉得这花生猪脚汤最大的功效一定是在于美容的，不是，是美体的——看着电视里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来不及说我爱你》，当然是只有画面，听着唐恩窈的电话。
恩窈在听说白天妈妈来看过西溪之后，立马儿给西溪打电话。
西溪详细跟她汇报了白天两位老太太凑在一处嘀嘀咕咕的状况，可惜她腿脚不好使，没办法追过去偷听……唉。
不过，唐恩窈这厮，听听她这几天的倒霉事——头一件，法援交办的案子当事人被判死刑，不是她预期能接受的死缓；第二件，莫名其妙的来了个“富二代”伤人案子，她原本最烦这种人，一般她是不接的，可是迫于压力不能不接，至于是什么压力唐恩窈没细说，那西溪也不方便追问她工作上的事，反正她一律师，总能接触到最黑最残酷的事实；第三件，本周五她要被唐太逼着去相亲；第四件，这个周忙的都顾不上“顺便”去郑子桓那边吃饭……末了还有一件事，恩窈顺口提了一句：不知道哪个神经兮兮的，每天送一大束花上来，天天108朵，这栋大厦里面个个瞧我跟瞧怪物似的，连门卫大叔都关心的问我一句——唐律最近桃花朵朵开？这什么关心，分明是看见铁树开花、枯木逢春的模样，气死我也！
庹西溪一口炖的泥烂的花生咽下去，叫道：“唐恩窈你存心让我心生妒忌啊心生妒忌……”
恩窈在那边哀嚎：“谁乐意这样被围观啊？等我查出来这是哪个神经病干的，我一准儿给他撕成碎片！不带这么玩儿的……”
“唐恩窈你给我滚！”西溪把勺子扔碗里，手拿电话，“咬牙切齿”的骂，“你笨死了你，天天108朵？你转手批发给花店，每天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啊！我算算啊……哎哎，少说也抵得上你大半个月的工资啊！”
恩窈大笑，说：“你还别说，我正准备这么干呢。骆驼啊，这花质量好极了，我让小段去打听过，送花的小哥说，正经的是台湾空运来的，那人若是能坚持一年半载不露面，我看咱‘四人小帮’今年聚会经费全有了！”
“这主意好！”西溪笑，“唉，怎么没这样的好事儿落我头上啊。你有谱没有啊，这到底谁送的？”
“哎，我的八卦能力你可以不信任，小段那是谁啊？小段那是上至中央、下至村乡、中间四面八方，没她打听不出来的事儿——邪性的是，这回连她都没问出来，我看有的等了。”恩窈说着说着，竟然心情好起来了。
也是，这虽然挺烦的一件事儿，但现阶段看起来，不算是坏事儿
西溪笑问：“哎对了，那海龟德博，你自己去应付？”她看着自己的伤脚。虽说上回发誓再也不陪恩窈去相亲了，但是恩窈的相亲表现，她算是见识了，难怪老是失败——没个人看着，不晓得还能折腾出什么光景来！
“那可不。”恩窈无奈的说。
“去吧，说不准就是个‘西洋参含片’。”西溪说。
“此话怎讲？”恩窈好奇。
“很健康，有营养，又方便。”西溪解释。
恩窈顿了一会儿，才爆出一阵大笑。
两个人又扯了一会儿，才收线。
西溪拿着电话出了一会儿神。
庹太过来收拾碗，点着西溪说：“你和恩窈，你们两个……能让你们俩气死，好好儿的，人家送个花儿，你们俩都能！唉……”
西溪无赖的说：“妈，我们俩，都这把年纪了，要学会怎么攒钱、好早作打算！”
庹太忍无可忍，拿起手里的碗，照准西溪的额头就是一下子。
正文 第四章 “古灵精探”林方晓 （九）
“妈！”西溪嚷嚷。偌大个儿的瓷碗敲在额上，老大的动静儿。疼啊。
“你和恩窈两个不着调的丫头，”庹太又伸过手来，西溪捂住额头，“哎呀”庹太咬牙切齿，“我今儿还和恩窈妈妈说呢，你们俩高中一年级，就说以后嫁不出去，你们两个搬出去一起住，到了八十岁，好歹有个照应，有个会煮碗面的……你说说，这是不是应验了？”
西溪扑哧一乐。
这大约就是佛家讲的，一语成谶……不可说啊，不可说。
“妈，您能不能给Ronnie洗洗澡，我看Ronnie皮肤干了，这几天暖气是不是太足了，调低一点儿温度吧……”西溪回头看着窗台透明盒子里的Ronnie。庹太还没听完她的话，人早就转了身，“妈妈！”西溪叫道。
“我伺候你一个还不够啊？谁耐烦去碰你那俩怪物！”庹太先是一口回绝，忽然间眼珠一转，说“不过，让小连来……有为来也可以……”
西溪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小连……有为……嗯？！
西溪拿遥控器开了声音，瞪着荧屏，此时慕容正沣对着静琬大叫：“那一枪差点儿要了你的命，也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她大笑起来。
“怎么了？”庹太手上滴着水，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猛拍沙发靠垫的女儿。
西溪摆着手，抽了张纸巾，擦拭着眼角。
还记得当初抱着笔记本看着这个故事，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如今看着电视剧，自己竟然能笑出来——果然和妈妈接下来说的似的？
“庹西溪你快成精神病了！”庹太抱怨。
她吸着鼻子。
年纪渐长，“笑点”和“哭点”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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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窈对唐太要求的和“海龟德博”的相亲，还是态度蛮认真的。起码没顶着她一贯乱糟糟的、除了上庭都不会弄利落的头发去，虽然也没有特地去美容院修整一下、像上回去见子桓、方晓那样。
想到这儿她笑了。
拇指拨着手机屏幕，进短讯信箱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讯息，可以转发一下——她几乎从来不做这样无聊的事。收到了总是一笑而过。信箱里有一条是亚翠发来的信息，恩窈读着，呵呵的笑了，转手发给郑子桓。
Starbuck里人不算多，安安静静的，有几位在聊天，也有在端着PC或Ipad做事的。
恩窈抿了口咖啡。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电话忽然一响，她看一眼，接起来，正是那位“海龟”。电话里跟她说抱歉自己要晚到大约一刻钟，路上出了事故，刮蹭了一下。恩窈立即说要不然就改日吧。对方急忙说真的只要一刻钟。
恩窈收了线。
恩窈琢磨着，刚刚这男的听声音还是蛮好听的——她回想一下他的资料。印象不是很深了，只记得是洪堡大学毕业的……
一刻钟过去了，恩窈看看表，一刻钟变成两刻钟……手机里短讯来了，是郑子桓。
“呵呵。”只有两个字。
恩窈笑了。这是郑子桓的性格。她再看时间，决定不要等了。于是拿起自己的东西，挽了大衣站起来，她刚转了身，看到门口进来三个人。恩窈稍一愣，随即便坐了下来，装模作样的拿起杯子来，她再翻短讯……
老海龟还没有游过来，一双浅棕色的靴子倒出现在她视线内。
恩窈抬起头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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