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庹爸爸笑笑,说:“觉得我瘦了?哎,都说我瘦了。我倒没觉得怎样……我就是瘦了,也是让你愁的,你看看你!”
“少转移话题啊,这忽然晕倒可怪吓人的。我明天陪您去医院。”西溪起来给爸爸倒了杯水。
庹爸爸笑道:“我这就刚从医院回来。没什么,老毛病,脑部供血不足而已。吃药打针,老一套。”
“好久没犯了吧?最近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太累了?”西溪听说是这个,略放下了一点儿心,看着爸爸小口的喝水,“还有半年就退休,那些事,让年轻人去做吧。有时间想想退休了怎么安排时间。”
庹爸爸没答话,继续喝着水,然后问:“刚才听你妈妈说,有为五一都要结婚了。”
“嗯。”西溪点头。她预备的是回来听妈妈唠叨;这会儿爸爸先开口了。唉,爸爸原先就和她说过,有为好。
庹爸爸看了她一会儿,说:“西溪,你不能抓紧点儿时间啊?”
西溪伸手拿了个梨,慢慢的削着,“我就知道……我妈没开火,您先来了。我抓紧时间,也抓紧不来啊……这会儿让我赶伍有为那速度,也得有伍有为那运气呢。”
“还得有人家有为那未婚妻的果决。”庹爸爸挪了挪身子。看着女儿削梨。
“是啊。认识才几天,就能嫁了,我是怎么也干不出来这事儿。以前听唐妈妈说,她认识的一个论坛坛主,新加坡妹妹,在论坛里认识了个西安男孩,从新加坡到西安,见了一面,20天之后,结婚了。满坛子的人,世界各地的,给他们庆祝。唐妈妈还是主力呢——听着跟神话似的,没想到眼下就这么成了一对儿。”西溪削梨,越到最后,越留神,语速也便降了下来。
庹爸爸听着,说:“看准了,快些也好。有为是个踏实孩子。若是……”
西溪把梨削好了,递给爸爸;庹爸爸摆手,说:“吃不下这么大只,回头吃饭吃少了,你妈妈又要唠叨。”
西溪心里一动。
想到刚刚妈妈说话的样子。
难不成,她没在家这几日,爸爸妈妈……不能吧……可能吗?
“吃半个吧。”庹爸爸看着削好的梨,又想吃,“我半个你半个。饿不饿?今儿你妈妈做饭,明儿我再做好吃的给你吃。”
西溪笑着把梨塞到爸爸手里,“吃吧!吃不完剩下好了——您也真是的,我从小吃梨,您就忌讳‘分梨’。才不跟您‘分离’呢。”
庹爸爸咬了一口梨,笑道:“烟台苹果莱阳梨,都是好东西。”
“那是。不是还有后半句呢,‘抵不上潍坊萝卜皮’?今年萝卜会没去买潍县大萝卜,瞧您点惦记的。下年我给您拉一车回家,存着吃。”西溪拿了条毛巾给爸爸放在手上。爸爸吃梨吃的汁水四溅。她看着。
爸爸见老了。
好像是忽然之间就老了。
庹爸爸微笑,说:“上回恩窈带来家里吃饭的那个小伙子,怎样了?”
“可捅了马蜂窝了。”西溪笑了下,简短的和爸爸说了一下状况。
庹爸爸一边听着,梨大约吃到三分之一,便搁在了床头柜的玻璃盘里,仔细的擦着手。待西溪说的告一段落,他才说:“恩窈这个乖孩子,这回可批了龙鳞了。”
“她乖?”西溪笑。
“她比你乖。”庹爸爸擦干了手,“那一起来的,就是你妈妈觉得帅的那个小伙子呢?你们没联系吗?”
西溪抱住了手臂,问道:“爸,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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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子桓坐在丽晶的西餐厅等恩窈来。
往日里,他对这间酒店多少还是存着一些心结,但凡是在这里举行的宴会和活动,他能回绝就回绝,一概不来,已经有几年了。
只因为,就是在这里,上演了他那个版本的“落跑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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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诘屈聱牙”顾斯年 (三)
莫红楼很早便喜欢那部朱丽叶罗伯茨主演的《落跑新娘》。那时候的大嘴美女,远不是现在的模样;就好像,想起来,莫红楼还应是那时候的样子,喜欢大嘴美女主演的轻松快乐的言情片,会相信最初的是最好的……为什么后来的就不可能是更好的?
他想不明白。
她接受他的求婚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开心呀,好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他那么用心的经营他们那段恋情,也想着要更用心的经营随之而来的婚姻,可还是失败了。
莫红楼在结婚前的那段时间,心神颇为不定。
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她偶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走神会不安会别扭,他都能包容;而婚前的紧张,他也有。所以他总没有把事情想的过于严重。
他细心的征求莫红楼的意见,因为好多同学要通知,到底要不要通知矫健?她说随你。神色淡然的如同提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或者同窗。他没有刻意的回避,也没有刻意的张扬,该通知的人,他都通知到了。
他愿意把这份儿幸福和亲朋好友分享。
澡甚至接到了矫健贺喜的电话。不是不尴尬,但是,毕竟,生活是在往前走了……他是那么认为的。一天一天的往前走,他拖着红楼的手。
一直到,在举行仪式之前,他去新娘休息室,看到了拥抱在一起的莫红楼和矫健。
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更令人觉得难堪的事儿了。也不知道,一个女人,能给一个男人更糟糕的待遇不能?
他后来想想也挺佩服自己的镇定。或许这镇定来自他对莫红楼的了解。跟在他身后的林方晓那脸都成了猪肝色,眼看着就要成爆肝儿了,还是他给拦住了。林方晓气的摔门便走。剩下三个当事人,站在那里。
他问莫红楼,红楼你要怎么样呢?他不让矫健说话,他只问红楼要怎么样。
莫红楼说,对不起子桓,我还是爱他。
那间休息室放了多少香水百合啊,能把整间屋子都给弄的让人喘口气都像是吸入了香水雾似的,心慌气短。
莫红楼颈子上一挂欢天喜地的金饰。早上接了她,到他们家里跪拜父母的时候,他母亲亲手给她戴上的,他母亲说,举案齐眉、百年好合……他看了便觉得刺心。
他说,外面客人很多,我们把程序走完。
他不想看到场面大乱。他的父亲有心脏病……
莫红楼说好的,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两人相对而立。
没有哭没有叫没有骂也没有口不择言,情绪冷静的平静的像果冻一样。
他心里的那种疼,可能是被过于强大的理智给压制住了,很久都没有爆发出来。
他没有再看矫健一眼。而且打算在今后的日子里,也不再看这个人一眼;也许是瞧不起他,或者是,他在内心里,也瞧不起自己——走一段感情,怎么能走到这么卑微的地位呢?他怎么可以?
婚礼照原定计划进行。
他始终面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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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一对男女傧相,面上僵硬的像是敷了一层蜡。
他后来喝的稍微有点儿多,还拍着林方晓说,别这么副吊丧的样子,哥们儿今天头一回结婚,高兴点儿……林方晓等他敬完了最后一桌酒,拎着他、拎到了酒店走廊上,让他一个人呆着,告诉他等会儿他来接他走,在那之前让他别动。
女傧相给了他一条湿毛巾,他敷着脸,对林方晓说,晓儿,我知道你要去干嘛,你别。要动手,我拳头也不比你的软。
他似乎听到了方晓全身的骨头都咔吧咔吧响,但那其实是他自己的在响。
林方晓帮他处理了酒店里所有的事情。
他父母还有些奇怪,说不是酒席结束了,安排了去拍拍照、录录像嘛?怎么都不去了呢?
林方晓都从容不迫的应对过去了。他指挥若定,处理的妥当极了。
方晓载着他在市区里兜圈子,一直到把他的酒都兜醒了,送他回家去,陪着他,看着他的老父亲吃了一丸速效救心丸,才把实底儿给交了。后来家里到底是怎么个乱七八糟,他都努力的忘记了,只要父母身体无恙……他坚持当晚回到他的新房去,在原本该是个热闹非凡的洞房里,独自一人,面对黑夜。
他曾想过无数个浪漫的方式,度过这个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夜晚,独独没有想到,会是如此这般。
他看着那满满的都是莫红楼的痕迹的新房,只觉得所有的喜庆,瞬间变成了祭奠;祭奠,他的一段单独的爱……而被理智压制住的悲伤和痛苦,在他一个人的时候,才完全的、恣意的喷涌出来。
他有种想要把新房烧了的冲动。毁了,全毁了,因为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嘲笑他……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他做了非常安静、非常离谱的一件事:他坐下来,看碟片。
莫红楼收藏了很多剧集和电影。
影碟机里有她正在看的一部剧。
他打开机器,接着看。
画面上,那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子,有一脸甜美的笑容。
丸子、丸子……那个被她热爱的男人,名叫永尾完治。她固执的叫他丸子,那想必,也是她表达爱的一种独特的方式。
那么爱,却能在最爱的时候放手。
他见过红楼一边看这个剧、一边流眼泪。他只是陪在一边,和她一起看,然后,给她递上毛巾。
对红楼来说,他,也许注定只是个陪着她走过生命中一段时光的人,只是一段,不是永远;他爱红楼,很爱。
爱却不是等价交换。
影碟放完了,电视屏幕变蓝了,他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再醒过来,已是朝霞满天;他站在阳台上看,看着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
未来会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是有一段过往,戛然而止……
“……自己明白,过去了是过去了,她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同学圈子里,都刻意回避我们的事件,我很久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好久以后,收到她的一封信,跟我她跟矫健结婚了,生活的很好,而且,快当妈妈了……我知道我可以完全的放心了。可我依然是有很久不敢从头到尾的回想这一段经历。”郑子桓看着恩窈的眼睛。
恩窈喝着葡萄酒。
她选的。她好意思在这里,选本省的葡萄酒。百年张裕。年份是郑子桓选的。01年份。照应了他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他一直在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述说着并不平静的过往,恩窈一杯接一杯的酒喝着,一句话不插。
子桓停下来,“你到底有没有听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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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佶屈聱牙”顾斯年 (四)
往日里他不管说什么,唐恩窈总是能适时的插上一两句话来,一瞬间便把人讲话的情绪给激起来,说的更加有兴趣。
“这酒,真猛。”恩窈开口,却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子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是有点儿。”
恩窈笑了笑,说:“都凉了。”
眶子桓看着自己面前的牛排。刚刚他不停的在说话,恩窈静静的把他的盘子端过去,细细的把牛排切成了小碎块,方便他食用……可是他哪儿能顾得上吃东西?连水都没喝一口。她于是也没吃,盘中一整块牛排,动都没动,只是喝了不少的酒。
子桓觉得喝下去的酒,顺着血管把温暖似乎送到了全身。他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接下去……
恩窈对他皱了皱鼻子,说:“你别打算接着说啊,我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
澡子桓没吭气,过一会儿才说:“其实……”
“行了,”恩窈微笑,“吃点儿东西好不好,我们换个地方吃,去吃点儿热乎的——刚才我听你的,这会儿你听我的,走啦。”恩窈站起来,把大衣和包包全都抱起来,伸手拉着子桓就走。
她的手很热。
子桓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出来。
直到上车,恩窈也没松开他的手,他也没松开。
“上我的车。”他说。恩窈喝了不少酒。
“走两步就到了……步行街那里。走走走。”她走的快,拖着他的手。
下了一天的雨,这会儿地上的积水还有不少。起了风,还是蛮冷的。但两个人都觉得身上热乎乎的。迎着风,恩窈开口说话:“那酒,猛有猛的好处……”
“别说话,仔细灌了风,肚子疼。”子桓背了一下身,对着恩窈说。
“你说话,和我爸似的。”恩窈索性小跑起来,子桓配合着她的步子,顶着风,一起过了两条街——等到了步行街,恩窈拽着子桓钻进一个红色的简易棚子里,子桓一看,原来是关东煮加辣炒年糕。
子桓有点儿发懵。
恩窈把他摁在椅子上,笑道:“反差有点儿大吧?”
可不是一般的大。
小棚子里热气腾腾的,圆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