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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树静静的看着她,问:“嗯,我能问一下嘛,庹宗厚是你的什么人?”
“我父亲。”西溪条件反射似的回答。
杨小树把手里的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举到胸前,对西溪说:“那你跟我来吧。我想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下午的审讯意外的结束的早了些,唐恩窈和顾斯年一起从中院出来。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顾斯年摇着头,“咱俩今天同时不在状态,这可真是少见。”
恩窈撇了下嘴,说:“何止咱俩,检方加法官,今天都是在混。”
顾斯年说:“你现在去哪儿?你要是直接回家的话,捎我一段儿。”
“我不回自己家,我去爷爷那儿。”恩窈说。
“有好饭吃没?我爸妈去我姐那儿了,我要有段时间没地儿混饭吃。”顾斯年笑着。
“算了,往日倒不是不行,这阵子,我看还是省省吧。”恩窈忙摆手。已经够乱的了,多只香炉多只鬼啊。保不齐这口没遮拦的主儿去了家里,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你最近可是有点儿怪啊,怎么了?”顾斯年笑着问,“人家谈恋爱谈的若不是春风满面、珠圆玉润,起码也是油光水滑,你怎么看起来灰头土脸的?不顺利啊?”
恩窈瞪他一眼,“顾斯年,你说说你一爷们儿,八卦起来刻薄起来不输给段翠翠,你这叫什么啊。”她只管上车,对顾斯年抬了抬下巴,“反正我有时间,我送你回去好了。”
顾斯年上车,还说:“算了吧,段翠翠那级数,岂是我能匹敌的?你要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去问她。”
“越说越来劲了。”恩窈笑着。顾斯年住在锦园。她一路开车上东海路,走最漂亮的一条线。她这会儿,心情不错。
“和皓皓的邀请,你真的不考虑啊?”顾斯年沉默好一会儿,问。
恩窈没接话。
“不考虑也对。”顾斯年说。
“什么也对?”恩窈觉得顾斯年话里有话,歪头看他一眼,这个人,不嬉皮笑脸的和她说话了,她就真得考虑一两秒。
“停前面就行了……好,我就这儿下。”顾斯年说着,车一停,他解开安全带,看着唐恩窈,说,“老唐,不是我说,离皇甫峻那个人远些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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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佶屈聱牙”顾斯年 (十一)
唐恩窈眉毛抬高一些。
“你对皇甫怎么有这么多意见。”她说。
“我妒忌他运气好啊。”顾斯年笑着。
唐恩窈差点儿哼出来,“你会妒忌他运气好?”
眶信他才有鬼。
顾斯年点点头,“你这点儿脑子还是有的嘛。”
“找抽呢?”
澡“我说着呢,我就看不得他这样的人得意儿;偏生他还真是得意儿。这就算了,要是连你都折到他那一道儿,真是让人瞅不下去。”顾斯年笑嘻嘻的说,很没正经的样子,“不过你若是能跟和皓皓走到一处,联手给他制造点儿膈应,倒是不错,偏生你又不是那样的人,真是可恼可恨啊!什么时候有人来收拾收拾他呢?和皓皓有没有这个真材实料?眼瞅着宏远地产那么大一个盘子,落到这个人手上,我吐血啊……老天快开眼啊!”
“他好歹是你的同门师兄,不带说话这么不厚道的。”恩窈看着顾斯年。顾斯年比她年纪小,在国内入行却比她要早。皇甫峻之后,唐锦生亲自带的徒儿,就只有顾斯年,连恩窈他都不亲自指点。平时顾斯年虽然跟她嘻嘻哈哈的时候多,像今天这样“半疯半傻”的说这些,当真是少见。
“新鲜。”顾斯年笑,“怎么能用这个标准来要求我呢?”
“他到底哪儿得罪你了?”恩窈问。无缘无故的,顾斯年不该这样。
“得罪倒是说不上。不过我这人没你那么大度,你是被人横刀夺爱了,还能笑眯眯的跟人家称兄道弟。我是瞅见这样的事儿心里都不舒服,要换了我,我不得每天念个一万遍咒语咒他们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啊?所以我老早就想问你一句:你累不累啊?”
恩窈眉头皱了起来,“你有病吧?你这都哪儿跟哪儿?什么横刀夺爱啊,说的跟真有这么回事儿似的。快别胡扯了,走走走……”
“我多嘴说两句。你还别心烦。”顾斯年收捡着他的东西,一边似是不经意的说,“都说皇甫离开锦德行是很可惜的事,我倒觉得,他离开的好。有那么个人在,哼。”
“顾大状,”恩窈望着顾斯年那漂亮的发型,“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虽然,好人和好律师是两码事儿。好人不见得是好律师,比如你;好律师不见得是好人,比如我。但是从操守到职业操守都让人质疑,这是个什么人?”顾斯年修长的手指蹭了一下额前那精致的发穗儿,“师父老给我举例子,说年轻人要有相当的野心,控制得当,是很好的,比如皇甫。我有一回听完了,和师父说,我不要野心,我只要有上进心。”
“你敢顶嘴,我爹没骂你?”恩窈笑。
“没有。师父是那么专断的人吗?他才不会强迫人接受他的观点。他就看了我半天,说,不错。我估摸着师父真正想说的是,以后他再也遇不到皇甫那样的可塑之才了。”顾斯年笑,“我这样的蠢材,不能给师父添美,只好追求个不辱没师父声明就罢了。”
“不见得个个都得是那样的。你已经做的很好。我爹当面从来不夸人的——就算是皇甫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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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扯远了,我其实就想说,有野心也好,上进心也罢,总不能太过于不择手段。”顾斯年微笑,“我说完了,你爱听不听。”
唐恩窈笑了笑,“其实你说了这些,也等于没说。全靠我这点儿可怜的智商揣测怎么个意思。”
“你慢慢想吧。总之你当心些那个人。我不敢说别的人我看得准,这个人你就是给我说出大天来,我也不信他。”顾斯年一对剑眉,长眉入鬓,神色郑重起来,容颜虎虎生威。
恩窈明白顾斯年这下认真了。
锦德行里人人都有一双慧眼,一张巧嘴,但是真真正正能看到又肯说的,有几个?
于是她说:“有空一起喝一杯。”
“OK。还有你说的那个俱乐部,我明天就去办会员卡。”顾斯年笑道,“我还就不信了!”
“去吧,就你这样儿的,给她十个也不换,你且得一两年才能跟她分一班对练呢。”恩窈好像看到了顾斯年被潘晓辉猛摔的场面,她不禁手拍方向盘,笑的发颤,回过神来就撵顾斯年下车,“别耽误我斑衣戏彩,娱乐我那可爱的爷爷去。”
“跟你说啊,你别不当回事儿,
“路上小心。”顾斯年开了车门,海风灌进来。
今天天气好,空气暖暖的。风被这暖意一烘,带着清新的海藻的香。
她路过海鲜街,下车拎了四条大鲅鱼。
车子经过嘉峪关学校的时候,堵了一会儿。来接孩子的公车私车把窄窄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让人一眼瞅着便心烦;再看看花朵儿一样的孩子们,这心烦又消了一些……恩窈叹了口气,想起顾斯年说的话,不由自主的出了神。
若是晓琪的飞飞还活着,用不了多久就该上小学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恩窈提着鲅鱼进大门,便看见爷爷坐在廊下,正和人下棋呢。警卫员小庞站在一边,抬头见恩窈进来,笑了笑,没出声。恩窈稍稍走近些,才看清楚原来坐在那里陪爷爷下棋的是许雷波。她拎着鱼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雷波哥,这儿,你这炮再不动,两步就被将死了……”
小庞笑。
许雷波偏偏就没听恩窈的,恩窈看了又道:“这么笨,难怪我姐看不上你。”
“嘿!”唐世友跟许雷波非常同步的对着恩窈发出一大声。
“好好好,观棋不语、观棋不语……爷爷,日头快下去了,冷了啊,收了棋回屋休息吧?”恩窈笑。
唐世友白眉一抖动,瞪着恩窈说:“净捣乱。真没意思。”
恩窈笑着举了举手里的鲅鱼,说:“爷爷,我刚买的新鲜鲅鱼,等会儿给您做清蒸鲅鱼?还是包饺子?”
唐世友捋了下长长的寿眉,说:“无事献殷勤。”
“爷爷您可真是的,我可特意提早下班过来的啊,您别这么打击人,到底要不要吃?”恩窈眨眼。
“那就饺子吧。”唐世友想想,才说,“多包点儿。雷波晚上留下来吃饭……窈窈你姑姑和姑父都不在家。既然你来了,晚饭你就看着办吧……将!”唐世友说着话,最后一步棋封死了许雷波的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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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佶屈聱牙”顾斯年 (十二)
许雷波笑着说:“爷爷,咱们吃完了饭再来吧。”
小庞已经接过恩窈手里的鲅鱼先进门了,此时恩窈一边擦着手一边笑着问:“我知道姑姑上舰了,姑父呢?”
“你姑父啊,也出去了。他们不是弄了个什么医疗舰嘛,你姑父上去体验生活了。”唐世友站起来,也许是坐的时间久了,他腿脚有些不灵便。许雷波和恩窈一边一个,想要搀扶他一下,他摆手,慢慢的伸伸腿,往屋里去。
“晚上就我们几个吃饭。”唐世友在客厅的藤椅上坐下来。恩窈问爷爷要不要上楼,唐世友说不用,他就坐在下面看他们包饺子。然后说:“豆豆那孩子今天有空没?那孩子棋下的好。”
眶许雷波看恩窈一眼,笑道:“他今天值班。”
恩窈笑着,并不理这一老一少的茬儿,明知道他们是逗她呢,她洗了手去厨房,保姆张阿姨正在收拾那几条鲅鱼,恩窈挓挲着手,说:“这要怎么弄啊?”张阿姨笑,说要她等着吃饭好了,她来处理。
“那可不敢。我来帮忙吧。”恩窈笑着,“剥葱切姜的我还是能干的,等会儿擀皮包饺子,我也可以。”
澡张阿姨笑笑,把鱼放在水池里,麻利的处理开了……恩窈一转头,看到许雷波也进来了,还要洗手,惊讶的说:“哥,你还是出去吧。”
“为什么?”许雷波笑着,“你这么晚才把鱼拿来,不多个人手帮忙,就阿姨一个人忙,咱们几点能吃上饭?咱倒没什么,爷爷不能等。”他拿着毛巾擦手。
恩窈看着许雷波那双手,外科医生的手啊,照姐姐的话来说,那是比钢琴家的手更需要保护的啊……“我姐可见不得男人进厨房了。她比大男人还大男人主义。”她笑。
许雷波笑而不语。他低声跟张阿姨说了几句话,张阿姨笑着把地方让给他。只见他将肥大的鲅鱼放在砧板上,先用尖刀剔除了鱼鳍和尾巴,再换了薄片刀,从尾部开始,一路顺下去,半合鱼肉便剥离了出来。他拎着鱼尾翻过来,如法炮制。白色透明带着一点点粉色的鱼肉被丢进盆子里,张阿姨把绞肉机拿出来。
恩窈看着许雷波那架势,啧啧称奇,“难怪都说外科医生一把刀。哥,你这可真够像屠夫的。”
许雷波正在处理第二条鱼,听到这里看了恩窈一眼。
“庖丁解牛,那是什么境界啊,夸你呢。”恩窈笑。她剥好了葱姜蒜,也交给许雷波去处理。
一时面也和好了,馅儿也和好了,他们就在厨房里开始包饺子。
“你还挺细心的。昨天小树就说,今年忙的,都还没顾上给外公包顿鲅鱼饺子吃呢。”许雷波小声说。
恩窈笑了笑,说:“还是奶奶在的时候,饭也做的好吃,最懂得怎么搭配时令鲜蔬。还有什么季节吃什么鱼什么虾什么蟹,都有定数的,半点儿不带错的。”
“我还能记得。以前我还住在这儿的时候,每年雨水的时候,奶奶会给我们送那个‘桃花虾’。特别特别好吃。离开以后我再也没吃过了。”
恩窈想了想,看看外面,爷爷正闭目养神,说:“那还不是爷爷每年都让人从莱州湾带呀?就是那儿才有那么种小虾。奶奶去世那年,还没到雨水呢,在医院里,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忽然说想吃桃花虾。爷爷急的,就跟我爸说,无论如何得去买到这个。哪儿有啊,不到时节……后来想办法,去那边,人家渔民有在冷库里存的。好不容易找回来,奶奶就看了一眼,说‘费心了’。一口都没吃……”
她捏上一个饺子。蘸了点儿面粉。放在盖垫上。看了看,说:“爷爷说我包的饺子模样像奶奶包的。”
许雷波点点头。
“奶奶去世以后,家里谁也没再提桃花虾。”恩窈笑了笑,“都怕刺激老爷子。”她声音很低。
许雷波又点点头,问:“我还记得奶奶的样子。”
“你能记得啊?我都快忘了。”恩窈回了下头,说,“很奇怪吧,我有时候会觉得她无处不在,可是要我想,她是什么样子的,我还真是一下子说不上来了。”
“很美的。”
“嗯。”恩窈答应着。沉默。“我姐像奶奶多一些。”
“她说你更像。”许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