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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她的家门口,关止问:“我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蓝宁问:“你现在没女朋友?”
关止竖掌发誓:“真没有。”
“干嘛想追我了?不是蓄意报复吧?”
关止“哧”地笑一声:“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呀?言情小说看多了?我说我喜欢你,你信不信?”
她在当其时,还真不敢信。
因为大学里的一段往事,她还深悔自己的荒唐,对方既往不咎已足矣,遑论有这般念头?
关止弹了弹方向盘:“这么说吧,蓝宁。我年纪也该结婚了,想找个合适的,我们俩知根知底,何必舍近求远?”
他歪了歪头看她。他一贯是带一点痞劲的,看她的眼神也是三分认真三分好笑还有四分的道不明。
但这双眼睛足够明亮,带足了诚意,好似天上星辰一样真切。
蓝宁只在想,算了,也就这样吧。
他们的约会就像一般的情侣,看电影逛商场,他还经常去她家里拜会她的父母。
万丽银一开始嘀咕过,只认为关止不大可靠,但看了两个月,自己倒劝了蓝宁,看准了就定下。
蓝宁啼笑皆非,不过两个月,关止就把她的父母全部安抚。
关止自然也带她同他的朋友们玩儿,和梅绍望岳平川等人泡吧,谈着他们都感兴趣的行内话题,蓝宁一点都不拘束。
原来分别了这么多年,关止到底是正经干活起来了,不再是念大学时候那个混日子把妹的纨绔子弟。
她也开始买时尚报纸,看关止的专栏,看他给一个个痴男怨女解答爱情杂症,当面笑他是不是经验丰富。关止很诚实,讲前一个女朋友谈了三年。
但蓝宁没有太大的兴趣知道其中原委。
关止做了一个男朋友卯足劲该做的一切,还带她晚上去锦江乐园做过山车。黑魆魆的夜里,到处是霓虹闪动。他们升到半空,就要在地心引力的吸引下下坠。
远离了底下的喧嚣,四周是静寂的。所有人都屏息等待失重的一刻。
在那一刻前,身边的关止唤了一声“蓝宁”,她一转头,他就凑了过来,很快速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她整个人都失重了,随大流开始尖叫。
这样还算甜蜜地谈了半年的恋爱,结婚已经变得顺理成章。
因此,当关止提出结婚,她考虑了两天,妥协地想,时光匆匆,最后也许每个人都要败给时光,爱情同婚姻,有时候并不能完美融合。
蓝宁一直一直说服自己坚信,如果自己努力,生活是能够争取到平静至上的状态,安全而和平,没有波澜,更加无危险。多少人就是这样过了一辈子。
这就是她对生活的全部需求,仅此而已。
她答应了关止的求婚,尽管他的家里略略起了一点小风波。
王凤曾气势汹汹要她站在自己跟前听训,对她下了一个重重的下马威,对她有质疑,也有不满。
蓝宁闲闲站定,坦然讲:“一,我不会让关止饿着;二,我不会让关止穿没洗干净的衣服;三,如果关止需要,我可以付出一位妻子应尽的公关义务。反之亦然。”
王凤学识有限,词汇也有限,一下对不上来,又要矜持着自己的身份,只能把眉毛气得要烧起来,对关止牢骚:“人要当王熙凤呢!你就等着吃苦头吧!”
蓝宁不知道结婚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就用商量口吻同关止沟通,约法三章,家务分摊,经济独立,分房而治。
关止笑得皮皮:“你在做合同啊?”
蓝宁诚恳说道:“这是一个新开始,我们都在学习。关止,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那就一切跟着感觉走。
蓝宁自认,生活如此进行,是可以将人生进行到底,这真的是一个新的开始。
至于关止是怎么想的,她从没好好琢磨过。
但这半年来,他们相敬如宾,生活悠闲,也有私人空间,一切一如她的最初规划。
想到这里,蓝宁就有些累了,身边的母亲睡得顶熟,轻微的鼾声终于感染自己。她想她最后还是败给了睡神。
十六(下)
次日一早的收掇自又不必小夫妻俩动手,万丽银和蓝森把早餐早清扫全部包办。
蓝宁难得看到关止积极地要从蓝森手里抢扫帚,腹内诽:“两面派。”
万丽银还念叨:“小关蛮能干的。”
关止的确能干,把岳父母哄得乐呵呵。
值回的票价也不菲,早餐有白粥、生煎、素蟹粉、小酱瓜、蔬菜色拉,还有两个加了龟甲万酱油的七分熟荷包蛋,把蓝宁吃撑了。她收拾橱柜时还发现父亲炸了大虾,拌了海蜇,做了卤鸡翅放着,生怕他们小夫妻因为没有保姆懒待了自己。
关止看着丰盛的菜肴,对蓝宁说:“你从小过着多么幸福的日子啊!”
蓝宁白他一眼,被他亲到额头上。他说:“多亏爸妈过来,不然咱们就要手忙脚乱的。”
蓝宁没好气地讲:“我们是啃老族。”
关止还点头表示同意,他自告奋勇开车送岳父回家,送岳母去证券交易所看行情。倒像他们是正宗的一家三口,出门时候有说有笑,互相扶持,令蓝宁难免生出醋意。
但也好笑,她摇摇头,想起昨夜关家的家中宴席,醋意就杳无踪迹了。她在厨房间的窗口目送关止开车送父母离开。
这天的工作她也是同关止分了工的,关止会负责派出所的联系事宜,她则负责家里的修整。
昨晚合计出来,家里的数码产品损失惨重,如果赃物追不回来就得再去购买,只是电脑里有许多文件资料,这才是最头疼的。
一想,她就咬牙,暗恨自己走了眼,引狼入室。这是自己识人不清得来的教训,应引以为戒。
蓝宁一直到单位都不能有好心情。
然而,坏她心情的不止这一桩。
梅绍望郑重地给了她一个电话,讲道:“小蓝,我认真考虑过你的建议,但是综合考虑了‘时间维度’一贯的业务范围,你们在渠道拓展方面成功案例比较少。当然,我是指时维之后的时期。”
蓝宁捏紧电话,等待他的下文。
“渠道外包的预算不菲,作为一间餐饮企业来讲,是非必要,预算可缩减则缩减。这是我们站在朋友立场,我的开诚布公。”
“老梅,你的意思是?”
梅绍望顿了一会,似乎是要让蓝宁充分考虑他的潜台词,而后才丢出他的真心话。
“讲真的,我情愿把咨询费给你。你做了一个好案子,但我更希望你是站在朋友立场来给予我提点。事实上,你确实做到了一个朋友应尽的建议,就如当初关止一样。”
这叫蓝宁如何再讲下去?
如此看来,这梅绍望压根就没打算放弃融资的念头,但又真的被她的建议打动,预备双管齐下。若果如此,成本确是他首要考虑的。作为经营者来讲,他没有错。
这一宗业务真的落入“时间维度”头上,策划成本、渠道成本、广告成本、培训成本均不可或缺,但梅绍望采用她的建议,在企业内部执行,则能节约不少预算。
她算来算去,却没有算到坐庄的资本家对资本永远看的牢,不会轻易浪费一分一厘。
这是兜头的冰水,淋得蓝宁哑口无言。她确实事先没有考虑周全。
梅绍望还讲:“同罗大年做短平快的小合作,无伤大雅,如果是长期的大业务,我需要考虑。请你谅解。”
这口黄连势必需要她吞下去了。
这叫做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路数得清爽。
蓝宁突然能明白关止为何同梅绍望划得这么门门清,现实毕竟残酷。
而梅绍望的决定,又将她置在“时间维度”内至何处?
蓝宁放下电话那瞬间,几乎晕眩。
她是谁都不能责怪,唯怪自己想法幼稚,在这事情上的处理,竟生出贪靠关止的关系去打通关节,如今重重跌一跤,纯属活该。
这个句号,压根不能圆满。
当蓝宁向罗大年做汇报的时候,罗大年听完,毫无意外生出几分气,嚷:“开什么国际玩笑?梅绍望他他妈的白相人?这种搞餐饮的私营企业家就是没腔调,豁不出钱来做什么大生意!”
蓝宁无词以对,一直低垂着头,不争不辩,连心里的想法也没有,头脑完全一片空白。
接着罗大年又讲了些什么,她都没怎么听进去,最后低头认错讲一句:“罗总,这次是我疏忽了,下次我会注意。”
这样心甘情愿领受责罚的蓝宁,也许让罗大年也意外,他毕竟还是念着旧情的,眼见她兵败如山倒的模样,并没有百上加斤地继续讲,仅叹一句:“小蓝,你要学要看的还很多。不要以为把时维教的会做了就能闯荡江湖了,尤其感情用事要不得。”
罗大年说的极犀利,也极有道理,蓝宁受教,更加羞愧,更因为罗大年完全没出现落井下石的言行而感激。
这便是世间的许多面,像多棱镜,永远看不完。
蓝宁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内自我省视。
她想,她以前是不是瞎子摸象,摸到哪里算哪里?抑或她以前的平衡状态陡然失衡,她便失措?
蓝宁头大如斗。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什么好声气。
关止在那头诧异:“谁惹你生气了?”
蓝宁不响。
关止讲:“小偷去派出所自首了。”
蓝宁一阵讶异。
“民警让咱们清点失物。”
在派出所再看到张爱萍,对方蓬头垢面,并不如以往整洁。她是来自首的。
民警将作案动机和经过复述。
小保姆张爱萍有一个亲密的男朋友,是个小装潢队的包工头,平素薪酬亦可够小两口日常生活。但小包工头好赌。
所有的罪恶念头都生在怠惰的习性上头,小包工头利滚利地输了钱,这回再也还不起,对方是地痞,扬言要砍手指。小包工头实在害怕,便来找了女朋友,做这铤而走险的事情。
民警说:“小保姆不是初犯,在前几家人家也做过同样的事,只是小偷小摸金额少,东家没发现,发现的也没计较。”
可幸运不会回回眷顾,这一次他们偷多了,预备还了钱亡命他乡,于是把东家的衣服都一起偷了去。
这实实在在是幼稚而掩耳盗铃的想法,好在小保姆上火车的时候后悔了,不知是什么驱使她来投了案,那时候民警也差不多锁定了搜捕范围。
不过毕竟是她自动投案了。
张爱萍一直哼哼唧唧地哭,连笔录都做不好。
她断断续续只是说:“我做的好,小蓝多给我钱,我再偷他们家东西。我再也不想——偷东西了。”
蓝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好,想责怪她,又见她这般可怜样,不忍责怪。
关止一件一件厘清了失物,签字确认。
蓝宁不想再看可鄙又可怜的小保姆,便陪在关止身边清点失物。最后点到结婚戒指,红丝绒的心型盒子,打开来,两枚三金戒指好好在里头。
关止一把拿过来,讲:“麻烦死了,还是戴着吧!”执起蓝宁的手,往无名指上头套好,又把另一只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两人双手一展,多了些光辉。
关止讲:“多好,我又省钱了,本来还得重新买。”
这次蓝宁没有给关止白眼,她不过是对着手指上的婚戒重重叹口气。
民警过来收取他们的签收单,说:“嫌犯家属想见见你们。”
他身后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甚至有点简陋的男孩子,穿老实的白衬衫和黑长裤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不高,皮肤黑里透红。他一见蓝宁和关止,就九十度鞠躬。
民警介绍:“这是小保姆的弟弟,陪他姐姐来自首的,一定要等受害人来道歉。”
关止拍拍男孩肩膀,请他直起身子。
男孩又鞠一躬才起来,说:“对不起。”
关止说:“我们的东西一件都没少,而且也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这样。”
男孩涨红了脸,可声音很清晰,说:“我姐姐犯了错误,我如果不能代替我姐姐向受害人道歉,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合,太没道义,太不负责任了。真的——很对不起。”
关止笑:“把责任背这么重。”
男孩闷着头,没说话,也许在羞愧。
民警送他们出来的时候,说:“惯犯一般很难被说服,不知道他怎么说服他姐姐的。到底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守法讲理的。”
关止问:“他们家里是不是挺困难的?”
民警答:“家里就一个妈妈,没有田地,靠吃救济金。是姐姐供弟弟念书,现在姐姐被抓了,孩子看来得靠学校帮一把。”
蓝宁心生感叹,说:“如果姐姐学学好,姐弟俩虽然艰苦,但不会有牢狱之灾,天伦之乐总是有的。”
民警笑:“理想状态总归好的,不过生活充满了意外,看个人努力扭转意外吧!”
PS:
为配合本段情节,将前面十五章里小关小蓝和老梅谈完业务之后的段落,稍稍修改一下,把线索修改得更加明确一些。
修改段落如下:
蓝宁给他一个不相信的眼神。
“你和他合作这么多年。”
“你也说了,是合作。义务和责任,一纸合同上不过是银货两讫。”他突然对蓝宁说,“谈归谈,做归做,尽力而为,懂吗?”
蓝宁的心,猛跳了两下,顿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关止想要表达什么?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关止又说:“我们不能陪客户一路走下去,能同行一段已经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