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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志文兴高采列地下班回家了。
他一进门,张金芳脸上的泪奇迹般地消失了,二姨的红眼圈也不见了。饭桌上,柳家人与远道而来的客人家长里短相谈甚欢,只有如馨一声不吭,出于礼貌偶尔给一个随声附和的勉强的笑。不仅不想说话,而且没有食欲,感觉胸口满满的,勉强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去。
回到卧室,如馨情绪低落仰躺在床上,浑身像被抽空了一样,铺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关上门,柳志文俯身注视着她,“不舒服吗?”
“头痛。”
“是不是感冒了?”他用手摸摸她的额头,“有点烧啊,怎么不早说!”
如馨无心解释,柳志文不由分说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冲了一杯苦甘冲剂给她端来。
“趁热喝了蒙头睡一觉就好了。”他欲扶她起身喝药。
她推开了他的手,推开了药杯。
“别乱喂药;”她说,“没病。”
“不是头痛吗?”
“不痛了。”
“可你发热呀。”他又摸她额头。
“是你手冷。”她不耐烦地皱皱眉。
他看了看她,又俯下脑袋又自己的额头贴贴她的额头:“真没事?别撑着啊。”
“我是傻子?有病不治硬撑?”她心烦意乱,推开了他。
闭了灯,叶如馨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又瞎琢磨什么哪?碰上大案啦?说说看,什么难题?”他问。
“跟案子没关。”她叹了一口气。
“什么事?痛痛快快说出来,急死人啦。”
“有件事,志文,我必须说。”
“说。”
“还是给妈明说了吧。”
“什么?”
“我的事。”
“你疯了?”
“这么下去好好人也会发疯的。”
“又怎么啦?最近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正因为妈对我太好了。”
“对你好还有错?”
“所以我不忍心。”
“什么忍不忍心,该糊涂时就糊涂,稀里糊涂哄一家人乐呵呵就成了,什么事都弄个子丑寅卯一清二楚,那不是过日子,那是演电视。”
“我想糊涂可糊涂不了,妈让我劝你去治病,我该怎么办?”
“就这事啊?”他忽然笑起来,拍拍她的后背,“老婆,你随便应付一下不就得了?还铁嘴呢,一个老太太哄不了?”
“我怎么哄她?昧着良心?妈又没什么错,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挨儿媳妇的骗?我这干得是什么事?作孽呀。”如馨的眼泪不由得又掉下来。
“又来了又来了,别哭行吗?”柳志文伸手抹掉她的泪,“听我的,妈是个好人,可她有短处。她的短处就是太护短,不管什么事总是不肯让自己人吃亏。你要真想说那就说去,今天把事说明白了,明儿这日子就没法过了。说句心里话,我不想看到你和妈不睦,不想让妈离开,也不想你离开,你就成全我吧,算我求你,好吗?”
柳志文从后面抱住了如馨,不知不觉竟也落了泪。
是啊,张金芳绝对容不下有缺陷的儿媳妇,如果让她知道“祸根”在儿媳妇身上,不等于要了她老人家的命?老太太为了安抚儿子,每天只把笑脸给儿子,从不让儿子看到她的眼泪。转过来却要时不时把哭脸给儿媳,哪管儿媳能不能承受得了。而如馨又不能把老太太的苦悲惨状告诉柳志文,难受也要一个人咬牙受着。柳志文始终蒙在鼓里,整天乐呵呵地,还以为在他的调解下家庭多么幸福和睦。
如馨不再争辩,一言不发任丈夫抱着,眼泪刷刷而下。她不禁问自己,这个男人不能抛开他的妈妈,而要她离开这个男人,让他去做别的女人的丈夫,跟别的女人一起过日子生孩子,她舍得吗?
34
下班后,如馨习惯性地打电话给柳志文。
最近,她对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依赖。跟他一块走进家门,她心里会感到踏实。如果身边没有他,或者回到家里看不到他,让她单独跟公婆在一起,她会觉得不自在。她害怕看到婆婆那双充满期待和幽怨的眼睛,她害怕婆婆找她谈话,甚至害怕那些无处不在的来自婆婆的种种关爱。
然而,柳志文在电话里告诉她,有应酬。
如馨失望地挂了电话。
天已经黑了。晚饭后,周芸正在辅导儿子写作业,门铃响了起来。
如馨站在门口,脸上是无奈的笑意,眼睛却含着一缕抹不掉的伤感。
在以前,如馨是朋友圈中有名的快乐使者,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真是叫人不可思议。周芸赶紧把她拉进来:“家里又闹了?瞧你这张脸。”
鹏鹏很礼貌地站起来向如馨问好,又利索地将自己的东西搬到卧室。如馨觉得打扰了孩子作功课,真是过意不去。而周芸看到儿子如此懂事,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幸福。
周芸弄来茶水,“从单位来的吗?还没吃吧?要我煮点东西给你吃?”
“别瞎忙,在外吃过了。”如馨道,“不想回家,一点都不想。”
“志文妈又折磨人了?是不是老年抑郁症?”周芸问。
“别这么说。她是为了我们好。”如馨低着头沉思着,“我没当过妈,不知道孩子到底有多重要,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孩子真有那么重要?没有孩子,好好的人就不能好好活着?”
“你都成祥林嫂了,一来又问这个问题。”周芸道,“有孩子的觉得孩子最重要,没孩子就像你们两口子,从来不用担心孩子生病啦,饿着冻着啦,出什么意外啦,上学问题啦,将来的就业问题啦,什么都不用考虑,多省心哪。”
自从知道了如馨的事,周芸对于孩子的态度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话里话外总带着安慰。
“我们是省心,老人不愿意。”如馨说。
“上次给你说那事,没考虑啊?”周芸问。
“志文不同意。”
“哼,还真是个模范丈夫啊。”周芸道,“要我说,志文说的不是心里话。”
“志文在我面前从不说假话。”
“善意的谎言,他要爽快地答应了,你还能高兴得起来吗?难道他不是正常的人吗?哪个正常的男人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所以,你也要理解他,这事得自己想办法。到时候真的让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不同意,我自己能有什么好办法?这是两个人的事。”
“瞧你这律师当的,整天帮这个查案帮那个取证,遇到自己的事就弱智啦?先联系好医院,做好准备工作,你是他老婆,神不知鬼不觉得弄到那个很困难吗?男人那东西生命力是很顽强的,离开人体还能存活好几天呢。”
“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如馨无力地垂下头,心乱如麻。
这时候,大脑里那个被柳志文灭掉的念头又一点一点复苏了。一个声音从她身体里钻出来:我的丈夫不能没有孩子,我的公婆不能没有孙子,柳家不能绝后,柳家的血脉一定要延续下去。最重要的,你,叶如馨,一个聪明美貌的女人,你的生命也要延续下去。
夏日的清晨,叶如馨瞒着家人,瞒着丈夫,独自一人又一次走进“竞天”研究所的大门。对于叶如馨的想法,黄玉梅教授给予了充分理解,并且诚恳表示,愿意在能力范围以内,给她以帮助。但是,像这样的事,把她和丈夫的受精卵胚胎移植到别的女人的子宫里,这在研究所还没有过先例。
黄教授诚恳地告诉她:“或许,别的私人诊所或者香港、国外医疗机构可以实施,但我们不行。前来就诊的妇女经常会问到这个问题,这也是眼下国内医学界一个热门话题,可目前在我国的法律上,依然是个瓶颈,这些年我们一直在等待相关法规的出台,这个瓶颈一旦解决,很多问题才能迎刃而解。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关系到生命诞生的大事,更多出于伦理方面的顾虑,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不要钻死胡同,退一步海阔天空,退避未必不是明智的选择。”
“如果能够退避,我是不会再次走进你们这个大门的。”如馨说。
“要么,如果经济允许的话,就到香港,或国外试试?”
“我的丈夫不肯配合,再说那样的话成本也太高了,到境外,很不现实。”
“私人诊所?”
“信不过他们的技术。”
“那就只有耐心等待,或许终于会有那么一天,法律开闸了,我们就可以帮助你了。”
“等到什么时候?或许等到老?那时候我们年龄大了,还行吗?”
“我们现在可以帮助进行卵子和精子的冷冻保存”
“算了,谢谢”
如馨心乱如麻,茫然无措地又一次走出研究所的大门。
难道这个梦想,就这样被残酷地粉碎了吗?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如馨的心里,又一次下起来冰雹乱雨。无法趋散的阴影吞噬掉所有的好情绪,痛苦和绝望的感觉魔鬼一般紧紧抓着她的心。她一个人开车去了海边,在远离人群的海岸边,光着脚坐在沙滩上,面对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大海,一团乱麻的思绪漫无边际地飘着,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这一次,她连泪也流不出来了。
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如馨被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沉沉,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晒太阳啊叶律师?不热吗?”
叶如馨回过头,一张英俊的男人面孔映入眼帘。
很意外,是赵挥。吴远虹的前夫,赵幸儿没有血亲的爸爸。
35
叶如馨习惯性地将笑容换到脸上,笑意却从没有这样僵硬过。
“怎么是你?”她下意识地问。
“我住在附近,今天没什么事儿,就出来走走,不想碰到你,真巧啊。”
她向一个方向看了看,远处,马路对面,有一群漂亮的别墅。她礼节性地敷衍:“是挺巧的,我平常很少到这儿来。”
“其实呢,这两天我正琢磨着要找你呢,这下好了,不用跑律师所了。”他在旁边的礁石上坐下。
“有事儿?”
“三件事。第一呢,上次你对幸儿的帮助,我很感谢,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请吃饭,送礼物,你也许会觉得太俗。”
如馨淡淡一笑:“区区小事,举手之劳,我都忘了,你又何必放心上?”
“于你是小事,于我是大事。从你那儿接回幸儿的那个早晨,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不过您既然这样说了,我就不说谢这个字了,这个情儿我记着。”
“第二件呢?”
“直到今天,我终于想好了谢你的办法。”
“又回到这事上了?”
“刚才是感谢的心情,现在是感谢的方式。”
“真要较真啊?”
“不是较真,是认真,任何事情我都会认真对待。”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很想帮助你,帮你完成一件大事。”
“帮我?你?”如馨表示诧异。
赵挥面带微笑,郑重地点点头。
“我有求过你吗?我有什么要你帮的?你很有钱没错,可我也不缺钱,目前并没有借钱打算。”
“不要一谈到帮助,就想到钱的问题。我是有钱,但我从来不认为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我也不想给你这种错觉,难道除了钱我就不能给人别的帮助?”
“那你说说看,你要帮我做什么?你又能帮我做什么?”
“叶律师,你表面上很要强,其实内心脆弱。”
“你像一个算命先生,这话对谁都适用。”
“不,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的眼睛深处,透露出你也有不顺心的事,而且是一件大事,你正在为此苦恼。”
“更像算命先生了,任何人都会有苦恼的时候,你千万别认为自己是诸葛。”
赵挥没有接她的话岔,单刀直入:“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孩子,我可以帮助你。我的人生准则只有两句话,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什么?”如馨瞪大双眼,心脏激烈地狂跳起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一语说穿自己的心事。自家的隐密之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她脸色突变,不由得又羞又恼,“赵挥,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叶律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帮助你。如果你真想做试管,做代孕移植,我能够帮助你”
“够了!你”如馨又惊又气,“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你”
“爱激动可不是律师的作风,请听我解释,我真的很想帮助你!”
“赵挥,你怎么可以跟踪我?我警告你,你刚才所说简直一派胡言,别再胡言乱语了!别让我再看到你!”如馨气愤不已,狠狠地瞪他一眼,起身大步离去。
叶如馨骤然翻脸全然不听解释的样子,让赵挥悴不及防。他没想到,一位大名鼎鼎律师,克制力竟也会如此之差。不管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