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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杀人的想法都有了。
柳絮大学毕业时没有找工作,心甘情愿地给黄逸飞当家庭妇女,她一度还下过决心,要给她生一大帮儿子女儿,没想到黄逸飞那么快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柳絮知道,要解救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离婚。邱雨辰却劝她忍一忍,说男人在外面玩腻了,总得回家,要没小孩,一切好说,现在有了小孩,离婚就得慎重加慎重。现在当务之急,是为自己找出路,你要没有自己的事业,这一辈子便只能当怨妇。这还是好的,说不定,黄逸飞迟早有一天还会把你给卖了。注册拍卖公司的主意就是邱雨辰出的,她觉得柳絮到外面去找工作就太没意思了。得自己当老板。干什么?开饭店开茶坊不行,整天把自己弄得象阿庆嫂似的,多累呀,再说咱们不还有个下一代要照顾吗?卖服装店也没什么创意,门槛那么低,竞争激烈得很。现在什么生意好做?跟政府各部门打交道的生意好做。邱雨辰是律师,跟拍卖公司打过交道,知道只要有了关系,搞拍卖能够赚大钱。注册资金得黄逸飞拿,他既然不同意离婚,总得做点让步。今后大家还在一个屋檐下过,至于彼此的私事和生意场上的事,谁也不管谁,井水不犯河水。
柳絮赶上了好时光,那时拍卖公司不是很多,又有邱雨辰在旁边指点,没多久便做得风生水起。她想在经济上跟黄逸飞撇清,却很难做到,她做拍卖赚的第一笔大钱就跟黄逸飞有了瓜葛。事后,柳絮挺后悔的,觉得跟什么人合作不好,偏偏跟黄逸飞,以至这事过去好几年了,柳絮还是提心吊胆,她只好努力不想那件事。
柳絮还没有进屋就听到了黄逸飞和格格的笑声。黄逸飞喜欢女儿,他又是一个很会玩很会疯的家伙,只要他在家,格格就寸步不离地粘着他。他会抱着她把她抛向空中,会掖着她的胳肢窝,会跟她玩捉迷藏的游戏,会给她几张纸几支笔,让她乱七八糟地画一些鬼才知道的什么东西。
柳絮开门进去的时候,格格挣脱黄逸飞,一下子就朝柳絮扑了过来。柳絮抱起格格,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亲,然后放下她,自己到卧室里去放包。黄逸飞跟进来,嘻皮笑脸地说:“这小妮子,跟我闹是闹,骨子里只跟你亲。”柳絮懒得理她,把在客厅里收拾积木的格格叫了进来。
柳絮和小保姆红玉一起跟格格洗了澡,哄着她在床上睡了。这时,手机响了,一看, 是杜俊发来了信息。她从卧室里出来,看也不看在客房里看电视的黄逸飞,象对空气似地说:“今天晚上走不走?”
黄逸飞嘻嘻一笑,紧瞅着她,说:“不走行不行?”
柳絮说:“行,等格格睡着了,你陪她。我出去,晚上就不回来了。
曹洪波在省高院执行局当局长已经五六年了,根基很深,柳絮跟他很熟,想做什么案子,基本上都能拿到。还好,柳絮不是那种贪得无厌、想吃独食的人,有饭大家吃,有汤大家喝,跟同行也就没结什么冤。
只可惜这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法院搞改革,现在拍卖委托的事,已经不由执行局直接管了。也多亏了柳絮为人谨慎处事低调,去年省高院执行局抓了几个人,涉及到七、八家拍卖公司,她也被省纪委、省检查院的人叫去过,却没有被查出什么问题。相反,因为她和曹洪波的关系经受住了考验,曹洪波很感激,反而更愿意帮她。但是,愿意帮是一回事,怎么帮和帮不帮得上,是另外一回事。对于程序上的变化,曹洪波也没有办法。实际上,柳絮去找贺桐副院长,就是曹洪波的主意。
贺桐的话没错,不光是执行局,就是院里现在临时管拍卖的纪检组、监察室,也没有了直接下拍卖委托的权利。按照司法拍卖的流程管理,拍卖公司先得成为省高院的入围单位,有了拍卖业务,再通过摇珠的方式确定拍卖公司。
再严密的法律条文也不是铁板一块的,同一个文件规定,只要双方当事人协商一致,就不要摇珠了,可以直接下委托。
这就给拍卖公司施展拳脚留下了广阔的空间,也等于加大了拍卖公司的工作量。一诚拍卖公司是省高院的入围单位,资格还是有的。柳絮和杜俊粗粗地算了一下,要把流金世界裙楼拍卖的业务拿下来,除了省高院不唱反调,两个当事人单位需要摆平的,何止一个两个?如果把同行竞争的因素考虑进去,情况会更复杂。
杜俊早就把两个单位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管这个项目的人叫郭敦淳,似乎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他原来是建行银行某个支行的行长,成立信达资产公司的时候过来做了副总经理。他说话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每句话都不说完,藏头掐尾的,似乎让你琢磨他话中的意思是件挺爽的事。按照杜俊的理解,郭敦淳这样做是因为他做不了主,又不想被你忽视,所以才故弄玄虚。他认为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公司的总经理伍扬。
柳絮不完全同意杜俊的看法,她认为做生意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她没有接触过郭敦淳,但本能地觉得此人不好打交道。既使他帮不上你什么忙,但如果要把事情搅黄了,就轻而易举,所以也不能大意。杜俊点点头,表示同意柳絮的说法。他继续介绍说,伍扬在业务上经常跟曹洪波打交道,两个人的关系还可以,伍扬四十岁刚出头,目前在N大学工商管理学院读NBA。
作为申请执行人,信达资产管理公司这边的情况还是比较简单的:第一,承办法官对他们来说有影响力,他们没有必要把跟承办法官的关系搞僵;第二,他们的目的只是希望能够及时执行到位。项目经理每年有任务,任务的完成情况跟工资奖金挂钩。当然,这是一般的情况。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的人不仅熟悉拍卖业务,跟很多拍卖公司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听说金达来拍卖公司的法人代表兼总经理陈一达就跟他们很熟,金达来公司每年要在信达公司做一两个亿的业务,它将是一诚拍卖公司的主要竞争对手。
被执行人流金世界置业有限公司的情况就要复杂一些。这是两个香港人组建的公司,两兄弟,哥哥肖光宗做法人代表,弟弟肖耀祖做总经理。流金世界总投资号称三点八个亿,兄弟俩投入的自有资金也就个尾数,其它的钱都是找银行贷的款,这也是目前很多房地产公司惯用的手段。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这话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理解是这样的:在钱的问题上,如果处理不好,即使是亲兄弟也可能会斤斤计较,甚至反目成仇。肖光宗在香港是做药品生意的,在大陆另外一个沿海城市还有一个很大的医药公司,流金世界项目主要由肖耀祖来打理。偏偏肖耀祖是个顽主,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开销一大,就想办法从项目资金中弄钱。据说他为了追女人最能砸钱,曾经为了跟一个什么选美比赛的冠军睡上一觉,不仅砸了十万美金,还送了她一辆宝马。肖耀祖的这些败家子作派,没多久就被当哥哥的全部掌握了,先是批评教育,见起不了作用,便起了内讧,内讧一起,事情就没法做了。
柳絮问:“他们这边由谁定?”
杜俊说:“从法律地位上来讲,应该由肖光宗定,他是法人代表。但肖耀祖不是一般的总经理,他在公司里占有百分之四十三的股份,要把他撇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柳絮说:“法院不会管他们内部的事,肖光宗既然是法人代表,他的地位就不可取代。先不管他们之间怎么算账,在对于进入拍卖执行程序的态度上,应该是一致的吧?两兄弟是什么态度?”
杜俊说:“现在还不清楚。不过,这几年房地产价格猛涨,他们那个项目开发得早,顶多也就投了一两个亿。上面二十多层商居两用房,卖得差不多了,我估计早收回了投资。裙楼商铺卖了之后,如果能把银行的本息还掉,等于他们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是,他们到底怎么想的,要跟他们接触以后才知道。”
“能找到他们吗?”柳絮问。
“通过省高院的人找他们才有用,否则,他们不会理睬咱们。”
“通过曹洪波找他们应该没问题吧?”
“不知道曹哥现在有没有顾忌。按目前的文件规定,执行法官是不能明示或暗示案件当事人选择哪家拍卖公司的。曹局长如果不想落下把柄,可能就会公事么办,他现在可比原来谨慎多了。”
柳絮一笑,没有和杜俊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
两个人大致把工分了一下。副院长贺桐那儿已经请过了,看起来效果还是不错的,但线接上了就不能断,贺小君爱玩儿,杜俊就多陪他玩玩儿,时不时地请他盯紧一点儿,到时候再感谢他。至于曹洪波,得让他做两方面的工作,信达资产管理公司那里是个薄弱环节,必须抓紧沟通。既然拍卖委托不再由执行局下,曹洪波反而减少了嫌疑。关键时刻,他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再则,作为被执行人,肖氏兄弟可能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他们要是犟在那儿,事情就有点麻烦。不过,他们是做生意的,趋利避害是他们的本能,如果请曹洪波出面,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案子在曹洪波手上抓着,意气用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不会那么傻吧?
一诚公司想尽快跟信达资产管理公司搭上关系,一开始就不是很顺利。
柳絮先打电话给曹洪波,没想到他的手机欠费停机了,柳絮亲自跑到电信局给他交了话费,再打,又是关机,只好通过秘书台给他留言。第二天晚上,曹洪波总算给她回了电话,说自己在中央党校学习,两个星期以后才能回来。柳絮放下电话之后马上打电话到航空售票处,问有没有明天上北京的航班和返程机票,回答说有,便再次打通了曹洪波的手机,说:“我明天来北京,就一件事,接你回来一趟。”
曹洪波说:“你来北京我热烈欢迎,跟你回去一趟,可能不行。”
柳絮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说吧。”
几个小时以后,两个人在北京的宾馆里见了面。
柳絮从坤包里掏出机票往曹洪波手里一塞,说:“跟不跟我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回程机票我也替你买了,只需要你请半天假。”
曹洪波说:“我的姑奶奶,哪里有你这样办事的?我就是跟你回去了,你能保证伍扬在家?”
柳絮说:“起码我保证他这两天不会出差,你这就给他打电话,说晚上请他一起喝茶。”
曹洪波的面子伍扬不能不给。
从来都是伍扬请曹洪波喝茶吃饭,象这种倒过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伍扬自然不敢怠慢。
喝茶的地方叫紫竹园,当伍扬被服务小姐带着走进包间时,曹洪波和柳絮正在那儿交头接耳。曹洪波连忙把身子坐正了,柳絮则站起来,一边向伍扬款款而来,一边向他伸出了自己那双软若无骨的手。
柳絮跟伍扬在信达资产公司见过一面,柳絮想请你吃饭,怎么也请不动,甚至连她顺便带来的两条烟也硬是不要。那两条烟可不一般,是一种已经叫得很响的牌子的精装极品,一条要二千五百元,而且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得提前到专卖店预订。柳絮太明白了,这种烟买的人不抽,抽的人不买。两条烟不过是给伍扬的见面礼。她早就让杜俊做了一些外围调查工作,知道伍扬只抽这种烟,每个月的消费量是四条。只要伍扬愿意收烟,她就等于买了一张进公园的门票,当然啰,就是进了公园,遇到各种景点,还得另外买票,这也是行规,没有办法,也没有关系,总比连大门都不让你进要好得多。伍扬怎么也不收烟,反而让柳絮有点失落,不知道该怪自己选的时机不对还是选的场合不对。
柳絮送礼本来是轻车熟路的,总是有办法让那些收礼的人如沐春风,最起码,不会觉得尴尬。没想到会在伍扬那儿碰到一个软钉子。后来,还是杜俊提醒了她。杜俊说:“伍扬的烟在别人看来象是烧钱,对于他自己来说,倒是稀松平常,他不缺咱们送的这两条。”
伍扬在空着的那张圆藤椅上坐了下来,对曹洪波说:“曹局不是在北京学习吗?怎么会有空?”
曹洪波笑笑,说:“这会儿还在北京学习呢,我可是专门赶过来和伍总一起喝茶的,连家和单位都没让知道,明天一早还得往北京赶。”
伍扬说:“是吗?谁有这么大面子?”边说边笑着瞟了柳絮一眼,柳絮也望着伍扬笑了笑,不过没有接茬,只问伍扬喝什么茶,伍扬要了一杯苦丁茶。
大家互相笑着继续打趣了几句,曹洪波说:“这几天在北京可把我整苦了,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老拉肚子。这会儿又内急了,柳总,你有什么事尽管跟伍总说,只要不违反原则,伍总能考虑的总会考虑,对吧?”
伍扬说:“曹局这话见外了,咱俩什么关系?有什么事吩咐下来就是了。”
曹洪波说:“不关我的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