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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道理。那个企图通过电话辨音的人,从一开始就进入了“听觉”的圈套,杨慕初的声音强而有力地打掉了辨音人的自信。紧接着,他再听到杨慕次的声音以后,无论是前意识,还是潜意识,都同一时间跳出来,干扰了他的听觉。
人一旦瞻前顾后,他就失去了果决的判断力。
这种道理,说出来人人都懂,平淡无奇。但是,没有邃博的科学知识铺垫,也是很难实施成功的。
李沁红输在此理。
阿初赢在自信。
阿初吩咐刘阿四去院长室把雅淑引领下楼,他在医院大门口等待雅淑。
和雅淑是前天夜里接到阿初的正式邀请的。当时,她很困惑。因为,她不知道阿初有什么意图。可是,强烈的好奇欲望驱使她如期赴约。
那天晚上,他们在国际大饭店的豪华雅间,共进晚餐。
雅淑是天生的享受型女人,无论她的地位处于优势,或是劣势,她都会把握住机会,充分利用自己所擅长的温柔和妩媚,去征服对手的心灵。她把每一个曾经向她示好的男子都当做自己的“对手”,认真交往,区别对待,就是自己所“爱”,也不能免。
她对阿初的探奇还不深入,但是,她的芳心总是背叛她大脑的指令,而对阿初情有独钟了。
雅淑夜来也想过几回,虽然阿初曾经是一个“家奴”,自己不也做过“舞女”吗?
而阿初在非正常的“工作”状态中,身心疲惫,他非常渴求有一个对自己没有负担的女人,来满足自己的正常欲望和感性的需求。他希望,自己在残酷的现实中,能够寻找到一点点生活乐趣,也可以弥补自己对爱地向往。
他心灵里纯真美丽的“爱情”世界,已经无情地被冰封了。他的生命里,再也不需要如水般的纯情了。
他们的会谈很欢畅,当然,彼此都触及到了一些有关婚姻的敏感话题。雅淑几次试图告知阿初,她曾经“诬陷”过他,都被阿初善意地化解了。
阿初告诉她,每一个人都有“自择其途”的权利。
至于,今天的戏剧性表演,都是阿初一手安排的。雅淑无条件地接受了他的指挥,还他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情。她一个人待在停尸房等他,为他准备了两个捂手的热水袋,她惊奇地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畏惧死人的阴气,她就像在等待自己的丈夫一样,内心充满幸福和温馨。
雅淑想留住阿初的身体,她知道,阿初的心灵地带,她也许永生难以进入。但是,留住他的身体,其实,就是自己爱情的胜利。
一念所至,欣欣动情。
汽车顺着大路,开往“梅花巷”七号。
雅淑留阿初吃晚饭,阿初同意了。晚饭吃得很简单,青菜豆腐,梅干菜,小份鸡丁,大碗鸡汤。鸡汤是昨夜炖的,汤面有金色浮油,很腻,很香。
晚饭后,雅淑提议,带阿初参观她的小院,阿初欣然做陪。
小院内外三层,靠里屋最后面是池塘,中间是书房兼卧室,有雕花窗子,晚上能看月亮。最外面是花径,有盆栽。花是阿初精心挑选的,雅淑并不知情,她一味地夸赞原主人的雅致和浪漫。
阿初一边踱步,一边微笑聆听她的细语柔声,很惬意。
他们从花的种类,谈到花的类型,花的气质和性格。
“梅花巷前面的梅花树,还没到冬天,到有了新气像。听街坊说,到了冬天,整个巷子里都透着暗香。”
“喜欢梅花吗?”
“喜欢。”雅淑说。“梅花有傲骨。”
“是呀,梅花有傲骨,比人强。”
雅淑止步,说:“你的心底是否曾经嘲笑过我,莠穗妄称良稻?”
阿初止步,认真地说:“阿初不敢,自与雅淑小姐相识以来,从未生此心此意。”
“腹诽心谤也没有?”
“没有。”
雅淑继续往前走,她的眼底有些迷离。“喜欢散步吗?”她问。
“喜欢。”
“喜欢一个人散步?还是两个人?”
“看对方是谁。”
雅淑面色潮红,心潮浮动。
他们走到池塘边,无路可走了。
“此路不通。”雅淑笑着说。
阿初其实比雅淑更加熟悉道路,他牵着雅淑的手,一起穿过树荫深处,来到房檐下。
“你好像比我还熟悉我家的路径。”雅淑说。
“男人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女人缺乏自信心?”雅淑不服气。
“你为什么总是在我的面前要强呢?”阿初意味深长地说。
雅淑的表情极为惊讶。
阿初的这句话,几乎是赤裸裸的表达,他要自己在他的面前顺从、服从,只有一个男人想拥有一个女人的时候,他才会提出这种类似的要求,这句平平淡淡的话,浸透着情意,暗示着结合。
雅淑的心底急流跌宕,起伏不平。
“前唐布袋和尚有一首咏农夫插秧的诗:手把秧禾插稻田,低头便见水中天,顺其自然方是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雅淑明白了,在情郎面前的退步,就是确定彼此关系的第一步,这一步,至尊至贵,推动感情的前进。
“在我曾经住过的地方中,我最难忘的就是在英国卡迪芙那一段平凡的日子,仿佛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宁静、幸福、祥和、温暖,我深切地怀念那些简单而又充满生活乐趣的岁月。我希望这个梅花巷能够成为我人生中第二个避风港,而你,就是这个避风港唯一的女主人。”
“我不是天使。”雅淑因为激动,而脸泛红晕。
“我知道。”阿初平静地说。
“为什么选我?”
“一定要回答吗?”
“是。”
“我需要一个女人。”阿初凝视着雅淑的眼睛说。“我的生命里需要一个女人,一个可以给我身心带来愉悦的女人,而且,她对我始终能够宽宏大量。最重要的是,我跟她在一起,没有负罪感。不知道,这个答案有没有伤害到您?”
“继续。”雅淑鼓励他。
“如果您同意,您将成为我形影不离的伴侣,我在您面前将永远温顺如羔羊。”
“如果我辞而不受呢?”
“我自信您不会拒绝。因为,我不会在同一个女人面前,讲两次相同的话。”
“做你的女人,有没有任期?”
阿初不提防,雅淑有此一问。
雅淑“扑哧”一笑。“如果有任期,我想连任。”
阿初会心地笑了。“如果你要连任,就没有报酬了。”
“倒贴也干。”
“这句话可不像出自名门闺秀之口。”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用行动来回答。”阿初的胸口贴紧了雅淑那丰盈饱满的胸脯,他的手轻轻捧起雅淑的头,雅淑的双唇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起一层透明而柔软的光泽。他的唇主动去温暖她的唇,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搂紧他的腰,爱欲的流水潺潺不懈地渐次灌注在彼此心田。
雅淑希望用这种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来确定自己在阿初心目中的地位。那亲切而又持久的香吻,自然而然地将阿初导入至尊无上的人性佳境,欲海情舟。
“我们是前缘?还是孽缘?”雅淑喃喃地问。
“是因缘。”阿初不让她讲话,继续缠绵。
“今天晚上,留”
阿初轻轻用手指堵住她的唇。“这句话,留给男人说。”他把她打横抱起来,走向房帷深处,飘浮的步履,靡丽的月色,两个清丽的人影,被勾画得越来越清晰。
月光下,阿初第一次露出了男人粗犷的美,雅淑一味地守而不卫,须臾一瞬,共赴巫山。
第二十六章白云可杀不可留
冷秋,寒色。
月亮阴森森地露出惨白的脸,阴凉地抚摸着大地。
一座年久失修的庙宇里,风雨剥蚀的红漆大圆柱底,聚集着几个神情凝重,内心悲伤的人,他们默默地站在空旷、冰冷的内殿,为牺牲的战友送行。
荣华的追悼会,没有灵位,没有骨灰,没有遗照,没有墓碑。中央特科“红枪队”的成员们将泪水与悲壮深深掩埋在心底,复仇的“星星火种”随悲风而燎原。
风声有节奏地敲击瓦檐
“红枪队”的副队长钟云迪冷峻地听着风声,眼里含着对战友诀别的深情,声音低沉地说:“'时雨'同志,一路走好。'飘风'同志也来为你送行了。”
众人诧异地往外看,什么也没有,还是风声,悲风呼号。
大家都明白了,低头默哀。
“为千百万劳苦大众求解放而奋斗!革命者的精魂生生不息!!”钟云迪慷慨激昂地说。“'时雨'同志,请安息。”众人掏出枪来,由于不能鸣枪致敬,所以,改为对天举枪示意。完成整个悼念仪式。
“同志们,由于叛徒出卖,中央特科现在身陷险境,为此,中央特科重新启动最新方案,唤醒了冬眠的蛇,由他直接接替'时雨'的工作。换句话说,'时雨'同志牺牲以后,新的'时雨'已经到位。'时雨'同志向我们发出一级警告,即中央特科内部潜伏着军统的特务,代号'铆钉'。”钟云迪说到此时,眼角的鱼尾纹深深塌陷,脸若秋霜。
“中央特科领导伍豪同志命令我们!”
全体肃然,立正。
“第一,铲除内奸;第二,保护特使;第三,严惩叛徒。为全国中共特委工作会顺利召开,扫清障碍,保驾护航。”
“保证完成任务。”众人异口同声。
夜幕深垂,夜光惊慌失措地跑进黑沉沉的山峦。
荣府大院,三太太的房间里十分温暖,丫鬟杏儿受了荣升的特别嘱托,精心经意地照顾着三太太的饮食起居。
三太太并不知道荣华已经随风雨而去,荣家上上下下都把这不幸的噩耗埋藏在眉尖眼上,对三太太格外的低眉顺眼。因为可怜三太太,大太太也就依了儿子的意思,把荣华的死讯瞒得密不透风。
三太太识字不多,不喜欢看报纸;三太太讲究排场,不喜欢亲自去逛街买东西,想买什么,多半叫店主派伙计送来。这些习惯,都暂时成全了荣升的一片苦心。
杏儿强装着笑容,替三太太熏香,她把翠笼搬到三太太的身侧,一股沁香窜上来,直逼肺腑,三太太却突然感受到腐朽的味道。
“杏儿。”三太太懒洋洋地伸着腿,说:“我前几日病怏怏的,怎么你二小姐,也不回来看看我?你没叫大少爷给她打电话吗?”
“打了。”杏儿依旧清脆干净地口吻。“二小姐忙着呢。她的书店要在南京开分店,她去了南京,忙得什么似的,你这点小病小灾,别打扰二小姐赚钱。怎么?你嫌我伺候的不好?想着法子挤对我啊?”
“我的儿。”三太太亲热地伸出手来,掐了一下杏儿的脸蛋。“牙尖嘴利。看以后谁敢娶你。”
“我还不肯嫁呢,我伺候您一辈子,好不好?”
“傻话。”三太太坐起来。“我不是那黑了心的妇人,买了丫头来,呼来喝去的作践,都是爹妈生的。你放心,将来你的终身包在我身上,什么穷小子、村夫、赶马的,咋都不嫁。等将来,我们荣华嫁到豪门去做少奶奶了,我把你陪嫁过去,做二房。”
“得得,我呀,不稀罕。”杏儿背转身,眼睛里有泪花。
“怎么了?”
“熏到眼睛了。”杏儿笑着说。
三太太笑。
“大太太说,前几日,她到绸缎庄上去,给二小姐定做了几套衣服,今天送过来了。大太太叫您给挑挑,看合适不合适?”杏儿镇定自若地一边说话,一边把新做的“殓装”铺开,让三太太亲手挑选。
三太太皱着眉,说:“颜色不鲜艳。平白无故的,干吗给她做衣服?”
“听说二小姐的生意做得好,给府里赚了钱。大太太给她做几件衣服,也算是褒奖褒奖。”
“哼。要说做生意,谁有我们荣华精明啊。”三太太来了兴致。“别说现在大太太管着家业,到将来,能指望上大少爷吗?不能!还得靠我们荣华。”她认真、仔细地挑衣服。“旗袍啊,总要铺翠、缀金才好看,华美,时髦”
杏儿低着头,一阵风偷袭而来,把殓装吹得冰凉。
“梨云阁”灯光昏暗,荣升手里捧着荣华的遗照,痴呆呆地坐在雕花木椅上,他双眼深陷,头发凌乱,神情黯然。丽水陪着大太太唉声叹气地抹眼泪。
“儿子打算明天夜里,替二妹下葬。”荣升脸色晦暗地说。“就埋在大妹旁边,她们彼此好有一个照应”荣升痛苦地说不下去了。
大太太心底很难过,尽管她对三太太十分鄙弃,尽管她与三太太永远都不属于同一航道,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女人,她对三太太的不幸遭遇,大为同情。
“你现在瞒着她,将来她要知道,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最后一程都没有送,她会怎么想?”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