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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都倾向认为阿菊的举报基本属实。”
小梅话音未落,我突然注意到周月脸上的惊愕,这惊愕的表情显然不是为了分局民警的所谓倾向,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小梅投向阳台的人口。我和小梅都在同一时间循着周月目光的落点向后转头,我们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被保姆扶着的信诚。
信诚也许是恰巧要来阳台透风,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与我们尴尬的目光灼然相碰,但他终于转头缄口,不再多问一声,吩咐保姆扶他回去,表情举动毫无疑问地告诉我们,小梅刚才的话语他已全部听清。
那位身强体壮的中年保姆怨恨地瞪了我们一眼,扶着信诚迅速转身,很快消失在阳台人口。阳台上重又剩下我们三人,彼此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言语。显然,关于如何向信诚妥为述说已无须再作任何商议,一切只看信诚自己的承受能力。
周月和小梅既然来了,还是跟我一起来到病房门口,换了轻松面容来看信诚。
不料被信诚的保姆挡在门外,说信诚要睡觉了不想见人。
小梅和周月只好快快作别。我思忖很久,犹豫是否也该向信诚告辞回城。周月小梅都劝我再留两天,以免信诚觉得大家甩手都走,心里难受。周月说他最近一两天要去外地出差,小梅也有个事情要去外地处理,他本来和小梅商量让她拖些日子,等优优的拘留日期满了,公安方面或放或捕,有个着落再说,但看来不行。小梅说她只是到唐山去个几天,而优优的案子在几天之内,恐怕不会有什么新的进展。我默默听着,默默点头。
他们走了。
那天晚上除了医生护士及保姆之外,信诚始终没再让任何人走进病房,包括过来给他送文件的李秘书。李秘书送来的文件就是几天前信诚在二楼阳台面对律师和优优,含泪口述的那份遗嘱。
我又向李秘书征求意见,问他我是否还需留在医院。李秘书也是一番挽留,说我是信诚最信赖最尊敬之人,最好再留一夜,明天再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于是,这一夜我仍在医院留宿。
这一夜我仍然似睡似醒。
第二天我起得晚了,起床洗漱后李秘书便来找我,问我吃早饭了没有。我说我多年的习惯是不吃早饭的,问他有什么事情。李秘书说:信诚今天早上一起来就让我来看看海大哥还在不在了,在的话他说他有些事情想请海大哥过去聊聊。
我马上点头,马上随李秘书来到病房。一进病房发现信诚床前,已有一位不速之客正襟危坐。我进屋时那人闻声回首,我们目光相碰,彼此都有些意外的表情,尤其是我,我想不到这位西服革履的男子竟是姜帆。
我们互相注目,彼此无言,似乎都有戒心。凌信诚用虚弱的声音招呼我近身坐下,并且先把姜帆介绍给我:“这是原来我爸公司的,叫姜帆,今天过来看我。”
姜帆从床前的小凳上礼貌地欠身,和我握手,我们以前在爱博医院见过面的,彼此并不陌生。姜帆甚至老练地笑笑,未等信诚介绍便开口与我寒暄:“啊,我知道你,你是作家,对吧。”
我笑笑,未置是否。作家一般不喜被人呼为作家,所以我的沉默,既非偶傲,也非自谦。
我在信诚床边,稍远些的一只小沙发上,坐了下来。与重新坐回凳子的姜帆,与半卧病床的信诚,恰成鼎足。信诚移目姜帆,继续了他们刚才话题。
“没事,你接着说吧,海大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信任的一位大哥,我的任何秘密,都不瞒他。”
姜帆向我看看,不知认真还是调侃,感叹一句:“难得,凌少爷受了那么多人蒙骗,到现在还有胆量信任别人,实在难能可贵!
我和信诚互相看看,似乎都不清楚这句“难能可贵”,是夸我们当中的谁。
姜帆傲然转脸,视线重新摆正,开始侃侃而谈:“凌老板”但仅此一句便被凌信诚插嘴打断。
“你别叫我老板,我不是老板。”
姜帆面不改色,继续下去:“你父亲过去是我的老板,所以我也把你看做是我的老板,尽管论年龄咱们可能都不算一辈,但我今天叫你一声老板,就是把你当成一个商人。你别觉得我在贬低你的人格,现在是个商业社会,商人这个词在我眼里,非常高尚,正大光明!商人要讲信用,要讲公平,信用和公平,就是交易的原则。
这个时代人与人、事与事、你来我往都是交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你应该知道,需要知道,但你又不知道的事,所以我想问问你,如果你是一个商人,如果我们是在进行一场交易,你打算出个什么价格?”
在姜帆这套商人的理论面前,凌信诚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说了一句:“你需要我给你什么,钱吗?”
他说完,移目看我。我看出凌信诚在交易面前的那份局促,看我的眼神分明是一种求助,于是我身体略略前顷,从旁插嘴帮腔:“对不起姜先生,我想信诚恐怕并不明白你究竟要告诉他什么。我赞成你说的交易原则,但如果交易的一方需要寻找一个买主,那至少应当先给对方看看货色。”
姜帆看我一眼,略加思索,然后对凌信诚说:“关于仇慧敏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有兴趣听吧。”
凌信诚问:“仇慧敏,她怎么了?关于她的什么事情?”
“关于她和你,她与你之间的一些事情,从她认识你的那天起就发生的事情,那些你不知道但肯定想知道的事情。”
凌信诚问:“我不知道什么事情?”
姜帆淡淡一笑:“凌老板,你还没有开价呢。”
凌信诚说:“你要多少?”
姜帆面目平静:“五十万。我现在有点难处,需要花钱摆平。五十万对你来讲,不过九牛一毛。”
姜帆如此血盆大口,逼得我不得不再次帮腔:“对不起姜先生,这数我听着好像有点过分了。你仅仅凭着一点陈年旧帐,就想换取这么大的一份报酬,你这就不大像是做生意了,怎么有点像是敲诈勒索。”
姜帆慢慢转头,轻蔑地看我,冷冷地说道:“我是在和凌老板做生意呢。”
我不禁被他的态度激怒,毫不客气地予以反驳:“不管和谁做生意都要有规有矩,你就算奇货可居,也不能这么漫天要价。”
姜帆目视信诚,并不把我看在眼里,他说:“我的货值与不值,需要买主决定。”
我还要再予驳斥,不料信诚开口在先:“好,你说吧,我买。”
也许姜帆已经做了讨价还价的思想准备,但凌信诚如此干脆利索地拍板成交,似乎让他也略感意外,以致他稍稍定了定神,才清清嗓子开口说到:“好,按说咱们应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我相信你凌老板的为人,我相信你不会为了这笔区区小钱,坏了你的信誉。”
这也许是姜帆第一次在拿到买家的预付之前,就将自己的货物和盘托出。他此次来见信诚的目的,就是要在凌信诚与仇慧敏之间制造间离。他之所以要与凌信诚达成这项交易,是因为他与仇慧敏的那一场早在几年前双方就有约在先的漫长交易,在昨天夜里终以破裂告吹。
于是姜帆既是为了金钱,也是愤而报复。他为凌信诚带来一大包不可告人的阴谋,这些阴谋暗存数年之久,其中的机关算尽,其中的自私无情,让人不能相信竟是出自一位楚楚可怜的少妇之手。
话头需要追溯到数年前仇慧敏在大学里与凌信诚的那场邂逅,那场邂逅以及被其引发出来的短暂恋情,实际上全都蓄谋已久。最早的起端是在某日放学的时候,仇慧敏与到学校接她的姜帆一起,看到走出校门的少年信诚。当时他们的汽车从凌信诚的身边开过,要不是姜帆指指点点,她是不会想到这个满脸稚气,满脸病容,满脸女人相的男孩,竟是姜帆老板的公子,是一个亿万财富的继承者。于是这场阴谋便从其后不久的一次讲座开始,仇慧敏故意坐在信诚毗邻,主动搭讪的结果,竟是出乎意料地成功,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从此展开。仇慧敏与姜帆精心策划,周密安排,对症下药,很快便让初闻女人香的信诚坠人情网。他们惟一疏忽的是他们自己的关系,在学校里的知情面其实已非常之大,以致凌信诚很快得知仇慧敏早就另有所爱而与之愤然分手。分手不久发生的事是仇慧敏怀孕,最初她和姜帆都没想到这会是凌信诚的种子,凌信诚病弱的外表让仇慧敏忽视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基本功能。怀孕后仇慧敏退学回家,休养待产,同时帮舅舅的工厂做些事情。比如,指使姜帆从信诚药业公司不断窃取机密,特别是舅舅垂涎已久的那个秘密帐本。那秘密帐本里记载的人物,也是舅舅公司主攻的目标。拿到这本帐簿,不仅可以按图索骥,而且在一旦需要的时候,还可以成为挤压拉拢信诚公司的袖中暗器;在一旦需要的时候,还可以成为威胁收买这些目标的一个制胜法宝。
再以后发生的事情,是仇慧敏生下一个男孩,再以后,姜帆没说为了什么,他开始怀疑这个男孩并非已出。他与仇慧敏为此还吵过一架,并且真的去医院进行了DNA 检测,他的怀疑果然被科学证实。再以后发生的事情是两个大人全都转怒为喜,因为仇慧敏非常肯定地告诉姜帆,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他的,那百分之百就是凌信诚的。
确认了孩子的血缘之后,姜帆马上终止了对信诚公司的破坏颠覆。仇慧敏也立即带上孩子,到凌信诚家上门认亲。她没想到凌家在斩钉截铁地否认之后,又突然决定认下孩子。她也没想到他们在认下孩子的同时,对她本人却坚不承认。尽管她最后与凌荣志签下了一张价格不菲的卖子文书,但三百万元的暴收却难挡母亲天然的失子之痛。神情恍惚之际她酿出车祸,紧接着又发生凌家遭抢夫妻双亡的惊天血案。在仇慧敏服刑期间她从姜帆口中知道,人主凌家成为她儿子“继母”的竟是一位小地方来的打工女孩,这使她不仅绝望而且愤恨。在她刑期过半时儿子中毒死亡,让她在悲伤欲绝的同时又看到一线曙光。她出狱后决定主动交还三百万巨款,梦想与凌信诚重拾旧情。不料优优因小梅的辩护而生机渐显,仇慧敏万不得已孤注一掷,让姜帆出面重金买证,利用钱志富编造虚假事实,一举将优优置于死地。谁知优优最终还是被周月救出,历经千波万折与信诚重新走到一起。在仇慧敏即将彻底心灰意冷之际,又暴出优优当年参与凌家血案现又杀人灭口的新闻,让她顿觉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最后的胜利遥遥在望。
也许她也是一个不太走运的女人,在这个关键时刻再次节外生枝,先是钱志富在贵阳落网,后是姜帆在北京被传。姜帆在被传讯的当天晚上,也就是在他此来清水湖医院面见凌信诚的十小时之前,他用一通轰炸式的呼叫,把仇慧敏从阿菊家的门口,从凌信诚的身边,叫回家里。两人在仇慧敏那间乔迁不久的新居客厅,发生了前所未有的一场争吵,姜帆要求仇慧敏赶快拿钱出来,让他托人摆平对诬告的追究,而仇慧敏这时已被获胜的预测冲昏头脑,断然不想继续卷进这件案子,不想让人察觉任何丑闻与她有染。她甚至主张姜帆一旦脱不了干系索性就去坐它几年大牢,男子汉大丈夫坐牢又怕什么,我也坐过牢的!当初我坐牢你去看我,以后你坐牢我也会去看你的。姜帆从她这句无情的摆脱中大概嗅出了味道,他追问她是不是真对凌信诚而不仅仅是对他的财富动心了。仇慧敏的回答很暧昧,她说一旦凌信诚接纳了她,她恐怕要暂时中断和姜帆的联系了。她希望姜帆能为她做出一些牺牲,如果他真如他一向声称的那样爱她。
对仇慧敏的自私冷酷姜帆早已深知,只是这种自私与冷酷从未冲他来过。仇慧敏的这个变化彻底激怒了姜帆,他威胁说如果仇慧敏不全力帮他渡过难关,如果不在感情上与凌信诚划清界线,如果她单方面撤出两人多年以来的攻守同盟,那他只好向公安机关招出仇慧敏来,他只能向公安告发,仇慧敏才是诬陷丁优的真正主谋。
仇慧敏对此似乎早有准备,冷笑一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所以当初我始终坚持没见丁优的姐夫,我投资养性斋的钱也全是委托给你操作,我虽然挂了一个法人代表的虚名,但我可以说我对钱的使用毫不知情,我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姜帆历来信奉的处世原则,一向是利益至上的相互交易,但如同仇慧敏最初对他一样,他对仇慧敏也一直未有戒心。他没想到仇慧敏早在诬告丁优的策划之时,就暗中为自己留了退路。姜帆第二天在清水湖医院对凌信诚如实坦白,他说他从不相信别人的感情,偶然相信一人,结果就被她害了。
他告诉凌信诚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