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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天,他不再出现了。”
我摘下眼镜,用它轻轻敲打下巴:“这说明了什么呢?这丝毫不说明问题,你的问题在于爱不爱,是不是爱情,所以这个故事毫无意义。”
“这说明了自尊,在我看来,这比爱情更重要。”
“我的天。”
“你无非是受到了伤害,耿耿于怀而已。”
看完展览,他带我去新街口的一个音像店买打口盘,尽管我说我听盗版挺好,但是既然他如此坚持,也就糊里糊涂跟着他去了。这个地段,离他家很近很近。路上,我们讨论起哪种行为更加高尚起来:到底是听打口盘好呢,还是听盗版CD好?他坚持认为正版的东西,哪怕是打口的,有残缺的,也比盗版的音质要来得纯正,至少在心理上不一样。我则固执地争辩说,我宁可音质不好,当然,如果我确实听得出来音质有差别的话,多半情况下我是根本听不出区别的。我不愿意有残缺,那种缺少什么,似乎永远失去的感觉,比什么都可怕。
“说到底,如果你和她重新在一起又会损失什么呢?你既不会像上次那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又能缓解寂寞。”
我们穿过暮色下的街道,停在一家关着铁栅栏门的商店前。那个店铺根本就没有开张,而且,从橱窗中宣传海报七零八落满是灰尘的情况看来,里面的店面似乎已经撤掉了。
“你说的店在哪里呀?”我东张西望地问。
他的表情无比困惑:“就是这里,我也不知道,是没有开门么?”
我好意地提醒他说:“看上去好象已经拆了。”
“不可能,我上周还来过呢。”
他一副要证明什么似的样子,我看着他绕着这个商店逡巡,和一些附近的人交谈。
末了,他带着一种无法置信的表情回来了:“真的是拆了。前天刚刚拆的。”
“我们现在干什么呀?”
“不知道。”他注视着夜色中的车流,喃喃地说。
过了半晌,他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我总是遇上这样的事情。”
我也是;,我也是的。
细节二
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在用实际行动贯彻“无为”的人:不反抗、不钻营、不积极,除去音乐,他甚至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骨子里,此人有一个真正的摇滚灵魂。可是,大概是太“无为”,太懒得对外界做出反应了,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却是此人无可不可,性格温顺得近乎没有脾气,而且还颇为勤勤恳恳,塌实肯干。这对人生来说,未免不是一个讽刺。
他告诉我,他升职了,而且领导现在对他青眼有加,简直是大会小会地不放过他,总拿他当范例鼓励其他同事。
“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老是由反对派一变为对方阵营的旗帜呢?”“旗帜”困惑地嘟囔着:“大学军训就是这样,我从心底里反感军训,可是临结束,我却成了标兵。”
“大概是你的外表具有欺骗性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从不旗帜鲜明地反对一些什么,拒绝一些什么呢?”
“那就会彻底背离‘无为’的本质,你知道,那就成了刻意的了。米兰昆德拉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反对媚俗,即陷入另外一种媚俗。”
“就是这个意思。”
和一个这样消极的人在一起,总是遇到犹如奇幻人间电视剧的故事,比我的小说更加离奇。上次,他带我去一个地方吃饭,我们下车后,在那个本应是灯火辉煌的饭馆所在地只看到一片废墟。那一带黑灯瞎火断壁颓垣,如同聊斋故事中鬼狐出没的坟场。我们照例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不知道。”
直到问了路人,我们才知道那里属于修路拆迁的地区。
但是我常常想,这绝非偶然。
就像我和他最终还会相遇一样,我知道我们最终会以某种方式联系在一起。
此人身上有一种东西,也许可以称之为“场”,或者能量。他的“场”使得事情在作用到他的身上的时候往往变得荒诞。和他在一起,许多东西偶然性的因素都加剧了。比如说,我就从来没有在那些特别趾高气扬的人身上遇到这么多戏剧性的事件。他们明显地在用自己的能量牢牢控制着周围的世界。
EMAIL记录
“ 我终于和丈夫以外的男人做爱了。
关于小说的故事(4)
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结束的时候我感到了孤独。
整个过程好象和别人没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的感觉。我第一次和一个婚姻关系以外的男人发生关系,坦白地说,我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我在刹那间感到,所谓忠贞是多么可怕的愚民政策,没有机会
试炼过的道德是多么可笑。而我还不需要无知来保护自己的品格。
一生中只和一个人做爱,对于女人来说,她得到了什么呢?忠诚?幸福?专一?对她身上女性气质的承认?保护,还是安全?她甚至还要努力说服自己,自己不是没有选择,而是自愿如此
我从来没有像那时那样接近女性本身的命运和幸福,也从来没有像那时那样感到孤独。
我这才明白,没有人能够占有我,他不能,我的丈夫也不能。
这简直是出乎我的意外。可是,就是这样,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无论是我的丈夫还是他,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变化——即我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这样有什么不对么?
对了,什么时候出来和我吃饭?
”
别管是否真的理解了她的意思,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她的确如她所说般如释重负。
有的时候,背叛真是人生的一种最佳休息。
而我们和背叛有关吗?我不知道。
细节三
那一阵子,我忽然忙起来。主要是赶上了新年的报纸要做什么回顾和总结,而且按照总编大人的话说,还要形式新颖。我有点纳闷,这简直就和每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差不多了。既然要和别的报纸不一样,那干脆不总结不是更好吗?多另类,多省事啊。我此言一出,众人全如盯着菜碟里出现的苍蝇一样看着我,弄得我只好解释说是开玩笑。停了5秒钟,大伙如释重负地哈哈笑起来。
开完会,一个同事走过来,特意对我说:“你真幽默。”
“你说什么?”
“就是刚才的发言啊。”
我绝望地仰头望天,莫非我说真话的时候就没有人相信不成?不过,好在我干的工作无非就是村上春树所说的“文化扫雪工”。我完全无所谓,只要有题目,提要求,我准能把雪扫成一堆,保证效率高高的。我早已把自己的人生总结成了两句话,一句是“有饭大家吃,要混一起混嘛”;另外的一句则是,“我就是总编的工具”。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念叨着这几句话,我就能高效、快捷和准确地工作。
周四下午,刚刚把属于自己的版面全部做完,我也就是写MAIL,和几个要采访的人通通电话,然后整理一下工作日记。
下午5点半,电话响了。我听出来是我一个刚刚离职不久的同事,此人正在张罗着办什么“START…UP”的网络公司,就在我办公室对面的写字楼里租了一间办公室,整天在搞开发和写计划书准备骗钱。
上次,他打电话来找我,说是要借钱,因为“三天没有回家,没有钱打车了”。
当时我拿了钱包匆匆下楼,他在大堂等我,我乍一下还没认出来。此人胡子拉茬,衣服皱皱巴巴,领子狼狈地东倒西歪,一下子如同老了10岁。
我问他要多少,拿出300元钱来,他嗓子沙哑地伸出一只手说:“500。”然后从我手中抽走钞票,我忽然发现四周的人都在用诧异的表情盯着我们。最后,偶然在大堂的玻璃门反光中看到我们两个时,我才意识到事情有么滑稽。我一身办公室的时髦装束,此人却宛如在西客站睡了无数夜晚的盲流,我们之间的银钱交易,确实很有看头。
“晚上请你吃饭,怎么样?顺便还钱。”
我正闲着没事干,立刻答应了。
那天晚上,来吃饭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位我也认识,他过去是我们的同行,刚刚受了Internet的诱惑去了一家网站,就赶上了大裁员,因此整顿饭的时间都用来抱怨自己时运不济。另外一位我不认识,据说是一个FLASH高手,自己在做设计。此人戴一副大眼镜,活象一只聪明的猫头鹰。一道无花果煲猪肺的例汤上来,他小心翼翼拿起碗来闻了闻,表情烦恼,仿佛里面放了毒药似的,然后尝了一口,神色愈发郁闷,看着服务员说:“又搀水了。”
服务员置若罔闻,继续上菜。
此人之后就闷声不响,继续喝他的汤。
饭吃到一半,无意中谈起各自的学校。我说自己是某某大学几几级的学生,一直沉默的“猫头鹰”忽然抬起头来:“你是某某大学的?”
“是啊。怎么,你也是?”
“猫头鹰”沉吟片刻:“我的一个朋友是,他好象比你高一级你听说过某某吗?”
是他。
“听说过我认识他。”
是他。
“是吗?你们后来有联系吗?这个家伙去新西兰了,不过上个月刚刚回国。”“猫头鹰”忽然来了兴致:“我们从小住在一个大院里,熟得一塌糊涂,昨天我还和他一起吃饭呢。”
是他,这是我5年来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他和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友结婚了?”
关于小说的故事(5)
“何止结了,现在都已经离了。”“猫头鹰”颇感兴趣地看了我一眼:“看来你的确和他挺熟,连这个都知道。”
“为什么离婚?”
“不清楚,大概是在新西兰的时候吧?”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他还要走吗?”
“不知道,估计还是得回去吧?”
“你们有多久没有联系了?”
“哦很久,毕业以后就不知去向了。”
“我这里有他的手机号码,还有他的EMAIL地址,你要吗?”
看我半晌没有回答,“猫头鹰”热心地说,干脆,我让他跟你联系不就行了吗?
“不,不,不”,我面露惧色:“不用向他提起我我们当初在大学也并不很熟,只不过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
“猫头鹰”悻悻作罢了。
不,不,不
一切都已经过去。
我们对此都无能为力。
尾声
春节后的一个下午,阳光是金色的,天气有点像小阳春。我坐在三环边上,看着人来人往,有点迷惑,自己本来是出来买胶卷的,怎么会坐在这里呢?
大概是太阳太好了吧。
我想起自己的小说,那个源于一个人的一句话和日本料理的小说,那个圆满的小说,关于失而复得的爱情。
在阳光下,我的眼皮下充溢着温暖的金色。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业余摄影师春节的时候去了九寨沟
我的朋友尚未拒绝过去的恋人。
打口盘专卖店由新街口搬到了西四。
我的女友投入别人的怀抱,而她的丈夫并不知情。
“猫头鹰”约我去看电影
他已经消失。
这是个圆满的故事吗?
我倒是觉得,这也不是一个伤感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