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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鑫垚知道他顾忌什么:“这点东西,上边不是已经审了又审,查了又查?本来就啥问题没有,这么做不过是省得有人嚼舌根添麻烦罢了。”
见他终于点头,才轻笑道:“别人仗着当官的老爹,卖石油的卖石油,开银行的开银行,炒股的炒股,盘地的盘地,发电的发电,挖矿的挖矿,也就是你……”
见方思慎正襟端坐,不动如山,赶紧打住:“那啥,我去洗碗。”
捧着一摞子碗碟,忽地若有所思:“读书人能干大事的不多,我看,咱爸是有本事的读书人。”
方思慎一笑:“你俩倒是惺惺惜惺惺。”
洪大少不解:“什么猩猩?还是星星?什么意思?”
方思慎忍住笑:“去洗碗。”
“切,不说就不说……”洪鑫垚走出两步,又停住,回头:“哥,你现在也是官二代了,可没法瞧不上我这个粗俗的富二代了吧?哈哈……”
方思慎提高声调:“去洗碗!”
这天晚上,两人直折腾到后半夜。上一周心情沉重激荡,互相抱着睡了一宿,别的什么也没干,算起来素了半个月了。到今天便不约而同都有了纵情任性的意思,天擦黑,就撕扯着衣服搂到了一起。
洪大少显得格外勇猛而兴奋,每到要命的时刻,就把方思慎团在怀里,从正面自下而上笔直攻入,然后贴在耳边问:“哥,我好不好?好不好?”逼得他眼角通红,眉睫湿润,呜咽着叫出自己的名字。每到这时,心里就好像沸了一锅铜汁铁水,泼天浇下,铸就金汤城池。
第一〇〇章
因为方院长,不,如今应该叫方副司长了,特殊时期异乎寻常的忙碌,换得了儿子凤毛麟角般完整的爱情周末。
方思慎本该周日晚上回学校,却被洪鑫垚缠得松了口。贪恋温存的结果,就是不得不星期一清早往回赶。
车停在书店街一个僻静的路口,洪鑫垚斜过身子给他开车门。五指搭在把手上,半天没有动。就着环绕的姿势,把头搁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静静呼吸。短暂的离别忽然变得令人无法忍受。谁也不愿开口,让这一刻的相依在晨光中破灭。
终于,责任心迫使方思慎推了推身前的人:“快……上课了。”
洪鑫垚心中默诵:我要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我要一直把你送到楼下……这种程度的情话,原本不过张口就来,然而今天,话到嘴边一下子顿住,仿佛说出口就会成为失去灵验效果的誓愿。推开车门,低声嘱咐:“还不晚,别着急。”
方思慎点点头,背着书包下车。这个地方离学校大门还有点距离,他走得很快。洪鑫垚目送他拐弯不见,才发动车子离开。眼下两个人的关系虽然越来越稳固,外在形势却越来越不容疏忽。家庭变故将洪大少绑上了洪氏这艘大船,官场升迁又让方思慎拴上了父亲的前程。彼此十分默契地守着分寸,比从前更加小心。于是感情不断升级,限制却愈发严格。内外两极日益尖锐的矛盾折磨着精神,尤其对于更年轻脾气更暴烈的洪鑫垚来说,每一刻都忍得怨气冲天。
辞旧迎新的方副司长最忙的时候,同样也是化险为夷的洪大少爷最忙的时候。在车里接了两个电话,洪大少化怨气为动力,继续努力打拼去也。
星期二,方思慎意外地接到院长办公室的电话,约请面谈。他在路上想了想,猜测大概跟父亲升官有些关系。到地方一看,约自己见面的并不是黄印瑜,而是另外一位主管古夏语研究的副院长。寒暄试探之后,对方貌似关切地问起“上古文字数字化”课题项目进展。
方思慎闻言,差点仰头冷笑,忍了又忍,才勉强心平气和道:“贾院长,我早已经跟楚风教授交接清楚,不在这个课题组了。”
那贾副院长露出一脸惊诧表情:“怎么可能?谁不知道这个课题实际负责的一直是你,虽然后来换了楚风做负责人,也不过是因为华老过世,需要个高级教授挂名而已。你怎么说不在课题组了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方思慎懒得浪费精神,任凭他装模作样,只管三缄其口,一概摇头,最后在对方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中离开,快步走到楼外,狠狠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才算缓过来。
比起被人这么恶心,他倒是宁肯遭遇冷落算计。只是他低估了某些人恶心习性的韧劲。第二天,贾副院长的电话又来了,方思慎敷衍两句,不由分说挂断。铃声再次响起,直接调了静音,扔在一边不管。
晚上,看见手机屏幕闪动,以为是洪鑫垚,拿起来一看,竟是聂明轩,心情一下重新跌到谷底。犹豫片刻,还是按下接听键。
聂总一如既往地热情有礼:“小方,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吧?”
确实是打扰了,方思慎淡淡道:“没关系,不知聂先生有什么事?”
“是这样,这周末首都科技创新展开幕,现代教育技术板块是今年的重头戏,另外有几家大学出版社开发的数字化国学软件也会来参展,我手里有几张VIP票,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听他这么一讲,兴趣还真有,只是方思慎不能答应。一来知道对方另有所图,不愿再起纠葛,二来这个周六是清明节,有更重要的事做。心想也不知平祥说没说,客客气气地拒绝了。挂断电话,立刻给欧平祥拨过去。果然妹夫不曾马虎,已经跟上司转达清楚。聂总监当时的反应风度十足:遗憾归遗憾,大家不妨做朋友。
欧平祥道:“哥,你放心,聂总不是那种,怎么说呢,死缠烂打的人。平时大方仗义,单纯交个朋友应该也不错的……”
方思慎暗忖,莫非他如此这般,便是做朋友来了?把几次交集反思一番,彼此生活领域差别巨大,若非相当上心,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制造出碰面机会?然而对方始终一副有理有节交朋友的姿态,远近之间颇不好应付。方思慎觉得有点儿棘手,倒没太放在心上。不好应付,便尽量不去应付,也就是了。
星期四下午,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遇上了一个再也想不到的人:楚风。
楚教授依旧风度翩翩,只是表情不甚自然,说出来的话客气得很:“方博士,有几个学术问题想跟方博士探讨探讨,能不能耽误方博士一点时间,一起吃个饭,深入谈一谈,不知道……”
方思慎看他一眼。贾副院长找自己很好理解,却不料脾气那般高傲的楚教授,居然也回头找自己。原来楚教授的高傲是应时而动,因人而异的。
摇摇头:“对不起,我恐怕没有时间。”转身就走。
楚风急追两步,挡在他前面。路上到处都是人,方思慎厌烦到极点,却别无他法,吸口气忍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毕竟是学术界摸爬滚打混出来的精英,楚风的神态这时再无一丝别扭,面带微笑:“用不了多少时间,一顿便饭而已。反正你也要吃晚饭,我也要吃饭,顺便聊聊。方博士学识渊博精深,品格谦逊诚朴,是大家公认的……”
方思慎实在忍不下去了,冷冷打断他:“楚教授,您太健忘了。就在几个月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敢问教授,何前倨而后恭至此?”
这是他能说出口的最重的讽刺了。楚风脸色微变,一时没接上话。方思慎趁他愣神的工夫,赶紧飞快离去,躲进宿舍。一边走一边想,怪不得父亲连着两周叫自己先别回家,方副司长新官上任,门槛只怕被人踏破。其实方笃之一向小心,只要儿子在,应酬上的事几乎从不往家里带。不过因为最近炙手可热,难免有点儿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晚上跟洪鑫垚打电话,说起这些事,洪大少在那头哈哈大笑:“姓楚的就是个小卒子,不用理他。你跟姓贾的说,马上给你提职称,让你正式做课题负责人,追加二十万课题经费,否则一切免谈!”
方思慎想起贾副院长话里意思,不得不承认,洪鑫垚的提议,符合各方利益。惜乎此一时彼一时,经过几番转折,人纵然还在,物却有可能面目全非了。
轻叹一声:“你不知道,我在几本期刊上看到过课题组发的论文。急急忙忙东拼西凑,花里胡哨搞出一大堆,尽是水分。原先确定的框架和细节,也被他们拆得七零八落。所以,”心灰意冷,却也惋惜心痛,“所以,这课题于我而言,已经成了鸡肋了。”
洪大少曾经热衷三国游戏,熟知鸡肋典故,道:“鸡骨头怎么了?本来就是你的,哪怕拿回来喂狗呢,干嘛给那帮孙子剩下?”
方思慎便笑。自己思路当然跟他不同,心情却不觉好了很多。
第二天周五,方思慎在图书馆查阅期刊,把课题组发过的论文都检索出来重新看了一遍。即使成了鸡肋,当初承载的意义和付出的心血也无法抹杀。被人重新提起,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动摇和不舍。
看了大半天,从图书馆出来,想一想,给江彩云打了个电话。
女孩子惊喜交加:“呀,方老师!我攒了一堆问题,正想找机会问您呢!”
“对不起,江彩云同学,我今天在《三江学报古夏语专刊》上看到了你们的系列文章,虽然有些冒昧,但是……”
“啊,方老师,你看了,看了——”江彩云情急之下,拿出小女生撒娇姿态,“您别看,千万别看!”
方思慎失笑:“我已经看了。”
江彩云无端羞愧,声音越说越低:“那您能当作没看过吗?我知道,写得太烂了。那个系列,本来是一篇的,楚教授让我们加了很多引文,三个分论点拆成三篇。其中两篇后来添了点别的内容,改改文字,过一个月又发了一遍。每篇论文一千块钱版面费,自己掏一半,课题经费里出一半,同学们都觉得很划算,投稿非常积极,我本来不想的,但是……”
原来连鸡肋都已经算不上,化作一滩鸡粪了。
方思慎默默听着,等她说完,道了声谢谢。那一点动摇和不舍,彻底消散。回复了江彩云几个问题,就把电话挂了。换作过去,也许还会劝说几句,现如今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如果个人只是一片飘叶浮萍,又怎么可能不在社会大潮中随波逐流?中流砥柱,非钢筋铁骨不可。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何必空费口舌,给旁人平添搅扰。
方思慎跟父亲说好清明节白天先去西山公墓看看老师,下午回家。洪鑫垚这些日子忙得很,何况清明这种节日,在他此前的生活中,还远不到引起重视的地步,因而根本没注意4月5号有什么特别。方思慎听着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声响,像是办公场所,问:“今天没有应酬?”
“没。新到了一批邮品,没做过,得多准备准备。你在家里?”
“在学校,明天回去。”上周日两人谈及这周安排,方思慎看他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事情一口气排到了下个月。若说去西山公墓看老师,必定想尽办法抽空,干脆忍住没提。
“我下周得回河津一趟。”
方思慎不由得有些紧张:“家里有事?”
“是二姐跟二姐夫带着孩子回来看我爸妈,我得回去看看。”
“啊,那你路上小心。”
有人过来跟洪少请示,电话匆匆挂断。方思慎着手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祭奠用品早已备好,唯一的遗憾,是暂时没钱给老师买瓶足够好的白酒。想起寒假里照例帮老师寄钱资助故人,须在灵前汇报汇报,打开抽屉,拿出盛放杂物的小盒子,翻找当初的汇款单据。谁知盒子最上边搁着的,居然是圣知科技技术总监聂明轩的名片。方思慎拈起这张小卡片,略微犹豫,扔进了桌边垃圾桶。
顺便把小盒子里的东西倒在桌上整理,一张名片素雅精致,内容却陌生:何慎薇,头衔是某协会东方文化顾问。翻过来,才发现刚才看的是背面,正面印着西文字母:Shannon Ho。原来是何女士。收到名片那天根本没来得及细看,把背面完全漏掉了。
又翻检了一会儿,方思慎蓦地停住。重新拿起何女士那张名片,盯住背面的夏文。
何慎薇。对于夏国女性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常见的传统芳名。
手指禁不住颤抖起来,伴随着支离破碎的画面,脑海中响起遥远的声音。
“……阿致,你的名字可不是爸爸瞎起的。你这一辈,排的是致字,你不喜欢致柔,我觉得很好啊。你看,致君致身,咱们肯定不能用,要遭批判的。致诚致化,太辛苦,爸爸不想你背个这么辛苦的名字。致高致远,未免太俗气,说不定早被你的兄弟姐妹们用过了……嘘——别说出去!你有兄弟姐妹,当然不在这儿。同族的,处好了也一样亲……我当然也有。我排的慎字辈,一个堂兄叫慎言,一个叫慎行,还有个小我半岁的堂妹叫慎微。没错,我们何家的女孩子,向来跟男孩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