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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按在床上盖好了被子,从头到尾没半分插嘴的余地。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仗着自己练了些功夫打熬得住,犟着不肯好生休养,让长辈看了就心疼。汤是厨房照我惯用的方法炖的,加了些药材,比寻常的更要滋补,可得多喝点。”
谢夫人自不待说,两个伶俐的小丫环也在一旁帮腔,三个女人围成一团,将她的冷定数落得点滴不剩,好容易得了个话缝,没出声就被喂了满口鸡汤,前所未有的狼狈。
谢云书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先前的怒气去了九霄云外,若不是怕迦夜恼羞成怒,几乎要大笑出来。怎么没早发现迦夜也是有克星的,慈爱善良母亲正是克制她的绝佳人选。鸡汤他也被母亲强着喝过,虽然营养,味道着实不佳,向来不喜荤的迦夜要喝下那么大一碗……
果然,没过多久迦夜已招架不住,投来尴尬求援的目光,他还以同情而无能为力的眼神,忍笑忍得……相当辛苦。
回绝
被一群女人包围得动弹不得是什么滋味?
她原先不知。
直到谢夫人善意体贴的亲问起居。
白日时常在她身边闲谈做针指,夜里谴贴身丫环来照料起居,连带着她休息的房间成了谢家女眷的八卦娱乐室。
谢夫人的重视徒然显出了她的特殊,好奇猜度的眼光往来不绝,每日唯一的事情即是看谢家众多的姑嫂姨婆来来去去,用无止境的耐心回来各类重复了又重复的问题,从没觉得这么累人。
出身来历、学艺经过、相遇缘由、个人感情、怎样入府、何种病情、交游喜好……当然,最感兴趣的是因着腰上垂的一方小小玉佩。
唯属谢家男子所有,连妻子都不给的身份信物。拜此物所赐,她没被视为奸细丢进谢家刑堂。一直当他是暂时寄放,未在意这东西的重要,难怪白凤歌看她的眼睛幽怨至斯。
“你在听什么。”谢云书在弟弟身后问。青岚回头讪讪的笑了。
“二哥三哥。”他低叫,做了个鬼脸。“我在听她们说话,叶姑娘好惨,天天被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问。”
“今天是谁?娘也在?”谢景泽偷觑了一眼,忽然有点尴尬。
“是大嫂二嫂,还有白姑娘。”谢青岚如实报告。
“好像气色不错。”谢景泽不自在的岔开。
“有吗?我倒觉得她表情有点怪。”谢青岚又回头看了看,“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娘方才让她喝了一大碗汤。”
“又是鸡汤?”
“嗯。”谢青岚比了比手指,“每天两次,我看她喝得快吐了。”
三人的脸上皆有同情之色。
“前一阵你不也被娘灌过。”还记得小弟被二十杖打得很惨,那时同样是母亲亲自照料。
“那时我撑死了不喝,私下贿赂了侍儿帮我倒了。”青岚洋洋得意。“可惜这招叶姑娘用不了,娘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走。”
“要不跟娘提一下,就说她的病不宜多喝鸡汤。”再灌下去后果堪虞,谢云书把目光转向二哥。
谢景泽较为实际。“娘会换成排骨汤。”
三人同时默然。
谢曲衡的妻子是江南名门闺秀,不谙武功,谦柔解意,与妯娌亲眷相处融洽。谢景泽的妻子却是武林世家出身,性情爽落,与白家两位小姐都是手帕交,素来亲厚有加,这次白凤歌至扬州,多由她们陪着四处游玩。今日过来闲谈既是好奇,也有替白凤歌一探虚实抱不平的意味。
眼瞅室中并无旁人,大嫂还好,二嫂的问话渐渐藏不住刺诘。
“听说叶姑娘中了毒,终身都是这般年纪相貌?”尽管夫婿叮嘱过不得多言,她仍直直的道了出来。
“确实如此。”迦夜随口对答。扯出一抹淡笑,数日间已养成了习惯。
“那也不错,将来不必担心容颜老去了。”二嫂轻笑调侃。“总像个孩子可是招人疼得紧。”
“那是谢夫人仁厚。”迦夜像没听出讥讽。
“娘就是心肠软见不得人落难,也不管是真是假。昨日还为这跟爹吵了几句。”不顾嫂子在一旁轻扯,她又加了一句。“娘和爹多年没红过脸,我们这些小辈都有些不安呢。”
纵然迦夜不快,脸上也看不出端倪。“是我给谢家添麻烦了。”
“哪敢这么说,该是我们致谢,多亏叶姑娘救了白家上下和五弟。”大嫂不无歉意,温婉的转过话头。
“叶姑娘在魔教身居何职?必定不低吧。”二嫂不依不饶。
“不值一提的虚衔。”她单手支颐,黑眸清冷似水。被她看着的人心里一虚,想起身处何处又气盛起来。
“一介女子要居于人上,想必代价不小。”二嫂目光闪烁。“尤其叶姑娘这般形貌。”
“那是自然,以二少夫人之明,当知魔教并非善男信女的所在。”迦夜落落大方的承认,倒教对方一时无词。
“怎的想到与云书一起至江南?”
“偶然同行。”
“既是偶然,叶姑娘接下来打算往哪里去?”只差没脱口问出何时离开,谢景泽在外边听得直皱眉,歉意的看着三弟。
青岚暗里摇头,听着二嫂步步紧逼多少有些不平。
“很快,二少夫人不必担心。”早知对方的潜意,迦夜似笑非笑。
“叶姑娘别急,还是歇养好了再言其他。”大嫂嗔了弟妹一眼,不无窘意。
“少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明天即是南郡王世子设宴的时日,我在此叨扰得够久,也该辞谢了。”
“都说萧世成心狠手辣,倒像对叶姑娘甚有好感,那枝千年雪参可不是常人能得见的玩艺,当日真个是生死相搏?”
这话说得过份了,青岚忍不住要冲口而出,被谢云书一掌捂住,眼色沉沉的摇了摇头。谢景泽在一旁极是尴尬,又不好说什么。
迦夜没事人一般的拂了拂衣襟,“江湖中哪分得了那么清,化敌为友也属寻常,二少夫人想多了。”
“却是由不得人不多想,琼花宴不是请动了姑娘去么,换了凤歌是绝不会给他这份脸的。”被提到了名字,白凤歌抬了一眼又迅速垂下,从头至尾不发一言,像是被拖来做了摆设。
“白小姐是白道名门侠女,与我自然不同。”眼见着谢夫人的随身丫环又端来了参汤,她嘴开始发苦。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听得弟妹咄咄逼人的言词,大嫂过意不去,亲手从盘里接了汤递过来。
迦夜端在手中顿了片刻,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虽然口味不佳,连日进补的效用却是勿庸置疑,素白的脸透出了粉色,吹弹可破嫩若婴儿,引出由衷的感叹。
“叶姑娘生得真美,再长上几岁必定是倾国倾城,真是……”大嫂叹了一声未再说下去,颇有惋惜之意。
迦夜倒没什么憾色,一旁的二嫂闻言接口。
“大嫂说的不错,将来婚嫁倒是个难题,不说站在夫婿身边,生子怕也多有困难,这……”
“多承二少夫人垂目,我今生未作婚嫁之想。”她截口淡笑,眼神已冷了下来。“风霜多年仇怨无数,隔日殒命也属寻常,从未臆想过有此福份。二少夫人的好意用在我身上委实浪费,还是多多关心白小姐为上,若能成妯娌之亲必定是合府皆大欢喜。”
座中人岂会听不出讽刺,口快多言的女人被噎了个结结实实,顿时僵住了。
谢景泽趁机命路过的丫环唤妻子出来。
谢云书忽然放开弟弟快步走出了花苑,远远至偏院的碧池旁才停下,脸色极是难看,青岚追了上来小心瞥了瞥,嗫嚅着劝解。
“三哥不要见怪,二嫂她……她……不是……”不是有意挖苦?不是刻意给人难堪?少年想了半天还是语塞,唯有陪着默默站着。
虽然他一度不喜欢那个会拖累三哥的女人,但也看不过二嫂的含讽带讥,更对白家小姐隐然失望。不提其他,怎么说白家也是她一力救下来的,可休言感激,连句帮着分辩的话也没有,一味沉默,未免令人齿冷。第一次觉得正派世家的作为不过如此,尚不及魔教中人的豁达坦白。
那女人冷归冷,却有一番旁人难及的气度……难怪三哥……
许久,俊颜回复了常态,拍了拍弟弟的肩。
“我没事,回去吧。”
“三哥还生二嫂的气?”
“我没生气。”
“那你……”青岚仍是担忧。
“你不懂。”谢云书勉强笑了一下,眉间满是涩意。“那是她说给我听的,她知道我在。”
她?是指二嫂?还是……青岚回忆着刚才的对话,渐渐不敢置信。
“叶姑娘?她对三哥……”
那些话是……拒绝?
有人能拒绝这般优秀的三哥?甚至还暗示他去娶白凤歌……
谢云书没有再说一个字,紧紧抿着唇,掩住刺痛的心。
是的,她不要他。
从头到尾她就不曾想过和他在一起。
固执不肯放手的人,只有他。
夜深人静。
门无声的动了动,迦夜已睁开了眼。
确定了来者,纤白的手从剑柄上松开,放下了戒备。
修长的人不发一语的走近,路过守夜的丫环之际拂了一指,半睡半醒立时成了酣眠。
“有事?”她半撑起来压低了声音。
他没有回答。趋近深深吻住粉唇,双臂将她箍入怀中,紧得令人透不过气。迦夜想推开,被他勒得死紧。重重的一拐落在腰际,他哼也没哼一声。纤手并掌如刀,不知该不该击下去,迟疑之间,头脑渐渐昏然。
执著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如寒星,一分一分的索要。炙热的气息火烫,烫得僵硬的身子一点点软下来,手慢慢搂住了他的颈。
他的唇逐步下移,扯开单薄的亵衣吻上了白皙瘦弱的肩。指尖轻挑,极细的带子无声而断,最后一丝遮蔽滑落,露出了幼蕾般贲起的胸。掌心触上去的一刻,男子的喉间响起了呻吟般的低叹。
她蓦然恢复了神智,却没有力量阻止,身体似乎已全然背叛。他拾起搭在他掌上的小手,一根根吻过玉葱般的指,舌尖轻舔手心,她无法抑制的轻颤,陌生的悸动迷乱而无措。
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侵袭,清朗的眸子幽深而沉静,隐隐有危险的火焰。细看她的脸,像要从中找出隐藏的一切,或许发现了什么答案,神色逐渐柔和下来,不复刚才的狂烈。
忽而轻如蝴蝶般吻了吻颊,替她拉上了衣襟,温柔的把娇躯放回床上。
“你……”她的头脑一片茫然。
“晚安。”指尖在唇上轻点了点,他灿然一笑,俊美得让人停住了呼吸。等回过神,人已从室内消失。她扶着头坐起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未束好的衣襟再次滑落,雪白的肌肤上密布着点点红痕,真切的提醒她所经历的荒唐。她怔怔的呆了半天,脸颊激烫的烧红。
故旧
借着赴宴,她得以从困了近十日的谢家脱身。
谢夫人殷殷叮咛了好一阵才放手,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她只能回以微笑。谢云书扶着她上了马车,随之而行的还有一堆谢夫人硬塞过来的滋补调养的药品,她随手拨了下,表情有点复杂。
“回头我让李叔派人熬给你喝。”俊颜噙着笑意,不出意外的立时见她摇头。
“不必,这些天我已喝得够多。”想起来犹有余悸。
修长的手指摸了摸粉脸,滑嫩的触感令人恋眷。“效果不错,你现在气色好多了。”
迦夜史无前例的翻了个白眼,“你弟弟都不肯喝。”
他闷笑出声,自然而然的揽住了纤腰。“娘确实太热情了。”马车随着石板路面驶过,车厢震动频频。
她略微放松了一些,头依在他怀里。“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清丽的面容有些伤感,他温柔的看着她。“嗯。”
“我娘也很好……”她轻轻低喃,恍惚的回忆。“只是死得太早了一点,假如当年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四岁以前是什么样。”
迦夜微瞌上眼,绽出几许稚气的笑。
“很调皮,爱玩,每次都缠着人不放。又任性胡闹,那些叔叔姐姐拿我没办法,我一笑他们就不忍心说我了,再不行就哭,娘说我最会骗人,眼泪像水似的……”
“你爱哭?”完全难以想像的描述,他深觉不可思议。
“曾经是……因为哭很有效。”她的声音低下去,无意识的拨弄他的手指。
“我从没见过你哭。”
“……我忘了。”做梦般迷离的眼神淡去了,他不想这样,俯身吻了吻长睫。
“你以前最喜欢什么?”
她想了半天,黑眸像汪着水,格外诱人怜爱。
“我常赖在娘怀里躲懒,不肯学东西。好多师父对着我叹气,看他们摇头晃脑就觉得有趣。”
几乎可以想见童稚的无赖,他不禁失笑。“想不到你比青岚还皮。”
“反正爹也不会打我。”她笑的微微得意。“他比娘还心软。”
“很宠你?”
“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有一次我把他最心爱的和阗汉玉耳杯打碎了,爹一点也不生气,只担心我是不是划伤了。”
和阗汉玉耳杯……?
“或许是东西太多,一个耳杯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