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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利的情况是,一旦占领此地,也就等于打开全城,如此一来,战争就算结束了。
较差的情况是,在万不得已之下,只好对久政用兵,但无论如何都必须救出在山上的阿市公主和她的孩子。
第三种情况是,必须救出阿市公主和她的孩子们,如此才能减轻信长的心理负担。
万一两种情况都失败,导致久政、长政、阿市公主和她的孩子们全部被杀的话,岂不是正合久政的心意?这么一来,不仅秀吉的功劳减半,而且也会导致信长对他的疏远!
因此,这是一场极其微妙的战争。
在取得粒罗冈之前,他们必须发挥鬼神般的强大威力;在占领之后,则必须洞察人心的微妙变化,以便与敌方进行交涉。
更何况,信长的妹妹和她的几个孩子也在城中,因此要想攻打这座城,一定要以战术取胜才行。
另一方面,小谷城至今还不知道信长已经到过越前,因为他们和朝仓家的联络已经完全中断。
浅井父子认为,朝仓方很可能正陷于苦战当中。至于像朝仓义景这样的武将,以及敦贺、府中、一乘谷等城,竟然不战而降的情形,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
浅井父子的看法是,无论战事如何不利于朝仓方,他们也可以在一乘谷守城,然后由亥山城的景镜率兵从外赶来救援。
当秀吉、蜂须贺彦右卫门带领着他们最得意的手下来到粒罗冈的城门外时,浅井家的士兵们却还沉睡在梦乡中,以便养足精神为守城做最好的准备。
这一天,浓厚的山雾变成了迷蒙的秋雨,而天色也亮得较晚,因此当织田军的法螺声逐渐接近时:
“哎呀!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声音呢?”
首先睁开惺忪睡眼的,是小野木土佐。
土佐侧着头,一边穿着战甲,一边往窗边走了过去。
当他从窗户往外一看,发现城外的石垣上有重叠的脚印。
“啊!奇袭!到处都是马印!”
不!比那些马印更让小野木土佐吃惊的是,石垣上站着的,正是那猴子似的秀吉和他的小侍卫们哪!
看来他们的年龄大约在十六七岁到二十岁之间,是一群还不知道生命宝贵的年轻人啊!此刻他们的眼中都布满了血丝,但是却仍奋力地往上爬,其中有些人已经顺利地爬上顶端,正丢下纲索,以便让他们的同伴上来。
(完了!)
他的样子显得十分狼狈。
难道山底的赤尾曲轮和山王丸曲轮都已经为对方所占?要不然他们怎能来到这里呢?
这里是位于中央的第三个城堡啊!他感到无比惊讶!
土佐很快唤醒还在睡梦中的士兵们。
“大家快起来啊!有奇袭,敌人已经侵入了。”
接着他又往浅井七郎的寝所跑去。
就在这时,只听到“哗”的一声,敌人已经冲了进来。
至此木下部队的目的已经完成一半,因为他们已经取得了小谷城的中腹。
法螺声继续响起。
接着大鼓声、弓箭、枪声齐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正文 久政的自尊
早晨的雨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
当天气转晴之时,粒罗冈已完全落入秀吉手中。这样一来,也就切断了山底和山顶的联络了。
位于山顶的长政担心着父亲的安危。
然而,位于山底山王丸曲轮的久政,却似乎对即将来临的战争毫不在意,悠闲地走到庭院里,正剪着菊花呢!
从不时传来的枪声、呐喊声看来,这个曲轮随时可能被敌军攻破。
时刻已近中午。
坐在一旁看着久政那满不在乎表情的,正是被连夜召来的鹤若大夫。
“呐喊声愈来愈接近我们,看来这边就要出大事了。”
“你说的大事是指——”
“就是指敌人即将攻进这个曲轮里来呀!”
“大夫!”
“是!”
“如果人生只有五十年,那么我已经比别人多活了十几年啊!”
久政眯起眼睛笑着,两眼注视着水边那红白相映的荻花。
“回顾我这一生,似乎找不出可以懊悔的事,毕竟我始终是为了实践信念而活啊!”
“是的,这是谁都无法比拟的一生。”
“所以你就不要在一旁吵我,我正欣赏着我最心爱的菊花呢!更何况,我并非因为失败而死,当最后关头来临时,我会依照自己的心愿去做!”
“那么,你是决心与对方一战了?”
“哈哈哈!难道在大夫眼中,我现在没有在打仗吗?”
“在打仗?”
“是啊!我是说难道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所谓的打仗,是指我一直不停地在作战啊!”
“是吗?”
“你还不明白吗?所谓打仗,并不是非要拿刀持枪才算。当我能够欣赏菊花时,我就尽情地欣赏,这也是一种作战;当我能贯彻自己的意志时,这也是一种作战;当我笑着时,这也是一种作战啊!”
他将菊花凑近鼻边,似乎正在闻着花香,然后慢慢地步上了台阶。
“报告,有急事要报告殿下!”
神色仓皇地跑进来的,正是专门为久政沏茶的福寿庵。
“京极粒罗冈已经被敌人占领,如今他们的先锋正往下冲刺,就快攻破赤尾曲轮了。殿下!你也该有所准备了吧!”
这个专司沏茶的老人福寿庵,此刻正拿着战鞋和刀枪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站在花坛底下。没有广告的
“福寿庵,你未免太过紧张了。”
“是是!”
“你带着这全副武装做什么?是谁允许你的?”
“啊!殿下怎么如此说呢?我们这个曲轮很快就要被攻破了,再过一会儿敌人就要攻到这里了呀!”
“闭嘴!”顽固的久政听到这里,挑起长眉怒声叱喝道:“难道我久政还要你来指使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曾经说过,一旦敌军取得这个曲轮,我就切腹自杀,而且绝不假手他人,所以绝对不许有人来吵我,难道你都忘了?”
“那么那么难道你就毫不抵抗地等着敌人进来吗?”
久政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两眼注视着手中的菊花。
“即使现在匆促地武装起来,又能怎样呢?我好不容易才把菊花拿到手啊!你看看我庭中的菊花,纵使我死了,它们依然会散发出浓浓的花香,对不对?如果现在我为了对抗一两个织田家的杂兵,而使得这些菊花遭受摧残,那么不如不做任何抵抗,让这美丽的花朵永远留在我的心中。你想,哪一种比较适合我呢?”
福寿庵哑口无言地看看四周,突然双手俯伏在地,说道:
“大殿先生,有件事情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吧!”
“对于大殿先生的心愿,我并不是不明白,但是你不仅要将这千秋基业传给长政殿下,也要为你的孙子们着想啊!所以,我希望你能多加考虑!”
“什么?这么说来,你是要我投降了?”
“这也是为了延续这个家族的命脉啊!依照大殿先生和织田的脾气,只会使你和少主、夫人和你的孙子们都遭到被活活烧死的命运啊!而这不仅不会使织田感到悲伤,反而会使他高兴的呀!福寿庵实在为此惋惜不已!”
“”
“大殿先生,请你接受我的请求。无论如何,我们必须为浅井家的后代着想啊!赶快派使者和织田军谈和吧!我求求你!”
久政良久不语。然后,他将菊花抛在地上,代替了他的回答:
“福寿庵,请卸下武装吧!毕竟你已是献身佛法的人啊!”
“这么说来,你答应我的请求啦?”
“不!但从此以后,我也乐得能轻松自在地眺望这片清澈的天空啊!”
“大殿先生!”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福寿庵、鹤若大夫,你们清楚地听着,我久政绝对不受任何人的话所影响,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这种时候,无论如何我都要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纵使必须一死,也绝不后悔。况且,如今除了一死之外,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那么,浅井家的子孙们又该怎么办呢?”
“是啊!”
久政颔首说道:“为了号令天下,信长已经杀了不少人,你想,我久政一族还能平安无事地继续生存吗?当然不可能!所以长政和我的孙子们,也必须为了有我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祖父而死!除此之外,实在别无他法啊!好了,你们不必再给我意见了。福寿庵!请你为我沏壶茶来吧!还有,鹤若大夫,请你帮我把那朵花插起来,或许这是我们三个人最后一次在一起喝茶了。想到这里,我觉得心情轻松多了。”
福寿庵闻言不由得失声痛哭。
(他只知道自私地维护自己的自尊,殊不知这么一来,浅井家的命脉就要断送在他的手里啊!)
想到这里,他想起了山顶上的长政夫妇和孩子们,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心酸。
(他们有何罪过?)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呐喊声从曲轮的木户口传来。看来,敌人已经从赤尾曲轮朝山王丸曲轮攻来了。然而久政却仍神色自若地往火炉里添加木炭。
鹤若大夫颤抖着身子将菊花插了起来,放在床前的桌子上。
这时福寿庵泪流满面地叫道:
“大殿先生!请你再考虑一次、再考虑一次吧!无论如何,你总该为你那些可爱的孙女们想想啊!”
自我的胜利?
久政的心早已为死神所惑。
表面上看来,他是一名有着强烈意志的古武士。然而,神佛会原谅他那顽固的心灵吗?人们会认同他吗?
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志,他却将原本应在考虑之外的孙子和家臣们的性命视如草芥。
与其说这是一种武士道,不如说是标准的利己主义来得恰当。所谓的武士道,是指为了他人而不顾自己的牺牲精神。然而久政的做法,却全然不是。
这时的久政心情似乎很好,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命鹤若大夫打着小鼓,唱歌、跳舞助兴。然后,在翌日二十八日的午前十点,他切腹自杀了。
就在他切腹自杀的那天早上,木下部的精锐部队蜂须贺队终于攻进了山王丸曲轮。这时,久政的家臣千田采女正全身插满了箭,走进久政的房间。
“敌人已经从北门进入曲轮了。”
“哦,他们已经来啦!”
久政依然神情自若地端起了离别酒。
“鹤若、福寿庵,你们也陪我喝一杯吧!对了,还有采女正!现在我马上就要自尽,所以绝对不能让敌人踏进这个房间一步,知道吗?”
他平静地端起酒杯。就在这时,福寿庵突然举刀朝自己的腹部刺进去。
“让我这个出家人先走一步吧!”
或许是因为福寿庵再也无法忍受久政那种自私自利的想法吧!虽然福寿庵死在自己的眼前,但是久政却仍悠然自得地端起了酒杯。由于过于执著于自己的信念,以致他根本不曾考虑到防守这个曲轮的士兵们因为他的不愿降服而惨遭杀戮的事实。
“哎!福寿庵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好吧!鹤若,你来为他补上最后一刀吧!”
身体不断颤抖着的鹤若大夫紧咬着他那血色尽失的双唇,慢慢地站了起来。
虽然鹤若只是一名艺者,却一心希望自己能像勇将般光荣地死去;然而此时的他却对久政感到畏惧。
由于鹤若大夫的最后一刀,福寿庵的头终于掉落在地。这时,久政也拿起腋下的大刀,豪放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福寿庵,我们已经赢了!鹤若,你也看到了,凡是在我久政身边的人,无论是茶和尚(剃了头发的倒茶人)或游艺者,都不能对信长退让一步,我们要光荣地死去!”
说到这里,他高举着刀刺向腹部。
“为我补上最后一刀吧!”
鹤若似乎突然清醒过来:
“无用!”
他将刀抵在地上,用力地站了起来。
一刀下去,久政的血飞溅在门槛上,原来他的动脉已经被切断了。
“哈哈哈!我胜了我胜了”
话音刚落,久政已经一命呜呼了。
就在这时,敌军的攻击部队已经攻进房内。亲眼目睹方才那幕悲壮场面的鹤若大夫,突然崩溃似的高叫着:
“等一下、等一下!大殿久政已经切腹自杀了,你们就让他安息吧!等一下、等一下,他已经切腹自杀了,请你们等一下。”
正文 明日的使者
木下方在取得粒罗冈的京极曲轮之后,即以山底的山王丸曲轮为根据地兵分两路,开始朝山顶的中城和本城进攻。
由于联络线已被敌军切断,因此在山顶上的当家主人长政根本无法得知山下的战况。
长政曾数次步下中城,希望能和山底取得联络,然而在中间进出的木下军的人数却有增无减,使得他无法越雷池一步。
(从形势看来,或许山王丸曲轮已经沦陷